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五十九章 就為了個李歸玉?(1 / 2)

滄瀾道 墨書白 18658 字 4個月前

隨著謝恒批了一早上卷宗, 等到太陽落山,謝恒終於忙完,他起身來, 叫朱雀問了一下秦玨的情況,確認秦玨家已經搬遷過去,便領著洛婉清一起下山, 去了秦家的院子。

“現在案子在做最後的審查,等正式文牒通告下來, 秦家就會赦免無罪,之前查封的家業歸還秦氏,等張九然的喪事辦完,他家人修養好,他應當會回金陵。”

坐在馬車上, 謝恒同她說著秦玨的情況。

洛婉清聽著,忍不住帶了幾分擔心:“他武藝不高, 帶領族人回去,可有大礙?”

“我這位師弟,雖然算不上一流高手, 但如今他身體康複,自保無虞。況且, 秦家在江南根基深厚, 有大量田產人力,是他們家不想反, 才如此乖順下獄, 但這樣一來,其實秦氏根基未動,如今他家舊部早已經聞得消息趕來了東都, 隻是之前不敢露麵,現下秦氏沉冤昭雪,他們也有個去處。當然,”謝恒思索著,“若有必要,監察司也可護送他回去。”

兩人一路閒散聊著後續,馬車噠噠來到秦氏府邸。

洛婉清同謝恒一起下來,朱雀上前遞上拜帖之後,門房便領著洛婉清進去。

現在做事的人,都是秦家從江南趕到東都來的舊仆,秦玨東西不多,他們半日就打理好宅院,布置了靈堂。

洛婉清跟著謝恒進去時,看見秦玨一身麻衣,正跪在靈堂前燒紙,張逸然也帶了白,同秦玨跪在兩邊。

秦玨一直沒有說話,張逸然起身給謝恒行禮,隨後給謝恒遞香,領著洛婉清一起給張九然上香,隨後才起身來,看著張逸然道:“張大人竟還在這裡?”

“家姐最後些時日。”

張逸然眼眶微紅,啞著聲道,“想多陪陪她。”

謝恒沒有說話,遲疑片刻後,他緩聲道:“今日陛下單獨召見了你,可是說好了去處?”

聽到這話,洛婉清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張逸然。

張逸然說起正事,神色鄭重幾分,冷靜點頭,實話實說道:“陛下想讓我回禦史台。”

相比事多錢少人雜升遷無望的工部,禦史台算是升遷最快的地方之一。參人就是禦史台的主要任務,有權輕便又容易升職,除了得罪人一點沒什麼毛病,向來是世家子弟最熱衷去的地方之一。

李殊把張逸然調回禦史台,自然是想讓他在禦史台提一提級彆。

這樣看來,張九然雖死,張逸然卻是讓李殊看上了。

洛婉清不由得看了一眼靈堂後方,想著張九然得知,應當也放心了。

謝恒察覺洛婉清視線,知道這裡不是聊事兒的地方,想了想,便同張逸然道:“張大人不如同我外麵詳談?”

張逸然吸了吸鼻子,回頭招呼了一聲秦玨,便領著謝恒離去。

等兩人離開,靈堂裡就剩下秦玨和洛婉清,洛婉清看著桌麵上寫著“亡妻”二字的牌位,不由得道:“你為她操辦後事,你家人同意嗎?”

“她已經死了,恩怨已了,”秦玨聲音淡淡,“一身乾淨,有什麼不同意?”

她活著,背負累累血債。

所以他愛不得,恨不夠。

可如今她死了,她安安靜靜躺在那裡,用性命償還自己所做之事,從她死那一刻開始,她償還罪孽,終於隻是他的張九然。

洛婉清明白秦玨的意思,她靜靜看著那個亡妻的牌位,一瞬之間,她腦海中浮現的,竟然是李歸玉。

她一直覺得,李歸玉是因為她在牢獄裡和獄卒說的話,所以為她立了牌位。

可從白離看到了她的牌位,就被李歸玉下死手的情況來看,其實李歸玉立牌位這件事,阻力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

可他還是立了。

如果隻是為了她一句話,他能做到如此地步,為何還要這樣害她?

想到她爹的謎團,想到李歸玉在被她刑訊那一夜,沒有半點悔過、甚至咬牙憤恨說的話。

“他若無罪,為何自戕?!”

