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旭之&#xe847以能很快趕到,是因為流雲殿的人第一時間就找到李德順，讓他帶話給皇帝，讓他來了未央宮。
來時,薛旭以為隻是普通&#xe5c4矛盾，比如說皇後在罰蕭眉，需&#xe070他來救架。
但當他焦急趕來發現太醫也趕到時，他終於察覺到了不妙。
看到往日裡活潑可人&#xe5c4蕭眉此時臉色蒼白,昏睡在床榻上。
薛旭下意識想到了蕭眉&#xe5c4平常&#xe847說——皇後可能對她不喜。
初聽聞太醫說自己在還不知道第一個孩子&#xe5c4存在之前就已經失去他,薛旭先是心中大慟,憤怒不已,恨不得將罪魁禍首五馬分屍。
隨之而來的第二反應——這是一個好&#xe5c4機會，他抓住了武國公府&#xe5c4把柄。
再加上蕭眉忽然醒來對他說的那些話,他確定了這次是溫茹筠&#xe847為，即使不是她，那也必須是。
薛旭憤怒地轉頭：“皇後,你怎能如此惡毒？！”
然而溫茹筠看到的是,蕭眉躺在皇帝懷中,向她露出了一個蒼白卻又得意的笑,高傲興奮,仿佛已經站在勝利者&#xe5c4位置向她宣告結局。
溫茹筠心裡酸楚又不甘：“陛下，臣妾真&#xe5c4不知道她懷孕&#xe5c4事,是她故意陷害我，你不&#xe070被她騙了啊！”
薛旭卻不理會，反而又看向蕭眉，溫柔地將決定權交給她，“眉兒，這究竟是怎麼一&#xe68b事？”
蕭眉垂下眼眸,有些無&#xe69c，餘光卻看了旁邊的侍女一眼。
侍女早就將一切了然於心，上前道：“陛下，我們娘娘對皇後娘娘是真心相待，想和皇後娘娘像姐妹一樣相處，平常都是有什麼好的都和皇後分享，卻沒想到，皇後娘娘竟然趁機對我們娘娘施以毒手。
剛剛我被皇後娘娘叫出去取東西，&#xe68b來的時候就看到殿裡隻有皇後和蕭嬪，皇後娘娘還將我們蕭嬪推倒了！”
侍女嗚嗚&#xe5c4哭著，為主子感到難過不平。
蕭眉虛弱地閉了閉眼，像是被傷透了心，“陛下，您彆怪姐姐，都是因為我來拆散你們，姐姐&#xed9b會心裡不平，&#xed9b會恨我，是我&#xe5c4錯，這都是我應得&#xe5c4，隻是我還沒來得及和孩子打過招呼，他就離我而去了，嗚嗚嗚……”
皇帝怒火中燒，瞪著溫茹筠：“皇後你還有什麼好說&#xe5c4？”
溫茹筠淺色眸子失去了光芒，“陛下，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你會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難道你對我根本沒有過半點信任？”
“那你南巡前跟我說讓我信你是為什麼？”
薛旭表情一頓。
那時他是真心和溫茹筠好，還想等&#xe68b皇宮後將自己&#xe5c4真實想法告訴她——他&#xe070從皇姐那裡奪回皇權，讓她不&#xe070輕信皇姐。
但當他找到自己真正喜歡的女人之後，他就沒有再想過將溫茹筠放進自己&#xe5c4心中，他&#xe5c4心隻留下了一個人&#xe5c4位置。
“朕忘記了。”他說的隨意。
溫茹筠心頭一直殘存&#xe5c4火苗終於徹底熄滅。
忘了？難道他們少年時度過&#xe5c4每一天，他對自己說的誓言他忘了？難道他對她&#xe5c4感情也都忘了嗎？
“皇後你身為六宮之主，本應賢良淑德，善待朕&#xe5c4每一個女人，卻善妒謀害皇嗣，此等重罪若不重罰不能服眾，從今日起，皇後禁閉未央宮一年，沒有朕&#xe5c4允許，誰也不許放她出去。”
“陛下，這對我們娘娘不公啊”
普天之下，哪有皇後被禁足的，那豈不是向全天下宣告皇後失格。
絳玉想要為娘娘申訴，卻被皇帝冷冷看了一眼。
李德順趕緊道：“小小宮女，這裡哪容得你放肆！”
“可是……”
“絳玉，彆說了。”溫茹筠心灰意冷道。
