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簡西已經被授官,他的母親也被賜封七品誥命,雖然品階低下,可也不再是平民了,要不然就民告官這一條,在控告命婦之前,簡家兩口子就得先挨十棍殺威棒。
“夫人不認識小民,卻一定認識小民的母親。”
跪著的那人開口了,“十七年前,正是小民的母親在那間破廟裡替夫人接生。”
那人的話讓謝氏呼吸一滯,她仔細端詳著那張麵孔,確實和那個婦人有幾分相似,那張臉,時常在她的噩夢中出現,真叫人想忘也忘不了。
“就是你的母親,在十七年前接生時抱錯我的孩子,我憐憫她已經去世,因此不曾問責,今天你倒是主動出現了。”
謝氏平定自己的情緒,那個接生婆已經死了,即便她生前和她的孩子說了當年那件事又怎麼樣呢,證據呢,拿不出證據來,自己一樣可以控告他汙蔑朝廷命婦。
“夫人如果以為這樣能騙得了自己的良心,那就繼續這樣哄著自己吧,我今天既然出現在戍刑司了,就把當初那件事,原原本本的轉述給青天大老爺聽。”
跪著的那人並不理會謝氏的疾言厲色,而是繼續跪在中央,低著頭講述自己在母親一次次口述中得知的當年的真相。
“我娘和簡夫人是同鄉,當時大家一塊逃難,我娘和我們走散了,恰好遇到了簡夫人和和簡老爺,那個時候簡夫人早產,我娘有過幾次的接生經驗,就在破廟裡幫簡夫人接生,這位夫人也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當時我娘沒多想,隻想著接生一個是接生,接生兩個也是接生,大家都在逃難,能多救一個人,也是一份功德。”
在那個男子的講述下,眾人仿佛看到了當初的情形。
“簡夫人那一胎生的難,因為逃難的路上,大家都好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餓了都時候幾乎都是啃樹根,嚼樹皮,簡夫人沒有力氣,當時處於半昏厥的狀態,而這位夫人雖說也是難民打扮,可實際身體十分結實,攢足了力氣,生下孩子的時間反而比簡夫人更早,這位夫人,生了個女孩,在我娘將孩子抱給她時,她顯然十分失望。”
也是,當初齊閔雖然帶走了大半護衛和家底,可齊家好歹也是大戶人家,謝氏攜帶的那些金銀和糧食也不會真的讓她餓著累著,謝氏還是有一份急智的,她將易保存的乾糧和銀票用布纏在腰上,因為她是大肚婆的緣故,打扮得狼狽一些,就沒有人懷疑她身上還攜帶著那麼多的財物,主仆幾人躲在沒人的時候吃點東西,一路上倒也沒真餓著,生孩子的時候,自然比簡劉氏更有體力。
“在我娘震驚的目光下,這位夫人掏出了十張餅子和幾錠銀子,告訴我娘,如果之後簡夫人生了一個兒子,將那個孩子換給她,這些東西就是我娘的了,那個時候,我們兄妹已經好些天沒有吃過飽飯了,我最小的妹妹餓到吃土,肚子撐的又圓又脹,好像隨時要爆炸一樣,整日哭鬨,求著我娘想再吃一口她做的麵餅,那個時候,我娘雖然和我們走散了,可也想著在下一個城鎮能找到我們,於是她昧著良心,做了這麼一件喪良心的事,在簡夫人生下兒子後,將那個孩子抱給了這位夫人,然後告訴疼迷糊的簡夫人,她生了一個女兒。”
“娘帶著麵餅找到我們的時候,小妹已經死了,到死,她還是沒吃上那一口麵餅子,我娘說,這是老天爺給她的報應。”
後麵那句話,是那個男子的低聲自語。
“胡說八道!”
謝氏憤怒得駁斥了男子的話,“我為什麼要換彆人的兒子,那時候我才剛嫁進齊家沒多久,即便第一胎生了一個女兒,將來也一定能給齊家生出一個兒子,我何必讓一個野種,占了我兒子嫡子的位置,更何況,口說無憑,難道憑你的一番話,就能給我治罪了嗎?”
謝氏的這番言論,也有道理,那個時候謝氏還那麼年輕,實在是沒必要抱養彆人的孩子啊。
“我的兒子,才不是什麼野種。”
簡劉氏恨恨地看著謝氏,“我和我夫婿滿懷期待所生的兒子,怎麼能叫野種呢,就你生下的連你這個親生母親都不想認的孩子,才叫野種呢。”
因為憎惡謝氏,簡劉氏失去理智,連曾經的養女都恨上了。
雖然她心裡明白養女更是無辜,可誰叫當初兩個孩子剛被認回的時候,養女因為認定他們搶了她十四年富貴榮華的生活,用看仇人似的眼神盯著他們和兒子呢,明明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她親娘才對。
“要說證據,我拿不出來,因為我娘已經死了,不過大人可以讓人去查,我家本來家徒四壁,可在逃難到南邊後,我家在當地買了一個小院,並且做起了小本生意,這些錢,不可能是憑空變出來的。”
他原本是想將這個秘密帶到地下的,可誰知道簡家的人找到了他,想到娘親臨死前還記著這件事,並說自己有罪,他思考了許久後,終究還是站了出來。
妹妹死了,娘說是她做錯事的報應,這些年他的生意不順,和妻子所生的幾個孩子,也都沒有養住,他也漸漸覺得,這或許上一代做錯了事卻沒有伏法,下一代替母還債遭到了報應,隻有將當初的錯認了,債孽才能減消一些吧。
隻可惜,這些證據還不足夠讓謝氏認罪,此時她顯然還想辯駁。
“還有一個證人。”
司卿打斷了謝氏即將說出口的話,抬手傳召下一個證人。
謝氏愣了愣,居然還有證人,不知為何,她心裡生出了一些恐慌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