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最後她還是和金利微一起趴在天窗上過了一晚,神經緊繃,一看到有怪物進雜物間來姬雪鹿就居高臨下地無情掃射把它打成一坨爛肉,一夜過去,雜物間堵滿了蜂窩煤似的惡臭肉堆。
整個雜物間根本無從下腳,姬雪鹿拉著金利微站起身,趴了一晚上身體都有些僵硬,他們小心翼翼地在屋頂上行走,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滾下樓去摔死。
經過昨晚的教訓,姬雪鹿仔細探索了一下自己的初始道具,軍事體驗館中除了各種工具外還發現了一箱軍用乾糧,由於本身隻是展品體驗裝的緣故,量並不多,種類也不豐盛,大概是些壓縮乾糧,肉乾罐頭什麼的。
這個發現讓兩人差點喜極而泣。
確認天亮所有保安都退出教學樓後,姬雪鹿在屋頂打了個洞爬下去,找了個相對乾淨的空曠教室躲了進去席地而坐,又拿出壓縮餅乾和純淨水狼吞虎咽了起來。
一天一夜沒填肚子,兩人又累又餓,即使壓縮餅乾硬的像板兒磚一樣咯牙也毫不在意,金利微啃的十分幸福,腮幫子吃的鼓鼓的,滿嘴碎屑,像隻貪食的呆萌倉鼠。
【為啥吃個東西也能吃的這麼憨】
【精立萎今天萎了嗎】
【樓上的,薔薇還有三秒到達戰場】
【草了,這女的還有什麼寶藏沒掏出來】
姬雪鹿覺得這位傳說中的大美人吃相有點過於接地氣了,她抽抽嘴角,將喝剩的半瓶水遞給他,“喝點兒水,小心噎著。”
他嘴裡包著食兒模糊地哼唧兩聲,接過水毫不介意的噸噸噸喝了起來。
“咱們今天要加緊趕路了,這樣的晚上再來一次我可受不了。”在身心俱疲危機四伏的情況下、在自相殘殺和“保安”獵殺的雙重威脅下,根本無法休息。
像她這種普通人,會撐不住的。
金利微抬眼認真打量了一圈姬雪鹿,發現昨天還乾淨漂亮得像個洋娃娃一般的嬌小少女,今天就已經變得很狼狽了。
海藻般蓬鬆柔軟的及腰卷發被她草草束在腦後,額發不知是被汗還是其他什麼液體沾濕凝住了黏在額頭上,看起來邋裡邋遢,寬大的嫩粉色外套也被各種汙漬染得黑糊糊,唯有一雙大眼睛仍然清亮靈動,顯得冷靜又機警。
就算臟兮兮也很可靠的恩人!
不管姬雪鹿對他說什麼,金利微都一臉認真且非常信服地點頭:“我都聽你的!”
吃飽喝足後,姬雪鹿非常不適地拉起外套下擺擦了擦黏了吧唧的臉,本來愛乾淨的人這種時候也臟的沒脾氣了,雖然衣服不見得比臉乾淨,但好歹是個安慰。
金利微見狀非常乖覺地拉起自己的短袖下擺,殷勤地湊上來像給小孩洗臉一樣在姬雪鹿臉上rua了rua ,一邊用布料揉她臉一邊說:“我的衣服乾淨一點!”
那可不,打怪都是老娘打,那血啦呼哧的東西可不得往她身上濺麼?
姬雪鹿任由對方給她擦臉,眼睛亂飄的時候不小心瞟到了年輕男人白皙而緊致的腰。線條分明的腰腹肌肉流暢,蓬勃有力……嘖嘖,當愛豆的大都瘦得像紙片人,穿上衣服像隻白斬雞,沒想到這人撩起衣裳竟然彆有洞天。
【嘶哈嘶哈】
【老公雖然傻,那硬件可是頂配】
【嗚嗚姬佬也太有福了吧】
【姬雪鹿: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jpg 】
額發擦乾後確實清爽了一點,也不枉把他單薄的短袖蹭臟一大塊了。姬雪鹿像個社會大哥一樣滿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指揮得很流暢,“下樓扛上你的柴刀,我們出發。”
“好嘞哥!”