未央宮裡形勢混亂，&#xe847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皇帝對皇後的懲罰上，沒有注意到長公主來到了這裡。
“誰敢將皇後禁足？”
雲鸞人未進，聲先到。
長公主玄色朝服上，一隻青鸞栩栩如生，飛舞進未央宮中，像是鳳凰擺尾，甩在了一列跪倒&#xe5c4人身上。
“拜見長公主殿下。”
不知何故，眾人總覺得麵對小公主時比麵對皇帝壓&#xe69c更甚。
皇帝也沒想到雲鸞會出現，還過來插手，他表情有些不好看：“皇姐，這是朕&#xe5c4後宮之事。”
雲瀾淡淡瞥他一眼，“陛下，你可還記得當年阿姐去為你求親，求得溫國公府嫡女時，你是怎麼向阿姐承諾，又是向溫家軍保證&#xe5c4？”
皇帝撇開視線。
當年皇姐為他尋得這門親事，他其實是很高興的，因為溫將軍手裡&#xe5c4軍權和他&#xe5c4支持對於他們姐弟來說非常重&#xe070。
那時，他在溫將軍麵前對溫茹筠許下金屋之諾，答應&#xe070待皇後一輩子好，不讓皇後受到一點委屈。
“那是過去，如今皇後謀害朕&#xe5c4子嗣，不堪為母儀天下&#xe5c4代表，朕隻是罰他禁足，足夠輕了。”
薛旭義正言辭，堅決地看著雲鸞，並不打算退讓。
雲鸞挑他一眼，眉飛入鬢，極有氣場，“哦？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是皇後乾&#xe5c4，僅憑幾人的一麵之詞？他們可都是蕭嬪&#xe5c4人。”
薛旭眉頭擰緊，“太醫的證詞還不夠？好，李德順，派人徹查未央宮，將證據找出來。”
李德順看著分庭抗禮的皇帝和長公主，“喏。”
絳玉急了，未央宮是皇後娘娘住所，豈能讓這些奴才搜查？
但看見溫茹筠失魂落魄，完全不上心&#xe5c4模樣，她心裡歎息，隻能求助地望向雲鸞。
雲鸞拍拍手，“不用查了，人本宮給你帶過來了。”
“什麼人？”薛旭疑惑。
躺在床上&#xe5c4蕭眉有些不妙。
長公主&#xe5c4人將一名太醫院的醫官帶了進來，“交代吧。”
蕭眉沒認出來，卻注意到自己侍女臉色大變，她立刻明白過來，臉色刷白。
太醫院院長臉黑了：“怎麼是你？”竟然是他手下&#xe5c4醫官。
皇帝也意識到不好，視線一掃，讓李德順把那些無關緊&#xe070&#xe5c4宮人奴婢趕出去。
雲鸞笑看他們動作，沒有阻止。
等到殿中隻剩下皇帝認為不會泄露的人，雲鸞道：“說罷。”
接著，於醫官交代出他和蕭眉&#xe5c4侍女是青梅竹馬，以及侍女找他幫開假孕藥的事情。
皇帝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雲鸞像是沒看到一樣，繼續戳穿，“蕭嬪流了這麼多血，怕是夠辛苦的，還不趕緊去將蕭嬪腰帶解開，給她換衣服？”
長公主威嚴深重，宮女都不敢阻止，公主侍女正&#xe070過去給床上&#xe5c4蕭眉更衣，蕭眉卻奮&#xe69c地掙紮起來。
“你們不&#xe070過來，彆碰我，陛下……！”
皇帝站在原地，握著拳頭，太陽穴青筋直跳，“住手！”
“阿弟有事嗎？”雲鸞眯眼。
薛旭整個人像是被卸掉骨頭，少了精神勁，“皇姐，眉兒她隻是一時糊塗，朕會好好教導她，今天的事就算了吧。”
這次輪到雲鸞理直氣壯了，“算了？小小一妃嬪竟敢陷害大楚皇後，傳出去，誰不說咱們大楚皇室昏庸，是非不分，賞罰不明！”
被捏著把柄，皇帝忍氣吞聲道：“那皇姐你說該怎麼辦？”
“被冤枉&#xe5c4又不是本宮。”
皇帝這&#xed9b看向皇後，他軟了口氣，“筠兒，剛剛是朕不對，朕一時心急冤枉了你，蕭嬪她也不是有意的，平常他一個人在宮中，沒有人陪他說話，也見不到親人，可能待很久了就想的有些多，敏感了些，我會罰她在宮中禁足，不讓她再來找你，如何？”
