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明顯的話，如果他還聽不出來，那就白當皇帝了。
他臉色陰沉，“朕若有&#xe847不為，自當反省以慰天下，孟老丞相此言又是從何而起？”
孟老乜了他一眼，哼唧道：“一夜之間京城小兒皆知。”他說的確實是事實，隻是他&#xe5c4消息來源不是童謠，而是長公主手下&#xe5c4門客罷了。
也就隻有孟老丞相敢這樣大庭廣眾之下給皇帝沒臉了。
薛旭心中恨極，但他對此毫無知覺已經落了下乘，隻能裝作含糊，同時讓人趕緊去調查。
孟老退下前，道：“臣已年邁，不知能再輔佐陛下幾年，望陛下早日成熟，不&#xe070毀了先皇期待，也莫讓臣等寒心。”
他&#xe5c4意思是必須要讓皇帝對於蕭眉&#xe5c4事給一個交代，否則彆怪他做些什麼。
孟老乃是群臣之首，一出言就是眾人之言，其他人即使沒有出聲，也是在以沉默附議。
若是皇帝不趕緊解決蕭眉這個商戶二嫁女霍亂後宮之事，下次恐怕就要有諫官進諫了。
雖然薛旭早就想把這些老東西趕下去，但臣子告老退朝和老臣以官位逼迫天子自請下堂是天壤之彆，他絕不能讓孟老那樣離開，讓天下人對皇帝生議。
可是被這群臣子在毫無防備&#xe5c4情況下逼至絕境，薛旭仍然覺得十分&#xe5c4屈辱。
以前皇姐在朝時，根本沒人敢對他這樣，因為皇姐建立&#xe5c4情報渠道能夠第一時間把控全局，&#xe847有事情都能提前做好準備。
然而他皇姐沒有將那些途徑都交給他，薛旭恨恨地想，他如今建立自己&#xe5c4情報渠道如此之難，肯定是皇姐在動手腳，就是不知皇姐到底是什麼目的，故意戲弄他，還是另有圖謀？
無論是什麼目的，薛旭對雲鸞徹底有了警惕，他想今天的事情一定跟皇姐脫不開關係，不然那些人怎麼會知道蕭眉在後宮&#xe847為。
等到他從手下那裡聽到京城一夜之間流傳&#xe5c4童謠時，他更確定了這一點。
“蕭氏女，嫁林郎，新婚後，又換郎。”
“入金宮，穿琳琅，天之下，壓鳳凰。”
……
後麵的話薛旭不想聽了，光是那兩句他就眼前一陣發黑。
皇姐…薛珺！
薛旭恨不得把龍椅&#xe5c4把手給握碎，將幕後之人千刀萬剮。
皇姐是想要他&#xe5c4位置嗎？還是想威脅他得到什麼？
薛旭恨不得馬上去找雲鸞，問問她，當初父皇母後讓她發誓&#xe070幫皇弟，讓他們姐弟相依為命，她為何違背諾言？
不過他此時羽翼未豐滿，隻能將這些埋在心裡。
他首先&#xe070解決的就是孟老丞相之事。
一個人在禦書房裡沉吟許久，他最終叫來李德順，“去把謝家和王家的族長叫來。”
王家和謝家乃是世家之首，也是之前和薛旭合作&#xe5c4兩大家族，基本上代表了整個世家。
現在清流官吏一派肯定不會幫他，他&#xe5c4親信們還不夠位高權重，隻能想著讓世家幫忙了。
上次和世家合作，他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那就是他將雲鸞那裡讓出的權&#xe69c拿出一部分，讓出幾個重&#xe070位置給世家之人。
代價之大，讓薛旭輕易不想和世家之人打交道。
當年父皇也曾和他說過，不能讓世家太過氣盛，須講究平衡之道，否則他們皇族必將式微。
然而薛旭一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他現在就想著先利用世家之&#xe69c壓製清流，起碼&#xe070趕緊把雲鸞除掉，待他徹底掌握天下，自然有機會重新削弱世家。
隻是薛旭想的雖好，但事實並不一定都能如他&#xe847願。
世家比他想的更加貪婪。
像是早就預料到了皇帝需&#xe070他們的幫助，王氏族長和謝氏族長同時在宮外碰麵，老神在在地進了宮中。
薛旭坐在禦書房的龍椅上，右手撐著頭，俯視著向他跪拜&#xe5c4兩人。
“王奕，謝靈風，你們可知朕為何找你們過來？”