金利微狗腿一笑,從善如流。
————
兩人吃飽喝足,一鼓作氣地連闖三棟樓,那叫一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越往裡走玩家越密集,數量多得姬雪鹿有點心驚,雖然大多聽見槍聲都躲著她走,但玩家中不乏眼饞她槍要趁亂來搶的,都被她一一逼退。
心好累。
如果她是個反社會的瘋子,那事情就簡單多了,來一個崩一個,還能瘋狂收割初始道具,人在子彈麵前脆弱得就像塊嫩豆腐……
當個良心未泯的正常人真不容易。
兩人暫時歇腳的這棟樓很大,在快要進樓之前他們還順手救下一個人。瘦小的少年穿著血汙的天.朝校服,頂多十五六歲,青澀稚嫩的臉上滿是驚慌恐懼,讓人一看就心生不忍。
這學生多小啊……
狗比遊戲沒有心!
校服少年和姬雪鹿差不多高,麵黃肌瘦形容伶仃,看起來格外弱小可憐,等進了大廳姬雪鹿才看了看他頭頂的個人頁麵,嗯,才十五歲,因為酗煙進來的。
……酗煙?
兩人對視一眼。
“謝謝哥哥姐姐……”這小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有條腿受傷了似的一瘸一拐,不停地給他們鞠躬道謝,姿態低到極致。
瘦小學生很有眼色,一看到兩人微微皺眉,生怕姬雪鹿對他有什麼想法一樣拚命解釋,“姐姐我不是壞孩子……抽煙,是爸爸教的……學習壓力太大了……”
“不用和我說這些。”姬雪鹿打斷他的話,並不打算和這小孩多做糾纏,畢竟……他們已經吃過一次虧,知人知麵不知心,雖然他真的看起來手無寸鐵毫無威脅,但萬一呢?
雖然不忍,但他們保全自己也不容易。
金利微至少體力好能打架,如果讓這路都走不利索且格外瘦弱的小孩跟著他們,那才是真正多了個拖油瓶。
“不是每次都碰巧有人救你的。你……好自為之吧。”姬雪鹿強迫自己狠下心,轉身就要走,可還沒等她走出兩步,那學生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兩人麵前害怕地哭求,“哥哥姐姐,能不能帶我一起走,求求你們了!”
“求求你們嗚嗚嗚……我不想死!”
“我,我還沒考上高中呢……”
“媽媽在等我回家嗚嗚嗚……”
稚嫩的臉上涕泗橫流,一聲悲過一聲,哀懼得讓人心碎,金利微被他哭的受不了,伸出手輕輕拉住姬雪鹿的衣擺,神色心軟猶豫,也眼巴巴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誰願意做惡人呢。
可救了這一個,之後呢?有一就有二,之後如果遇到更可憐的,老人,小孩,孕婦,傷的殘的,他們通通救了拖著一起走嗎?
這裡可不是有愛就能化解一切困難的正能量博愛劇,而是所有人都朝不保夕的、拿命來賭博的荒誕殘忍的求生遊戲。
雖說有組隊任務,可為了生存率而言,但凡腦子沒坑的人都會選擇更加強有力的隊友,而不是找老弱病殘來充英雄當拖拉機。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啊。
姬雪鹿板著臉,對金利微搖了搖頭。
“小弟弟,我沒殺你還救了你,已經仁至義儘了,我們也一樣有人在等。你能理解的吧?”姬雪鹿把小孩拉起來,拍了拍他膝蓋上的灰塵,“彆下跪求人了。”
“我不敢保證你下一個遇見的人會不會因為你的軟弱而殺了你。”
瘦小學生已經哭傻了,神色變得呆滯木楞,眼神也格外哀切絕望,讓人不忍再看,姬雪鹿彆開眼,轉過身不再看他。
“金利微,我們走。”
“恩人……”
金利微也很無措,他太善良了,尤其是麵對毫無自保之力的弱小人物,更何況年紀還這麼小,雖然他清楚的知道姬雪鹿一個字也沒說錯,但看著那個呆立著的瘦小伶仃的身體就格外揪心。
不管他,他會死……
這幾乎可以確定了。
他們沒走幾步遠,身後的學生忽然出聲。姬雪鹿和金利微齊齊回頭望去,發現那小孩一瘸一拐走得很慢,臉上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絕望的笑,卻是乖乖和他們告彆:“哥哥姐姐、謝謝……再見……”
這他媽誰頂得住!
