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衡張逸然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想退。
連弩瞬間門可以連續射擊幾次,他們手裡這破盾牌根本不可能抵過幾波連弩攻撃。
然而他們尚未來得及開口,就見洛婉清已經提刀直奔向前。
兩人對視一眼,來不及多想,隻能將盾頂在前麵,乾脆閉上眼睛,跟著洛婉清悶頭往前盲衝!
剛衝幾步,就感覺帶著巨力的弩箭當當當砸在盾上,兩人手被震的發麻,不敢多想,大叫著給自己鼓起,一路勢如破竹衝出大門,衝過庭院,直接撞到了牆上。
兩人一陣劇痛,趕緊退了回來。
張逸然雖然痛,但保持幾分神智,忍著疼一回頭,便見院子裡站滿了監察司的人。
洛婉清腳踩在一個跪著的弓箭手肩頭,和秦懷玉等人一起看著牆邊握著盾牌的兩個男人。
他動作僵住,徹底清醒過來,不由得站直身子。
崔衡腦袋撞在牆上,還痛得倒吸涼氣,張逸然不由得一手拿著盾牌,一手去拉崔衡袖子,看著盯著他們兩的監察司司使,小聲提醒:“崔大人。”
崔衡痛得罵娘,捂著頭嘀咕:“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人沒了,這什麼牆啊怎麼痛……”
“崔大人。”
“下次我再也不來江南了,星靈司使再美都不行,謝恒那混賬玩意兒……”
“崔大人。”
“我這麼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男人……”
“崔大人!”
張逸然終於忍無可忍,一把給崔衡拉到身側站直,認真看著對麵監察司的人,用極低的聲音提醒:“不要給東都丟人!”
崔衡一愣,呆呆抬頭,看著麵前男男女女,憋了半天,故作鎮定站直了身體,悄悄扔開了盾牌,露出一個勉強又自信的笑容。
見狀,秦懷玉壓著笑轉頭,輕咳了一聲,看向洛婉清,認真道:“柳司使,客棧裡的人都已經截下來了,今夜審問?”
“先去監察司睡一覺,明日審。”
洛婉清點頭,隨後看了一眼牆邊的兩人,招手道:“二位大人跟著我吧,安全。”
揚州這個地界,哪怕是監察司她都不信任,不敢將他們兩個文臣交給除了自己和星靈以外的任何人。
張逸然和崔衡也是這麼想,他們一聽招呼,立刻跟了上去。
經過方才一役,他們對洛婉清的戰鬥力有了極高的信任。
洛婉清笑著看他們一眼,也沒多說,轉頭叫上秦懷玉綁了人,便直接帶回監察司。
這些人都是些普通殺手,相比起東都世家養那些人遜色許多,洛婉清讓秦懷玉綁上人,先去休息,等到第二日,審問一天,便審出了指使他們的人。
晚飯時,洛婉清拿著審出來的口供,坐在飯桌上,看著孫翠的名字,沉默不言。
張逸然和崔衡看了一天假賬,走到飯廳來吃晚飯,一進飯廳,就看見洛婉清盯著一張紙不說話,兩人好奇走過來,張逸然奇怪道:“惜娘在看什麼?”
“昨夜招出來的口供。”
洛婉清將紙頁遞給張逸然,思考著道:“他們隻招了孫翠。”
“什麼叫隻招了孫翠?”
崔衡奇怪坐下來,給自己倒了茶。
洛婉清解釋道:“其實昨日我和他們說起洛家案子時,便做好了他們可能刺殺的準備。當然這是我最壞打算,我其實沒想到他們這麼激進,我隻想他們會對我們做點什麼,如果我能人贓並獲,就可以讓他們歇下,暫時接管揚州。這樣一來,我們要查什麼東西,便方便了。”
至少能拿到真的賬目,以及,洛府抄家後財物去向的記錄。
“是個快刀斬亂麻的思路。”
崔衡點頭,看向洛婉清:“然後呢?”
“昨日我提前找到了當地監察司,讓他們留了人暗中跟著咱們。他們昨晚把星靈單獨隔開,我便猜到夜裡要動手,等他們動手,監察司這邊便來了人,昨夜將這些殺手全部擒獲,我本來想,他們會同時招供周春和孫翠兩個人,但現下隻招供了孫翠一人,周春還留著。”
“這又何妨呢?”
崔衡笑起來,慢慢悠悠道:“咱們也沒必要一口吃成胖子,咱們抓孫翠,讓她招周春不就好了?”
這話一出,洛婉清便反應過來,她太急了。
她按下心神,點頭道:“你說的是,那就這樣。”
洛婉清有了解決方案,立刻拿著筷子快速吃了幾口,便起身去叫秦懷玉點人,同時派人去了縣衙,讓周春將孫翠等地方官員都叫到縣衙等候。
秦懷玉很快便帶了幾個司使,崔衡和張逸然也一起趕出來,同洛婉清去了縣衙。
今夜下了夜雨,這個點縣衙本來人也不多,但是因為洛婉清提前通知,此刻燈火通明。
洛婉清頂著雨領著人進了縣衙大堂,一進門,侍從合傘,周春便趕忙上來,賠笑道:“崔大人、張大人、柳司使。”
“周大人。”
三人抖了抖身上雨水,朝著周春行了禮。
周春引著三人上座,疑惑道:“這麼晚了,柳司使通知我等過來做什麼?”
“是這樣。”
洛婉清看了一眼堂上的人,目光落在孫翠臉上,溫和道:“昨夜我等在客棧遇襲,抓了批殺手,根據這些殺手招供,指使昨夜刺殺之人——”
洛婉清目光落在周春臉上,周春麵色微變:“柳司使,你看我做什麼?”