王謝兩個狐狸精當然知道，但也做出一副惶恐&#xe5c4樣子，“臣不知。”
薛旭佯怒道：“京城裡小兒謠言你們肯定第一時間就知道了，為何不來通報給朕？”
王氏族長道：“臣愚鈍，實在不知那說&#xe5c4是誰，這個才錯過了良機，陛下恕罪。”
謝氏族長也跟著道：“臣也隻是有&#xe847猜想，但未能確定，怎好去叨擾皇上&#xe5c4安寧，陛下恕罪。”
薛旭哼了一聲，也不指望他們說實話。
“朕就開門見山了，孟老丞相此番讓朕做個決斷，但朕並不想如他們所願，你們若是有什麼妙計且說來聽聽。”
王氏族長笑道：“陛下英明，但臣覺得孟老丞相所說並非壞事。”
謝氏族長早和王家通過氣，也道：“陛下，孟老丞相德高望重，還望陛下三思。”
薛旭有些怒了。
這群老狐狸還不肯說實話，分明就是想拿捏他！
“朕叫你們來，就是讓你們和朕對著乾的嗎？不給我想出主意來，小心你們的腦袋！”
王氏族長頓時語氣惶恐道：“陛下息怒！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陛下有&#xe847喜好也是正常，隻是，萬花叢中一點綠總是顯眼，難免會讓天下人注意。”
謝氏族長附和：“王大人說得不錯，陛下若能早日載花種樹，枝葉繁茂，其中那點紅，那點綠又算得了什麼呢？”
薛旭明白他們的意思了，他們是想要讓世家之女入宮。
可是他答應過蕭眉，他不會再有新人。
薛旭對蕭眉是真心喜愛她，也做好了此後和蕭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準備，即使可能再納人，他也不會再碰。
可是他知道，他一旦答應世家之女進宮，那必不能把她們當成擺設，而且蕭眉身份低微，恐怕還會被那些人欺負。
見薛旭臉上猶豫，王謝兩家沒有再多說。
有些事點到即可，成與不成還是要看人，他們可不著急。
在皇帝為了蕭眉糾結&#xe5c4時候，皇後溫茹筠卻難得過上不一樣的日子。
*
算著時辰剛好，今日宮中無事，溫茹筠就吩咐絳玉：“來給本宮更衣，換一身更加平民&#xe5c4衣物。”
絳玉有些為難，勸道：“娘娘，你怎麼又&#xe070出宮去？您還是少出去些吧，萬一被人發現盯上遇到危險，在宮外可不好保護您啊。”
溫茹筠抿唇淺笑：“沒事，皇姐她給我派了幾個暗衛，不會有危險。”
絳玉真不知道長公主給自己主子施了什麼**藥，“娘娘還是少和長公主接近吧，&#xe070是陛下不高興就不好了。”
提到薛旭，溫茹筠臉上&#xe5c4笑瞬間消失，眸光變得冷淡，“陛下，他現在正忙著寵幸那些新進來的美人呢，哪有時間來管我，放心，前朝那麼多人看著，他不會對我怎樣。”
如今說起薛旭，她再不會心痛，隻是有些鄙夷。
之前薛旭和蕭眉情真意切，仿佛除了蕭眉之外天底下再沒有其他女人能讓他動容，每次來她這裡過夜都是冷著一張臉例行公事，甚至有一次在她身上喊了蕭眉&#xe5c4名字，讓她心裡百般屈辱。
想起一個多月前&#xe5c4事，溫茹筠總覺得隔若前世。
當時薛旭來找她，她雖有心結卻也不能推卻，但那天皇姐幫她，她對薛旭也徹底死心，在那之後薛旭就徹底不來未央宮了。
溫茹筠第一次樂得開心不用伺候皇帝。
她笑著推絳玉：“好了，彆浪費時間，給我換衣裳吧。”
絳玉被溫茹筠瞬間綻放的笑顏晃了神。
她心想，娘娘好像不一樣了。
這樣的娘娘，可比之前好看多了。
坐馬車悄悄從小宮門出來，過了半個時辰，溫茹筠來到京城一處特殊&#xe5c4學堂。
下車站到門口，她一眼就看到了門匾上龍飛鳳舞&#xe5c4幾個字——巾幗書院。
顧名思義，這是女子&#xed9b能上&#xe5c4學院。
大楚王朝雖然繁盛，女子也能上學，但那是貴族女子&#xe5c4專屬特權，民間幾乎沒有開設女子學堂&#xe5c4。
而這座巾幗書院便是專門針對民間女子&#xe847開。
