王書記說話的聲音鏗鏘有力,每一字每一句都不忘記向新華國表示忠心。陰宥聽到會場那個記者的相機不斷“哢嚓哢嚓”作響,閃光燈也不停地閃動,就像是膠卷不用花錢一樣,想拍多少拍多少。不過,事實並非如此。陰宥還記得當初陰鳳春和高萬國結婚時,去鎮上的照相館拍照,他們隻拍了兩張,就花了不少錢。
王書記的口才非常好,說話的聲音不快不慢,但是卻意外地能激起大家的熱血和鬥誌。沒過多久,陰宥就發現整個會場中激蕩著一股的豪情和壯誌,似乎在大家的眼中,隻要有公社,那麼什麼問題都已經不再是問題了。正合了人類的那句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他們似乎擁有了千軍萬馬的力量,能阻擋任何困難。
陰宥看了眼坐在她對麵的餘得令和王宇樺,他們的眼睛已經通紅。她再看看坐在她左邊的趙文海,趙文海感情雖然克製,可是那股自信和驕傲也非常明顯。陰宥知道,這是人類的歸屬感作祟。不過,她現在雖然是人類,但是卻沒有什麼歸屬感,故而對王書記的話沒什麼共鳴。
突然,陰宥的右邊手臂被碰了碰。
陰宥看了過去,是三善村的張德善大隊長。
張隊長神情淡定,他沒有被王書記的語言煽動。可以說,在這個會議室裡,他和陰宥是唯二的清醒者。
陰宥鬆了一口氣,幸好這裡還有和她相同的人類!
張德善也沒想到,陰宥這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心性竟然如此堅定。王書記的話語,煽動力非常強,這關乎著自己、人民、國家的未來,似乎他們每個人都已經成為了這個時代的主人,並且有能力去決定未來的走向。
不過,張隊長知道,他這一七老八十的老頭兒,離死不遠了,不管鎮上畫出來的大餅有多香,有多大,但對他而言太遠了,他隻關心明天能不能吃飽,這才是實際。他祖輩是農民,麵朝黃土,背朝天,沒有太多的追求,隻要吃飽穿暖,沒有戰爭就滿足了。農村,千百年來都是如此。可是他帶出來的大隊指導員,卻深陷王書記畫的大餅中了。
王書記講了很久,才停下來,他滿意地看著會議室內所有人聽得入迷的樣子。
陰宥在張村長的提醒下,臉上也適時露出了聽得認真的模樣。
“臨近春種,各生產隊今年交公糧的方式改變了,生產小隊的個人留足了,生產大隊再留一部分,最後剩下的上交給公社。交給公社的那一部分,叫愛國糧。各生產大隊有多愛國,就體現在這愛國糧上了。”
陰宥和張隊長看了彼此一眼,這交公糧,竟然已經上升到對國家的熱愛上了!今天的情況,似乎不好辦!
會議室裡,眾大隊長看著百花村大隊的方向,等著餘得令開口。
沒想到,先開口的不是餘得令,而是王宇樺:“我們大隊去年畝產一千二,每畝上交八百斤糧!今年爭取每畝上交九百!”
王宇樺此話一出,餘得令大驚失色。去年的畝交八百斤,已經令百花村村民怨聲載道。他今年本打算跟在張德善這老家夥身後,儘量少交,以緩和一下村裡的矛盾,讓餓了很久的村民吃一頓飽,沒想到王宇樺這毛頭竟然壞了他的計劃!
餘得令臉色鐵青,可是王宇樺的話已經出來了,他就算作為大隊長也沒法再說什麼。他可不敢說交不起,那是會被打成不愛國的。他隻能用希冀的目光看著張德善,希望張德善能給他一個台階。可沒想到,張德善還沒開口,他們三善村裡的指導員就跟上了,“我們三善村畝交一千斤!”
王書記頓時拍桌叫好,“三善村好樣的!張程勝指導員是個愛國的!”
餘得令臉都綠了!完了!全完了!
張德善的老臉抖得像抽風一樣。
其他村的大隊長都擰了自家指導員一把,讓他們不要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