“看看而已,周大人彆緊張。”
說著,洛婉清將目光落在一旁僵直身體的孫翠身上,掏出一個扳指:“孫大人,這個認識嗎?”
孫翠看著那隻自己用來和殺手驗明身份扳指,擠出一個笑容:“這是什麼?”
“孫大人,”洛婉清走到孫翠身側,將扳指放在桌上,溫和道,“殺手說,這是每次你們通信時證明身份的東西,您真的不認識嗎?”
“他胡說!”
孫翠猛地起身,周邊所有官員看過來,孫翠有些慌張道:“柳司使,你不能聽信一家之言。你把拉過來,讓我審,我必定審個水落石出。”
“孫大人是不相信監察司審問的手段。”
洛婉清聞言一笑,拿著扳指,轉身回了自己位置。
在場人聽到這話,卻都心裡有了數。
論刑訊審問,這天下誰能越過監察司?
在座官員多少耳聞些東西,不敢說話,洛婉清轉頭看向周春,笑著道:“周大人,昨日您說的,嫌犯就該關押,我也相信孫大人必定清白,但是既然有了指認,孫大人現下是最可能主使刺殺巡查官員的嫌疑人,那監察司將孫大人收押,沒問題吧?”
這話出來,周春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昨日他便是用這個理由抓走的星靈,今日洛婉清同樣要求收押孫翠,他一時沒有理由拒絕。
然而他很清楚,孫翠進監察司抗不過刑訊,很快就把他招供出來。
他暗恨孫翠辦事不力,卻又不能不保。
憋了半天,他笑了起來,艱難道:“理是這麼個理,但孫大人畢竟是司獄官,監獄庶務繁雜,又極為緊要,他若是入獄了,監獄怕是要亂起來。”
“無妨啊,”洛婉清笑著道,“若監獄中找不出一個能頂替孫大人看管監獄的人,我們監察司的人極為擅長看管犯人,讓監察司找一位司使代替孫大人,倒也不是不可。”
“柳惜娘。”
聽到這話,孫翠立刻變了臉色:“你當你是誰?你是監察司的司使,不是揚州的天子,司獄官是你說換就換的嗎?!”
“我是不能換了你,”洛婉清抬眸看去,冷靜道,“但你刺殺東都巡查官員,我說你是嫌犯都是給你臉麵,你彆敬酒不吃吃罰酒。”
“臉麵?”孫翠嘲諷一笑,“你隨便找個人誣陷就要抓我,你還敢提臉麵?你們給過揚州臉麵嗎?今日我話在這裡,我和你說什麼殺手毫無關係,我不會去監察司,你也休想誣陷我!”
說完,孫翠轉身就走,隻是剛剛走出大門,兩個監察司司使便攔住她的去路。
監察司人一動手,官兵立刻將手放在了刀柄上,洛婉清坐在高處,周春坐在她對麵,在場所有人都緊張起來,孫翠轉過頭來,冷冷看著洛婉清:“你什麼意思?”
“周大人,”洛婉清平靜看著對麵周春,在劈裡啪啦雨聲中,低聲詢問,“揚州,你到底管不管得了?”
“柳司使,”周春苦笑,“何出此言啊?”
“周大人,”洛婉清笑了笑,“包庇也是罪,我想周大人,不想摻和進刺殺朝廷巡查官員的案子吧?”
“誰都不想摻和這種案子,”周春端了杯茶,緩聲道,“不過,本官隻是覺得,光憑幾個人的口供,證據不足。”
“口供不足,這扳指呢?我已經查過,這扳指的確是孫大人的。”
“一個扳指,也不足為信。”
“周大人是包庇到底了?”
“柳司使這話說的,”周春提了聲,“把本官當成什麼人了?監察司就是這麼信口雌黃隨意誣陷的嗎?!”
洛婉清聞言,輕笑了一聲。
她掃了一眼周遭觀望著的官員,便明白,今日大家看的就是她的態度。
揚州今日之後,管事的到底是周春,還是監察司,端看這一夜。
洛婉清不再猶豫,抬手冷聲下令:“拿下!”
周春一拍桌麵:“誰敢!”
一聲之間門,監察司和官府官兵瞬間門拔刀相向,整個縣衙劍拔弩張。
而此時此刻,夜雨之中,一輛馬車慢慢悠悠行在巷道。
車內公子斜臥在榻上,他穿著一身廣袖藍衫,腰間門紅繩墜玉,麵上帶著鎏金麵具,正低頭隨意翻著卷宗。
“公子,等會兒到了我就撤,同您這身份在一起,我彆扭得慌。”
朱雀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崔恒漫不經心:“慌什麼?”
“您這身份,我太過敬重,暴露了您,您得怪我。”朱雀嘀咕著,“我不敬重,您心裡不高興,也得怪我。我月俸本來也不算高,再扣扣,都不夠花了。”
崔恒聞言翻過卷宗,淡道:“少買些漂亮鞋子,不就夠花了?”
“我買得也不多……”
朱雀話沒說完,一個黑衣人便從前方疾馳而來,幾個輕盈起落,便落到馬車旁邊,低聲道:“公子,柳司使在縣衙帶監察司的人與官府起了衝突,周春帶官兵正與柳司使對峙。”
崔恒動作一頓,想起他昨日收到的信中內容。
思慮片刻,輕歎了一聲。
他抬手取下麵具,摘下香囊,去換謝恒的衣衫。
“朱雀,”他音色冷淡幾分,“近日跟著我。”,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