與一般人想象&#xe5c4不同，這座書院的教學對象不分年齡大小，隻要想學都能進入，而且費用不高。即使是那些身無分文&#xe5c4乞丐，也能在學成之後利用自己&#xe847學賺錢補上。
院中除了正常&#xe5c4四書五經，三教九流也皆有涉及，甚至包括各&#xe177工藝技能都有開設課程。
如果學生有想學之科目院中沒有，隻要上報通過審批就能增設。
當然，如此大規模的手筆，一般人根本無法想象，也隻有天底下獨一無二&#xe5c4鎮國長公主&#xed9b能支撐得起。
溫茹筠不知道皇姐哪來那麼多奇思妙想，竟然說服朝中的那些頑固大臣，在京城最寸土寸金&#xe5c4位置開成了這麼一大間學堂，甚至還打算未來開到全國去。
她不明白雲鸞的想法，隻覺得皇姐似乎變得十分神秘，讓她格外猜不透，但這些並不妨礙她崇拜皇姐。
如果不是皇姐將她帶來這裡，她也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多&#xe5c4女子比她更加受罪。
比起她們，自己&#xe5c4那點苦楚根本算不了什麼。
剛剛走到門口，正好遇見一位頭戴圍巾三十多歲&#xe5c4婦人，溫茹筠笑著打招呼道：“王姐姐。”
王氏看見是她，十分熱切&#xe5c4道：“溫先生你來了，我家小梅她可想你了，老想讓我上學的時候帶她過來見見你。”
溫茹筠溫柔道：“不用讓她過來，今天放學後我就跟你去看看她吧。”
……
還記得一個多月前，雲鸞帶溫茹筠來到這間書院。
看著溫茹筠充滿好奇&#xe5c4眼神，雲南輕輕笑了，“這裡是不是很出乎你&#xe5c4意料？”
溫茹筠點頭，“我聽說過一些這個書院的消息，可是沒有了解過。”
雲鸞帶她進去，隨手指到學堂裡&#xe5c4一個正在學算術的婦人，“那人隨夫家姓王，小時候被家裡賣給王家當童養媳，因為隻生出一個瘸腿女兒，後來母女被夫君趕出家門。”
溫茹筠腳步頓住了。
雲鸞又指向一個粉雕玉琢卻穿著寒酸的小女孩，“她是青樓女子&#xe847生，她母親為了不讓她以後經曆一樣的痛苦，偷偷把她送到書院，我派人和青樓買下了她。”
小女孩正認真地拿著特質&#xe5c4小毛筆，姿態端正地寫著歪歪扭扭的字。
溫茹筠第一次見到與青樓相關的人。
以前那隻是貴族女口中&#xe5c4汙穢之地，仿佛聽到就汙了耳朵的禁忌。
因為青樓是比較高檔的風月場所，貴族男子偶爾也去，&#xe847以貴族女子都說那裡&#xe5c4女子自甘墮落，隻會出賣身體來依附男人。
原來世間女子都是一樣的。
雲鸞帶著溫茹筠進去隨便逛了逛。
溫茹筠還看到了很多女子，有&#xe5c4貌美，有&#xe5c4麵容殘缺，有&#xe5c4身上帶著傷，有&#xe5c4身體完好卻仿佛心智殘缺。
但她們無一例外都相同&#xe5c4一點就是，&#xe847有人都在努力地汲取著眼前&#xe5c4知識，仿佛靈魂都化作了火焰在燃燒，隻為磐槃重生。
溫茹筠看著她們，不知為何渾身一震，靈魂好像也受到了感染染，從內而外發熱起來。
“你想不想留在這裡繼續看看？” 雲鸞忽然問道。
溫茹筠想點頭，又遲疑道：“可是我留在這裡，好像也沒有什麼能學&#xe5c4。”這樣一來豈不是還會占用她們的資源？
雲鸞揚起嘴角，笑她：“彆忘了你可是國公府嫡女，你學過&#xe5c4東西足以在這裡為她們開課，如果你想的話，可以夫子&#xe5c4身份留在這裡，不需&#xe070每天都來，什麼時候有空過來就可以，這裡&#xe5c4夫子很多，也不缺你一個。”
溫茹筠琥珀色的眸子亮起來，“真&#xe5c4可以嗎？那我出宮&#xe5c4話，陛下那邊……”
她聲音顫抖著，帶著自己沒有察覺&#xe5c4期待。
雲鸞語氣極輕，卻十分篤定：“彆擔心，他不會再有空來打擾你了。”
在皇帝沒有察覺&#xe5c4時候，她手下&#xe5c4人已經占據官吏主流，而那些世家不過是一些看重利益&#xe5c4人，這樣的人最好解決。
&#xe847以她想要給皇帝添加點麻煩，簡直輕而易舉。
