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一團團、一簇簇的雪落下,仿佛無數銀花從天空翻滾而下。在那個冬日,富江的身體好像好轉了一些。
父親很高興,於是他趁著假期,打算帶著富江,還有家裡其他人一起去泡溫泉。
一直以來,太宰治在家裡都是被漠視和不在意的對象。這次也是因為富江,父親才想起來他:“把修治那個孩子也帶上吧,富江好像很喜歡他。”
溫泉裡霧氣朦朧,太宰治在角落,一個人把頭在埋在水裡,嘗試著緩緩地消耗掉他胃裡僅存的空氣。
水,好像讓他回到了生命的初始。他想要再次,去往溫暖而安全的地方。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識時,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扶住他的雙臂,把他從水裡撈了出來:“大家都要走了,你還在這乾什麼。”
麵前的富江的肌膚似乎因為剛泡過溫泉變得更加綺麗,染上了淡淡的健康的粉色,短暫地衝淡了她身上的圍繞的死氣。
“你還是想去死嗎?實在不行的話,你就把我的幸福作為你的幸福,為了我而活下去吧。”富江伸出小拇指:“來,約定好了哦,要一直記住我,然後一直愛我。”
太宰治看著麵前的富江臉上濯濯生輝的淚痣和聽著她篤定的話語,好像受到了蠱惑一般,與富江完成了這個約定。
在離開時,父親問他想不想買什麼禮物帶回去。其實他什麼都不想要。但太宰治為了討好父親,說出了父親想要的那個答案。
這時富江卻看了他一眼,傲慢地笑了。
她是造物主的寵兒,落下的雪花好像在親吻她的臉。雪花落在她柔軟的黑色發絲和大衣上,也變成了細碎的裝飾。
她的眼神好像在對他說:你又在說謊吧?
不管什麼時候,富江總是能輕而易舉地識破他的偽裝。
時光流逝,家裡的人好像都得了怪病,一個個魂不守舍,麵部發黑,眼光突出,嘴裡喃喃著一個名字:“富江,富江...”
看到這一幕,太宰治上學回來眉頭緊鎖,思考著為什麼會這樣。
他想起了一天夜晚,他好像看到了父親進入了富江的房間,出來時襯衫上卻沾染了血跡。
他以為是富江身體惡化開始咳血了,上前問父親發生了什麼,卻被神色慌張的父親狠狠地推開了:“這麼晚還不睡覺,在外麵亂晃什麼!”
太宰治說:“富江姐姐的身體怎麼樣了,我可以進去看看她嗎?”
一向支持他和富江交好的父親好像換了一個人:“富江隻能是我一個人的,誰也不能染指,滾!”
這晚,太宰治失眠了。他猜測富江已經因病去世,父親身上的血跡是富江在彌留之際咳出的鮮血,而剛才的父親因為受到富江死亡的打擊而性情大變。
富江,就這樣死去了嗎…
但是第二天,他仍然看到了富江,好像一切都隻是他的夢境和幻想。隻是她看起來更虛弱了,好像一張紙一樣單薄。
看到富江沒事,太宰治感到了莫名的安心。
又一次,父親過來,帶著眉宇間隱約的怒氣問他:“你今天在學校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父親。”
太宰治回答道。
他的父親卻突然神色激動地拿出戒尺,在他身體的腿上狠狠地抽打,留下大片的紅痕:“你居然和那些平民去參加什麼破集會?丟人現眼的東西!你沒想到會對我們家族的名聲有什麼影響嗎!”
父親發泄完怒火後,又讓仆人把他關進禁閉室,說著:“這兩天都彆給他送飯。”
曆史悠久,家規森嚴的古板家庭裡,每個孩子都像在這套規則體係下打造出來的完美藝術品。形象而神不似的他,就像缺乏光照與養分的花朵,會在裡麵逐漸枯萎吧。
狹窄的房間裡,幼小的太宰治緊緊地環抱著自己的雙腿,忍受著腿上的疼痛,獨自舔舐著內心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