金利微一下子就跑回去了。
姬雪鹿:……淦!
她用力閉了閉眼,硬生生停下腳步,現在實在無法再強迫自己狠下心離開了,姬雪鹿有些破罐子破摔似的煩躁地衝那兩個傻乎乎的人吼:“算我服了你了,快跟上來!”
學生眼裡的光瞬間亮的嚇人。
嘖,不管了!就當她姬雪鹿是個聖母爛好人吧!能帶一程就帶一程,她歎了口氣,頭疼地補充道:“先說好,隻把你帶到大禮堂。”
“謝謝哥哥姐姐!!”
瘦小學生望著姬雪鹿的背影和溫柔地扶著他走的金利微,破涕為笑了。
姬雪鹿拿了塊壓縮餅乾扔給學生,他千恩萬謝的吃了,路也走得利索了一點。這座教學樓出奇的大,像是有幾棟樓連在了一起,樓層布局也怪,這邊三樓進入,明明感覺沒下坡,過了個長廊忽然走到了一樓。
三人走著走著,忽然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在人數密度漸增的方向,偌大的教學樓內竟然一個玩家都沒碰見。姬雪鹿皺了皺眉,警惕地握緊了手.槍。
“姐姐,那邊應該有個出口!”
姬雪鹿一愣,“你怎麼知道?”
學生不好意思地笑笑,臉上有孩子般掩藏不住的、急於證明自己有用的迫切,他飛快地說:“這裡布局和我學校超像的,就那種重慶style魔幻布局,我很熟!”
姬雪鹿眉頭鬆了一點,“那我去探探路。”
“嗯嗯!”
她舉著槍快步走過去,發現那裡並不是什麼出口,而是一塊不露天的空地,四周都有高高低低各種可供藏身的障礙物,很多視覺死角,封閉又壓抑,莫名像個甕中捉鱉的……甕。
忽然有點東西微弱的閃了閃,姬雪鹿敏銳地捕捉到那點轉瞬即逝的反光,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她扭頭就跑,剛想衝身後兩人喊快跑,就驚訝的發現——
金利微同樣震驚地被人用小刀勒住了脖子,刀鋒陷入皮膚溢出幾縷血流,儼然是稍微用一點力就會血濺當場一命嗚呼的樣子。
脆弱部位血流如注,一陣尖銳的劇痛讓金利微一丁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連氣也不敢喘,仿佛聲帶顫動和呼吸起伏的微弱力道都會讓刀鋒徹底切入喉嚨,他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中埋伏了!
【草,大反轉?】
姬雪鹿舉槍對準瘦小學生的腦袋,聲音蘊含著滔天的怒意,她表情冷的像淬了冰,咬牙切齒道:“放、開、他!”
她就是個大傻子!潮水般的錯愕、後悔、惱怒與滿滿的背叛感一下子席卷了姬雪鹿的腦海,讓她瞬間火大了起來。
“姐姐,我是被逼的。”瘦小學生仍然是那副將他們通通騙過的可憐樣,手上拿刀的動作卻半點都沒有含糊,十足的老練。
“彆讓我說第二遍,”姬雪鹿冷冷地逼視著學生,眼中殺氣騰騰,“我槍法很準。”
隨著瘦小學生一聲呼號,剛剛覺得很不妙的重重視覺死角和障礙物後忽然竄出好多人將他們團團圍住,姬雪鹿身體緊繃,不動聲色地環視一圈,發現這些玩家個個凶神惡煞,手裡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
甚至有狼牙棒和流星錘。
雖然對她都不怎麼有威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