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頭看陰宥和陰德雅,就像是在看錢一樣。
“去機械廠的招待所。”
來之前,陰德雅已經打聽過了,整個京城就這麼個機械廠,機械廠旁邊有了招待所,不貴,她們負擔得起。
“兩人,四塊錢。本來想要你們五塊的,但誰讓我看你們順眼呢,每個人兩塊就行了。”
大花頭獅子大開口,還把自己說得正氣凜然。四塊錢?在長湖鎮,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也才十七八塊,這坐一趟三輪車,就要花掉四分之一的工資!
王姐咂舌,湊到王叔耳邊,自以為小聲地說道:“還真敢說,這不是在坑人嗎?”她剛才沒看到自家女婿把一塊錢塞進大花頭口袋裡,要不然也不會說出這話來。騎三輪拉客,大花頭冒的是被抓坐牢的風險,價格自然不能低。
四塊錢?陰德雅嘴角抽搐了一下,跟搶錢沒什麼區彆!“太貴了,不能少了嗎?”德雅試圖看砍價。
大花頭打量了德雅和陰宥片刻,見這倆穿著新衣裳,還要去住招待所,猜想她們身上應該有些錢。
“不少了,機械廠招待所離這兒挺遠,而且現在是大晚上,沒車到那邊。”大花頭攤了攤手,表示了自己的為難,“這兒的三輪都是這個價。”
大花頭說的沒錯,火車站這兒的三輪的確是這個價錢,可是這是對外地人開的價。外地人不熟悉京城,這大晚上的,連個問路的人都沒有,可不就隻能坐三輪了。當然,也彆把外地人當冤大頭,有些外地人寧願在火車站呆上一晚,也不願意被當冤大頭宰。
陰德雅搖了搖頭,“那算了,我們坐不起。”在火車站湊合幾個小時,天亮了再坐公共汽車,不僅省了這冤枉錢,還能省一個晚上的房費。
大花頭“嘖”了一聲,還以為是冤大頭,沒想到卻是個吝嗇的。
他帶著王姐夫妻倆往他停放三輪的地方走去,剛走幾步,又蹬蹬蹬地跑了回來,“兩個人,兩塊錢,走不走?”
他這一趟隻接到了兩個人,賺了一塊錢,加上這兩人,就能多賺兩塊。
陰宥朝陰德雅搖了搖頭,看這人的表情,似乎還有降價的空間。
大花頭咬咬牙,似乎下了狠心,“一塊,兩個人一塊錢,不能再少了。”
陰德雅同意了,但麵上還是有些不得勁,“那成吧。”
陰宥和德雅並王姐夫妻倆坐在三輪板車上,陰宥注意到板車的角落裡,還有些煤渣,猜到這三輪車白日裡應該是用來拉煤的,晚上再鋪上一塊新木板,就出來拉客了。
“妹子,你倆住機械廠的招待所?是不是要去機械廠辦事?”王姐驚喜,她剛才在火車上沒聽到她們說起要去哪兒。這機械廠是她女兒的單位,這倆人去機械廠辦事,她頓生好感。
陰德雅遂把她們大隊要弄些農具的事情說了出來。
大花頭一邊哼哧哼哧地騎車,一邊笑嘻嘻地回頭說:“怎麼不在你們縣上弄?京城的農具也不見得便宜,若是加上路費,還有吃喝住的錢,那鐵定不劃算。”
他接觸過形形色色的外鄉人,他們上京城有著不同的目的,他一聽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這倆人,說的應該不假,但卻不是全部。
陰德雅悲傷地歎了一口氣,“這還不是為了我那可憐的侄女。她四歲就不見了,我們找了十四年,聽人說,她似乎被帶到了京城。這不,我們就趕緊上來尋了。”
她的臉上布滿了哀傷、懷念和自責。雖然是為了取信於車上三人而裝出來的,但卻也有幾分真情,她也是看著陰定離那孩子長大的。
王姐抹了抹眼淚,“怪不得你們在火車上對人販子那麼敏感。這天殺的人販子,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妹子,放心,我女婿是警察,他肯定會幫你的。”
她想起了自家大姐,她大姐和姐夫連續生了三個女兒後,才有個兒子,她把這兒子疼入骨。可是某一天,那孩子被人販子拐了。一個家,就這樣塌了。
王大哥拍了拍王姐的肩膀,沉默地安慰她。
大花頭沒曾想到竟還有這麼個緣由。丟了的孩子,現在已經十八歲,不好找呀!
“你們有什麼線索嗎?我幫你們留意留意。”
陰宥和陰德雅交換了一個眼神,沒人比得上這些地頭的消息更靈通了。
“十四年了,能有什麼線索呀!不過村裡一個小輩倒是知道些什麼,可惜她三年前也失蹤了。她最後去的地方就是京城,如果能尋到她,就能有侄女的消息。那小輩今年應該有二十三四歲了,眼角有一顆黑色的淚痣,還挺明顯的,叫陰柒柒。”
大花頭點頭,“我會幫你們留意留意的。”
他並不是那麼好心的人,但是這年歲,誰家沒有一兩個走失的親人呢?他大兒子是戰亂那會兒不見了,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多幫幫人家,就期望他兒子在外麵,也有人能幫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