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焦慮、痛苦等等一係列情緒困擾著他,那種仿佛隨時會失去什麼的感覺瘋狂翻湧,讓他根本無法入睡,一閉上眼,那些畫麵就不停在眼前閃現,他越讓自己不去想,越控製不住地去想。
距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他務必得快點平複下來,絕對不能在這種時候被顧舟看出破綻。
傅沉回到臥室,疲憊不堪地在床邊坐下,從搭在旁邊的衣服兜裡翻出了一小瓶藥,從裡麵倒出一片,就水吞服。
藥是他經過心理醫生建議後從醫院開的,是常用的安眠藥,同時有很好的抗焦慮作用,醫生說如果他覺得實在無法調節了,就吃上一片。
他看著藥瓶上的文字,回想起自己重生之前,每次失眠也是吃這種藥,吃到最後,藥對他已經不怎麼起作用了,他印象中吃得最多的一次,是在三天沒合眼後吃了整整一瓶。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真的很不想服用藥物。
但願這一片能夠起效。
他重新躺回床上,藥物很快開始生效,他感覺頭痛緩解了一些,情緒逐漸平靜下來,終於有了一些睡意,慢慢睡著了。
第二天,顧舟在傅沉的陪同下,又去醫院做了幾項檢查。
對他來說,重生之後已經是二周目,這些檢查他都輕車熟路了,因此過程中表現得十分淡定,相比之下,傅沉則緊張得多,皺起的眉頭就沒打開過,整個人緊繃極了。
顧舟明顯感覺到負責給他做檢查的醫生正在承受來自傅總的無形壓力,跟他說話都格外耐心,全程小心謹慎,生怕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這人還非要陪他進ct室,顧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人家讓家屬陪同,你算家屬嗎?”
“我難道不算?”傅沉反問,“男朋友不算家屬?”
醫生護士沒一個人敢說不,顧舟隻好隨他去了,等結束後他坐起身來,傅沉立刻上前幫他穿衣服,並問:“疼嗎?”
“還好,”顧舟係上襯衫扣子,今天他特意沒穿套頭的衣服,“不是打了麻藥嗎,沒什麼感覺。”
話一出口,旁邊負責給他做穿刺的醫生立刻鬆了一口氣。
顧舟抬頭看他,又看看傅沉,心說他要是說疼的話,難道傅總要直接把人家開除嗎?
在這家醫院工作看上去清閒,實際承受的壓力倒也挺大,畢竟服務對象是那些有錢人,萬一碰到不講道理的,一言不合就讓你乾不下去。
他向醫生表示同情,在傅沉的攙扶下離開了ct室,去外麵留觀室休息。
他喝著傅沉遞來的礦泉水,第一次體會到,原來在“家屬”陪同下做檢查是這種感覺。
有點奇妙。
由於活檢結果要兩天以後才能出來,顧舟休息了一會兒,感覺沒什麼不適就直接回家了,傅沉自然而然地跟他一起,又順理成章地繼續在他家留宿。
顧舟覺得這不應該,明明他都已經和傅沉提出分手了,對方非但不離他遠點,反而更加得寸進尺了,非要儘這最後兩天的“男朋友”的義務。
兩天後,兩人再次來到醫院取檢查結果。
診室裡隻有他們三個人,醫生拿著片子和病理報告看了看,抬起頭來:“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顧舟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壞消息是,確實是惡性腫瘤。”
顧舟對於這個結果早有預料,內心毫無波動,表情也沒什麼變化,但傅沉就不一樣了,這位“家屬”比病人自己情緒激動得多,他陡然擰起眉毛,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幾分。
醫生似乎是感覺到了驟然降低的氣壓,連忙道:“好消息是,惡性程度並不高,屬於周圍型肺癌,按照tnm分期來看,是1a期,也就是非常早期的病變,根據我們多年臨床數據,隻要及時進行手術治療,治愈率能夠達到90,術後也無需吃藥化療,隻要定期複查即可,基本不影響後續生活。”
顧舟感覺到了醫生的求生欲,忍不住在心裡歎氣,傅沉這個人壓迫感實在太強了,明明他並沒想做什麼,隻是往那一站,眉頭一皺,就能讓人感覺到殺氣。
他趕緊碰了碰對方的手,讓他彆在這散發冷氣了,傅沉終於回過神來,麵色緩和了一些:“什麼時候手術?”
“當然是越快越好。”醫生說。
“那就後天。”
“可以,醫院這邊會為您安排。”
兩人離開診室,顧舟把雙手插進兜裡:“我都說了,我的運氣一向不好。”
不過也還沒差到極點,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傅沉緊緊抿住了唇。
“現在檢查結果也出來了,傅總該考慮一下我的提議了吧?”顧舟抬頭看他。
傅沉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道:“你說你想分手,是因為暫時沒時間也沒精力繼續跟我談戀愛,是嗎?”
顧舟“嗯”了一聲。
傅沉:“……好。”
顧舟聽到這句“好”,忍不住在心裡鬆口氣,心說傅總總算是答應了,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並不覺得高興,甚至有點失望。
他匆忙彆開眼,想和對方說“那我們就在這裡分開,我自己打車回家”,誰料還沒開口,傅沉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顧舟詫異回頭,就聽他補上後半句:“既然你覺得談戀愛會浪費時間和精力,那我們就不談了,我們跳過這一步,直接結婚吧。”
顧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