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麵說,一麵罵:“不是做給那個中禦府的老太監和那個民間皇子看的吧?一天天就知道給我們增加活,也沒見俸祿漲些,我事兒多著呢……”
“朱雀使,”聽少年罵來罵去,旁邊侍從小聲道,“你小聲些,彆給人聽見了。”
紅衣少年聞言,翻了個白眼,回頭就見香爐裡的香燒得差不多,趕緊站起來高興道:“時間到了,快,收拾收拾,收工關門。”
“朱雀使,”侍從有些慌張,“這,這還有點兒呢。”
“就一點兒了,你把東西收拾收拾,咱們關上大門那一刻,”朱雀做了個關門的動作,“不剛好嗎?趕緊。”
說著,朱雀自己親自動手,開始搬著椅子往裡走。
朱雀帶頭,周邊侍從對視一眼,也不敢乾站著,隻能跟著朱雀一起搬東西,沒一會兒,監察司門口就清理得乾乾淨淨,朱雀正要合上大門,就突然聽馬蹄聲傳來。
洛婉清領著一群官兵,剛剛轉角,就看見一個背著雙刀的紅衣少年正要關門。
她睜大了眼睛,抬手就將刀朝著大門甩去。
刀“哐”一下插入門縫,驚得朱雀一個仰身,隨後急急起身:“這誰……”
話沒說完,就聽門外傳來馬蹄聲和一個女子急喝:“大人且慢,揚州柳惜娘前來監察司報到!”
朱雀一愣,轉頭看向香爐內那最後一點香,聽著門口女子一遍一遍高呼:“揚州柳惜娘前來報到!”
“揚州柳惜娘,”話音剛落,大門被這女子猛地一撞,撞開一個手掌的縫隙。
洛婉清和朱雀隔著門縫對視,洛婉清認真看著麵前這個一麵無奈加疲憊的少年,認真道,“前來監察司報到。”
說完,官差就停在她身後,一群人看著監察司牌匾,對視一眼,有些不敢上前。
香這最後一刻燃儘倒入香爐,朱雀看了一眼門外官兵,又轉眸一言難儘看著洛婉清。
旁邊侍從提醒朱雀,小聲道:“大人,香剛燃儘。”
洛婉清忐忑看著朱雀,朱雀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放開大門,扭頭道:“把外麵官差趕走,柳惜娘,跟我走,我領你進去報到。”
聽到這話,洛婉清頓時亮了眼睛,拔了插在門縫中的刀,擠進大門,恭敬行禮:“多謝大人。”
“謝什麼謝啊,我提前收攤這事兒你一嚷嚷,大家都知道了。”朱雀背對著她,沒好氣道,“我又要扣俸了。你怎麼不早點來?你們揚州同你一路的,早就到了。”
說著,朱雀提步往內院走去,侍從門出了門,和官兵交涉一番,官兵便沒再回來。
洛婉清跟在朱雀身後,敏銳抓住重點:“大人,揚州還有其他人來?”
“來了,就一個女的,其他都死路上了。”
朱雀輕描淡寫,帶著她走入一個院子,淡道:“進去報道,有人會給你領路。”
洛婉清道謝,說完,自己提步上前推開門,推門之後,就見院子站滿了人。
這個院子不小,前方立著一座兩層高的小樓,二樓掛上了帷幕,似乎是有人坐在裡麵。
其他地區的死囚似乎早就來了,他們都等在原地,見洛婉清進來,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洛婉清遲疑片刻,就聽不遠處台階上方傳來一個男聲:“進來吧。”
洛婉清循聲望去,台階上站著一個黑衣青年,他身材欣長,目光冷淡,見洛婉清看過來,他催促道:“聽不懂官話?”
洛婉清沒有多言,趕緊走入人群,隨後就聽青年道:“時間到了,關門吧。”
說著,院門關上,洛婉清掃了一眼,一眼便掃到了趙語嫣,她怯怯站在角落,穿了一身棉麻米色長裙,低眉垂眼,看上去很是不安。
除了趙語嫣,秦玨也在。
他站在她前方不遠處,身材高瘦,穿著一身青衫。院子裡都是些凶神惡煞的匪徒,他一個人帶了周邊人都沒有的正氣,看上去格格不入。
她一直看著他,或許是因為盯得太久,目光太過直接,秦玨察覺,轉眸看來。
兩人對視片刻,青年仿佛是不認識她一般,隻看她一眼,便挪開目光。
見得這眼神,洛婉清便知道他是不打算和她相認了,她倒也理解,其實同他相認對自己也沒什麼好處,她倒也不著急,垂下眼眸,眼觀鼻鼻觀心,不再亂看。
大家安安靜靜等了一會兒,前方高台上的青年拿了本冊子來,便開始點名。
青年點的應該是最初地方送上來報考監察司的冊子,點的許多人都不在,不在的人,青年就劃上一道,洛婉清聽著一個個名字沒有回應,心便沉了下去。
等名字念完,在場不過百人,來到東都的人,和報名相比,竟是少了一半之多。
麵對這樣慘烈的結果,大家似乎都不以為然,上方青年淡定合上冊子,平靜道:“在下監察司玄武使玄山,恭祝各位通過監察司第一道考核。現下各位周途勞頓,監察司會安排各位先去用膳,隨後回房歇息,有什麼請求可以同侍從提,明日清晨,大家在這裡集合,考核正式開始。還望大家好好休息,以備明日。”
玄山說完,便有侍從一個個上來,將大家領著走出院子。
洛婉清跟著一個女侍走出去,她一麵走,一麵從衣服上撕了條帶子,先把頭發挽上。
其實她也想先回去房整理一下,但她太餓了,也顧不得儀態,打算先吃一頓肉再說。
她跟著女侍一起去了飯堂,監察司極其了解囚犯,給他們安排了固定的位置,食物都提前準備好,還讓許多人盯著,完全隔絕了他們打架的可能性。
洛婉清低頭認真吃了飯,等吃完之後,她便同女侍要了水,跟著女侍回房,準備休息。
來參加考核的女囚不多,所以女囚能分到一人一間,女侍同洛婉清簡單說了一下諸如夜間不允許出門之類的要求後,便退了下去。
洛婉清禮貌同對方告彆,隨後關上大門。
她低頭站在門口,看著木質地麵,感覺疲憊感瞬間湧了上來。
她忍不住輕歎了口氣,隨後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笑從身後響起:“日夜兼程跋山涉水而來,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機會,不好好休息,在這裡歎什麼氣呢?”
聽到這話,洛婉清驚訝回頭,就見窗口斜臥著一位青年,青年一手撐頭,一手搖扇,還是記憶裡那風流倜儻、矯揉造作的模樣。
一絲淡喜從心頭浮上來,洛婉清走上前去,疑惑道:“你怎麼來了?你不好好休息嗎?”
“故人歸來,我總該見見。”秦玨懶洋洋撐著自己起身,低頭打量著她,目光落在她眼角繪著的梅花上,歪了歪頭,笑道,“我不在這些時日,惜娘過得甚是精彩啊。”
“托你的福,吃了十幾天的野果了。”
洛婉清開起玩笑,語氣淡淡。
秦玨輕笑:“但內力運轉熟練、耐力變好不少?”
洛婉清一愣,認真想了想,隨後點頭:“的確。”
“遇見張逸然張大人了?”
秦玨繼續回到原來話題,敏銳詢問,洛婉清一愣:“你怎麼知道?”
“張大人畫梅名揚天下,聖上都有讚譽,我觀惜娘這麵靨,”秦玨湊到洛婉清麵前,似是仔細她眼角片刻,隨後抬眼,似笑非笑,“張大人的手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