“洛曲舒罪有應得死有餘辜,他家人受他牽連滿門喪命,該悔過的是他,我有何可悔?!”

那時候她隻覺得憤怒。

覺得他不知悔改。

後來他說讓她跟著他走,她更覺可笑。

可笑他口口聲聲說著愛自己,卻毫不猶豫陷害她一家。

他家中立著她的牌位,卻轉頭就想找一個與自己相似的人重頭開始。

這是什麼愛?

可看著麵前亡妻的牌位,看著跪在一旁的秦玨,她不由得想,若李歸玉說的是真的呢?

如果李歸玉是另一個秦玨,是她爹先對不起他,那……

又如何?

如果她沒有經曆過夢裡的十年,如果她是在最愛他的那一刻意識到這件事,她或許會激動、欣喜、然後痛苦不堪,會拚命尋找他愛她的蛛絲馬跡。

如果她爹真的對不起他,她再像秦玨一樣愛恨交織,痛苦不堪。

可她在夢裡過了十年。

那十年她冷得徹骨寒心,她對他最後的期盼,也在那一場見麵,目送著他離開時,徹底摧毀。

她對他的愛,在她一次次痛苦中消磨。

她不愛嗎?

不想他嗎?

相伴五年的人,大夢一場,就這麼徹底再也沒有念想了嗎?

不是的。

她愛。

她想。

她在水牢裡被柳惜娘生灌內力時,她想過他。

她把臉滾入火盆,感受那滾燙灼熱的刺痛時,她想過他。

她在死牢和人一次次打架打到站不起來時,她想過他。

甚至於,在崔恒給她塑骨時,她也會想起他。

隻是每次想都太疼,每次想她都覺得像是屈辱,時間久了,她也就不想了。

他像一把刻刀,狠狠劃過她的生命,她已經從容接受了憎怨一生的結果,也就再無所求。

如今再意識到或許當年有什麼恩怨,她並沒有覺得欣喜,她隻是不明白。

且不說她爹那樣的人,做不出什麼。

縱使做過什麼,她是一腔真心,她母親、哥哥、嫂嫂、侄女,都有罪嗎?

他受過的苦難,他經曆的痛苦,都與她的仇怨無關。除非她爹的死與他沒有關係,不然他們之間注定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她沒有秦玨那樣良善寬容之心,也沒有秦玨對張九然還保留的、那樣真摯的愛意。她的感情早已消磨。

頂多說,若李歸玉是張九然這般之人,她爹負他,那殺他之後,她願以命抵他。

洛婉清站在張九然牌位前緩了許久,才又轉到後堂,看了一會兒張九然的棺槨,也不知當說些什麼。

最終隻抬手在上方輕輕拍了拍,就像過去張九然經常做的一樣。

她喜歡拍拍彆人的手,示意安撫。

做完這些,她才從靈堂出來,站在門前,等了一會兒,終於才聽謝恒和張逸然說著話走回來。

“西北我也認識一些人,”謝恒同張逸然叮囑著,“你若有需要,可以寫信給我。”

張逸然恭敬道謝。

謝恒察覺洛婉清在門前,轉眸看向洛婉清:“見過了?”

“嗯。”

“那走吧。”

謝恒說走,大家都躬身拜彆,謝恒領著洛婉清走出秦家,出門時,便見燈火通明。

走到馬車邊上,謝恒站在一旁,給洛婉清抬手,洛婉清愣了愣,便見謝恒看過來:“還不上車?”

洛婉清遲疑著,伸手放在謝恒手臂上,抿唇道:“多謝公子。”

謝恒微微頷首,洛婉清便借力踩著木凳上了馬車。

謝恒跟著上去,也沒多說話,低頭又開始批新呈上來的文書。

兩人安靜回到監察司,剛下馬車,就見一位青年站在門口。

那青年帶著廣安王府的令牌,見到洛婉清下車,立刻高呼了一聲:“柳司使留步!”

洛婉清抬眸看去,微微皺眉。

就看這青年大步走來,恭敬道:“在下廣安王府侍衛紫棠,見過柳司使。”

李歸玉的人?

洛婉清一時不太確定對方來意,她瞟了一眼旁邊站著的謝恒,疑惑道:“何事?”