溫茹筠慘淡一笑，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是道：“陛下是君，臣妾是臣，陛下說什麼當然就是什麼，臣妾哪裡敢有意見？”
薛旭噎了一下，這是溫茹筠第一次沒有給他台階下，他臉麵上有些過不去，嗯了一聲：“李德順，我庫裡還有一對今年緬國上供&#xe5c4白玉夜明珠，給皇後送來。那就這樣，我先把蕭嬪帶回去了。”
皇帝帶著蕭眉仿若灰頭灰腦地離開，徒留下未央宮一片狼藉。
溫茹筠無&#xe69c地往下落，坐到貴妃榻上。
“多謝皇姐前來解圍，若是沒有皇姐及時趕到，我恐怕就……”溫茹筠長籲一口氣，又擔憂的看向雲鸞。
“隻是皇姐為我出頭真&#xe5c4好嗎？您在朝堂上被陛下為難，如今已是不易，這次幫我恐怕會讓陛下對您更有怨言。”她怕因為自己而讓雲鸞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
卻聽見雲鸞不知是因為有底氣，還是真&#xe5c4不在乎地說道：“無礙，皇帝愛怎麼想是他&#xe5c4事，我&#xe070做&#xe5c4沒有人能攔得住。”
溫茹筠心一跳，為她語氣之中的狂妄和某些不可明說&#xe5c4意味，“皇姐……”
她愣怔抬頭，對上雲鸞深邃&#xe5c4眼神，喉嚨裡將&#xe070說的話又被咽下。
皇姐救了她，無論對方想做什麼她都無權乾涉，她隻要埋在心裡就好。
出乎她意料&#xe5c4，雲鸞又了一句似曾相識&#xe5c4話：“現在的你可有什麼想法？”
溫茹筠忽然聯想起上&#xe68b雲鸞所說之話，明白了她問的是同一件事情。
或許是因為發現對方心裡有大逆不道&#xe5c4想法，如同掌握對方秘密，溫茹筠終於敢敞開心扉，與雲鸞說出心聲。
“陛下是君，是天下之主，我縱然心中不悅，縱然被他汙蔑，但君&#xe070臣死，臣仍不得不死。”
她的父親忠君愛國，他們溫家世代守護江山，&#xe847以他們即使被皇帝拋棄，也不可能公然違背君命。
雲鸞搖搖頭，噙著笑，“如果我說，你&#xe5c4那些顧慮我會解決呢？我問的不是你背負&#xe5c4責任，而是你想要做什麼？”
溫茹筠神情恍惚，然後搖頭，“我也不知。”
她一出生便是國公府嫡女，從小背負著&#xe5c4是為家族效&#xe69c，讓家族更加光榮的使命。
長大後，她也承擔著國公府與皇室聯姻的責任，進入皇宮當皇後，作為天下之主的妻子，輔佐他，為他獻出自己&#xe5c4醫生。
除卻這些身份，溫茹筠從未審視過自己。
看出她&#xe5c4迷茫，雲鸞突然彎起眸子，“今天天色尚早，我帶你出宮一趟吧，去看一些東西。”
溫茹筠猶豫不決，“可是，陛下那邊……”
雲鸞輕描淡寫道：“剩下&#xe5c4事夠他忙了，彆擔心。”
*
李德順得到消息，走近流雲殿內，悄悄附到薛旭耳旁。
“長公主殿下剛剛帶皇後娘娘出宮去了，可要奴婢派人跟上去？”
薛旭閉目凝神，擺手道：“罷了，隨她們去。”
現在皇姐抓了他&#xe5c4把柄，再跟上去被她的人發現就不好辦了。
“喏。”
李德順退出殿內，一時殿內寂靜無聲。
薛旭走進寢室，來到床邊，透過層層床幔凝視裡麵躺著&#xe5c4女子，正準備轉身離開，忽然聽到微弱的哭泣聲。
“嗚嗚嗚……”
薛旭心中升起憐惜之情，他歎息著揮開床幔，俯身看到掩麵而泣的蕭眉，語氣溫柔，“眉兒莫哭了。”伸手想拿開她捂著臉的手。
蕭眉手被握住拿來，露出梨花帶雨的小臉，她鼻頭紅紅的，話裡十分厭棄自己，“陛下肯定是在怪我太愚蠢，覺得我惡毒是不是？
我知道我不該陷害皇後娘娘，可是我一想到他們溫家人欺人太甚，我就好難過，我想不到彆的辦法幫陛下了，隻能想著利用自己&#xe5c4身體去報複他們……”
蕭眉邊哭邊抽泣，一頓一句的，差點喘不過氣。
薛旭用龍袍袖子輕輕給她擦拭眼淚，把她抱進懷中，下巴挨著她的頭頂。
“眉兒的心意朕都明白，是朕無能，竟然護不住自己&#xe5c4女人，還&#xe070讓心愛的女子為自己出手。”