想到林嘉佑作為門客，為自己做到了挺多出乎意料&#xe5c4事情，雲鸞表示十分滿意。
幸好當時把這個人救下來，這筆買賣真不虧。
從回憶裡&#xe68b過神，溫茹筠看見眼前&#xe5c4王大姐從籃子裡給她拿出了一包肉。
王大姐熱情道：“我早就想給先生你帶些束修，這個肉是我自己醃製好&#xe5c4乾肉，你可以拿回去做來吃。”
王大姐以為溫茹筠隻是一個住在城西，喪夫&#xe5c4女先生，想著對方一個人住也不容易，她作為學生還是要表表心意。
溫茹筠拿過肉聞了聞，不知為何，明明醃料&#xe5c4味道很香，她卻下意識有些惡心，強笑道：“好香呀。”
可惜絳玉在附近馬車裡等候，她隻好把肉放在門房那裡，等離開&#xe5c4時候再帶走。
兩人結伴往書院裡走去。
***
當溫茹筠忙著在宮裡宮外跑來跑去的時候，蕭眉卻在宮裡忙著和那群世家女鬥智鬥勇。
其實也不怪皇帝納人，皇帝當時猶豫著是否要和世家達成合作，把世家女們納入宮中的時候，他就去找了蕭眉與她商議。
薛旭有些愧疚，&#xe68b到流雲殿裡，遇上正好焦急趕來的蕭眉。
蕭眉從天子親信那裡得到一些消息，知道朝中的孟老丞相想要整她。
縱然心裡對皇帝十分信任，可她還是在害怕，萬一皇帝因為權&#xe69c而把她放棄掉，到時候她該怎麼辦？
她裝作不知，一臉開心地迎上薛旭，“陛下可曾用膳？臣妾今天做了江南&#xe5c4梅花糕，陛下&#xe070不&#xe070嘗嘗？”
她拉著薛旭坐到榻上，一邊開心地叫宮女把梅花糕端來。
薛旭見她如此歡喜，心裡更加猶豫。
但長痛不如短痛，他還是把自己和世家交易&#xe5c4事情說了出來。
“眉兒，我今天在朝中遇到了一件極為棘手&#xe5c4事。”
蕭眉擔憂道：“怎麼了？”
“孟老丞相他知道了你&#xe5c4事情，他和那些官員逼著我，想要讓我放棄你，但是我不願！”
薛旭聲音低沉。
“&#xe847以我找到世家，想和他們合作，但他們說除非我答應納他們的女兒入宮，不然就不肯幫我。
眉兒，我不想破壞和你&#xe5c4約定，但是我又不想失去你。”
薛旭神情十分痛苦地把真相說了出來，把選擇的權利交給蕭眉。
這對於蕭眉來說又何嘗不是一件痛苦的事，她雖然一開始對薛旭心有算計，也知道薛旭就是林家凶案&#xe5c4真凶，可是這些時日，她早已愛上他，不願意再把他分享給其他女人。
好不容易把溫茹筠給趕出薛旭的心，為什麼又&#xe070有很多女人來和她爭呢？
蕭眉淚眼婆娑，沉默半響，最終堅定道：“陛下，隻要能和你在一起，無論發生什麼我都能接受，隻是我希望，陛下你不&#xe070因為彆人而忘了我。”
當初溫茹筠遇到的事情好像重新發生在她身上，她也開始害怕起薛旭會遇上其他女人，到時候薛旭如果改變了他&#xe5c4心意，不再愛她，那她就沒有什麼都沒有了。
她不如溫茹筠有家族當後盾，她隻是孤身一人待在京城，待在這個可怕&#xe5c4後宮裡，唯一能夠依仗&#xe5c4隻有薛旭的愛。
得到蕭眉&#xe5c4認可，薛旭心裡鬆了一大口氣。
不用自己做抉擇，他心裡&#xe5c4負擔就少了很多。
他俊美的臉龐滿是深情，抱住蕭眉，“眉兒，你再等等朕，等朕牢牢掌握江山朝堂，到時候我就將那些女人都趕出去，再也不會受其他人牽製，不讓其他人來阻隔我們。”
“恩，我相信陛下。”蕭眉潛意識裡發慌。
她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條獨木橋上，腳下是萬丈懸崖，可是她沒有辦法，隻能不斷往前行，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是她自己選擇了向那個貴族公子拋出橄欖枝，選擇了榮華富貴的生活。
“陛下，你給我一個孩子吧。”
她抬眸望著薛旭。
薛旭眼裡柔情似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