“一點私事,還往柳司使移步。”

紫棠說著,抬手朝著謝恒行禮:“見過謝大人,我家殿下有些許事宜想問問柳司使,還望大人通融。”

“隨她。”

謝恒挪開目光,領著朱雀等人提步就走。

洛婉清遲疑片刻,終於還是跟著紫棠去了旁邊,就見紫棠從懷中取出一個木盒,恭敬道:“這是殿下贈給姑娘的東西,殿下說,他給姑娘的允諾,隨時有效,還往姑娘好好考慮。”

“允諾?”洛婉清接過木盒,沒想明白。

李歸玉似乎是早已料到她的回話,紫棠認真解釋道:“隻要姑娘願意來王府,王府隨時歡迎。殿下說了,隻要姑娘願意留在王府,姑娘想要的,想知道的,殿下都可以給。”

聽到這話,洛婉清一頓。

的確,沒有任何人,比李歸玉更了解過去。

可他又會和她說實話嗎?

“還有。”

紫棠見洛婉清收下東西,他垂下眼眸,恭敬道:“殿下說,昨夜的事情他已經收尾,讓姑娘不必擔心。”

洛婉清瞬間抬眼,死死盯著紫棠,紫棠行了一禮:“殿下等姑娘消息。”

說著,紫棠便轉身離開。

洛婉清捏著木盒,清楚知道,李歸玉應當是知道昨夜之事了。

他現在拿她刺殺太子的事情威脅她,她唯一不確定的隻是,他隻是發現但手裡沒證據,還是說已經有證據了?

他怎麼發現的?靠那把匕首?

那他是不是該知道,她是洛婉清?

洛婉清心中發沉,拿著木盒進了監察司,往後山行去,走了沒多遠,就見到正停下來和青崖聊天的謝恒。

朱雀站在兩人身後,聽洛婉清腳步聲,轉過頭來,趕緊激動起來:“柳司使回來了?”

洛婉清走上前,朝三人行禮。

朱雀目光落在洛婉清手上匣子上,趕緊道:“三殿下叫人來找你乾什麼?這是什麼?我瞧瞧!”

說著,朱雀將匣子一把拿了過去,洛婉清有些無奈,倒也沒有計較,轉頭朝著謝恒道:“公子,那人來給我送了個禮物,還威脅我,怕昨夜之事是被三殿下察覺了。”

“嗯。”

謝恒聞言,目光卻是瞟向匣子。

朱雀打開木匣,拿出了一隻木簪,驚歎道:“哇,好精巧的玉蘭木簪!不過李歸玉這麼寒酸的嗎?送姑娘還送個木的?”

“那必定是三殿下親手雕的了。”

青崖說著,看了一眼洛婉清。

洛婉清不動聲色,朱雀拿木簪看了看,又放回匣子,推給洛婉清道:“圖謀不軌啊,他到底是想挑撥離間還是看上柳司使的臉了?不過公子,”朱雀說著,卻想起來,“其實這是個好機會啊!”

聽到朱雀興奮,三人一起看過去。

朱雀思索著:“現下太子沒了,王氏看上去最有搞頭的皇子就是李歸玉,他們肯定會全力扶持李歸玉。這麼重要的人物,我們監察司可一個探子都沒安排過去。要柳司使……”

“青崖。”

謝恒打斷他,轉頭看向青崖:“帶他去巡查。”

“唉?”

朱雀沒明白,青崖卻是立刻領命,拖著他道:“朱雀,走吧,今日後牆被人鑿了個大洞……”

“何人膽敢如此?!”

朱雀負責監察司安防,光天化日牆被人鑿出一個大洞,他立刻著急起來,跟著青崖趕緊去看。

院子裡一下空下來,謝恒轉眸,看向洛婉清手中的木匣。

他沒有多說,轉身往前,隻道:“太子的事我處理,不用理會。”

“是。”

洛婉清跟著謝恒,兩人一路未言。

雖然謝恒平日也很少言,但是這麼一路不說話,甚至明顯還有些不悅的狀態,倒是極為少見。

洛婉清沒有出聲,她安靜跟在謝恒身後,思考著方才朱雀的話。

情報是監察司至關重要的東西。

因而,監察司在各個要緊大臣家中都安排了人手,像李歸玉這種位高權重,甚至可以說是謝恒目標的人物沒有安排線人,那是監察司絕無僅有的。

但李歸玉手段了得,連白離都被他拿下,當初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謝恒才提出給她換臉。

有了洛婉清的臉,李歸玉必定會想辦法要他。

之前李歸玉對她有殺心,她過去太過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