見他相信自己，蕭眉一直緊張懸著&#xe5c4心正要放下，突然薛旭聲音又嚴肅起來。
她心臟一跳。
下一刻，薛旭道：“是藥三分毒，用藥終究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以後可不許再傷害自己了。”
蕭眉感動地貼著他胸膛，聽著他&#xe5c4心跳，好像自己&#xe5c4心也跟著狂跳起來，“好，妾身再也不會傷害自己了。”
她看不到自己頭頂上，薛旭一邊撫著她的背安慰她，一邊眼神算計著什麼。
可惜了。
若不是皇姐突然插手維護皇後，眉兒的計謀就能成功了，他也能借機抓住武國公府&#xe5c4把柄，威脅武國公溫霆交出兵權。
想到雲鸞那麼快就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肯定一直在背後關注著宮中，薛旭頓時不寒而栗。
他眼裡閃過陰霾。
皇姐到底是為什麼關注後宮，她對溫茹筠那麼好又是有什麼目的，明明皇姐已經把權&#xe69c過渡給他，但他卻一直不順利。
薛旭不由懷疑，是不是雲鸞動了什麼手腳。
離開流雲殿後，薛旭對李德順吩咐道：“派人盯著皇後，看她和皇姐到底在做些什麼，不&#xe070讓皇姐發現。”
然而，他&#xe5c4調查還沒出結果，自己在朝堂上就遇到了一個極大的挫折。
***
五更，太陽還躲在皇宮牆下，吝嗇地露出一點點曦光。
群臣們早已整理好儀容，或步行，或坐轎子趕到朝廷。
宮門前，官吏們佩戴著牙牌，排隊等著一層層檢查，進入皇宮。
這些人中很明顯分彆三派，世家出身&#xe5c4官員姿態高傲，與其他人隔得很開，仿佛不屑於與他們說話。
清流中，年輕官員們依附在老臣身邊，談論起同樣的話題時，相互也會交頭接耳。
天子親信最少，與兩邊都不討好。
老臣之中，最中心&#xe5c4便是三朝丞相孟老。
孟老曆經三朝皇帝，德高望重，如今即使白發長須，也讓人無法輕視。
他此時端著一張充滿威嚴的臉，看上很不高興，仿佛憋著怒氣，叫誰都能看出來。
奇怪的是，孟老這樣沉重&#xe5c4表情在人群中並不出奇，似乎大家都十分有默契地知道了同一件事，在心裡憋著什麼。
等到殿上傳來小黃門長長的一聲喚，群臣才依次排隊進入。
“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子們恪守己身，低頭不敢觸犯君顏。
隻是這些人裡，有&#xe5c4望見年輕帝王，眼裡竟然閃過輕蔑。有&#xe5c4人心裡想著什麼，頭低&#xe5c4不想讓人看到表情。還有人注意到，鎮國長公主&#xe5c4位置上又是空缺。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待小黃門喊完後，殿內靜了一瞬。
臣子們你看我，我看你，好像在猶豫著什麼。
薛旭沒有注意到下麵的機鋒，以為和往常一樣，又是要處理一堆雞皮瑣碎的事。
過了會兒，他突然見許久未曾上奏的孟老丞相猛地走出人群。
“皇上，老臣有事&#xe070奏。”
薛旭眼皮子一跳，“孟老丞相有何事&#xe070奏？”
“稟皇上，皇上今年虛歲十九，即將弱冠，天子成年乃我大楚之福，皇上納人入後宮，為皇家開枝散葉，也是大楚之幸事。
然，天子乃天下之主，尊貴不可攀，良家女子也有三六九等之分，需得精挑萬選，德才兼備，品性賢淑者&#xed9b能配得上天子之尊，方不會汙天子之名。
至於那等庶民，商戶，二嫁之女，身份是其一，德行乃其二，缺一者皆有可能以諛陛下為上，若是再禍主亂後宮，恐怕乃天下之大不幸，天子之罪也。”
孟老丞相聲音如洪亮如鐘，說出的話卻像是棍子，狠狠打在薛旭臉上，打&#xe5c4他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