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李歸玉主意明顯有了轉變,她過去,雖然可能會有很多製約,但畢竟是到了李歸玉身邊,假以時日運作,或許她就能做點什麼。
而且李歸玉身上秘密實在太多,她也太想知道那些與過去有關的事情,如果能到李歸玉身邊,那不管是殺他害他,還是得知真相,效率都高得多。
洛婉清左思右想,都覺得朱雀的提議極好。
她同謝恒一起踩在青石台階上,猶豫片刻,終於還是大著膽子道:“公子。”
“嗯?”
“其實我覺得,朱雀使的建議,不是不可以。”
聽到這話,謝恒腳步一頓。
他高她兩個台階,側目轉身,冰冷看她:“你什麼意思?”
“卑職的意思是,卑職想將計就計,到李歸玉身邊去,再假意運作,日後為司內提供一臂之力。”
洛婉清一字一句都在斟酌,思考著道:“李歸玉手段非凡,若不安排一個人在他身邊,我想公子也難以心安。”
聽著她的話,謝恒不為所動,他仿佛是看透了一切,隻問:“是為了我還是為了李歸玉?”
洛婉清動作僵住。
謝恒嘲諷一笑,追問:“李歸玉?”
“卑職的確有一點私心。”
洛婉清沒有撒謊,抿唇道,“但卑職隻是想知道一些過往之事,對監察司忠心耿耿,絕不會做出叛主之事。”
“此事不必再提。”謝恒轉身提步,抬手打斷她,“回去吧。”
“公子。”
話說到這份上,洛婉清頗為不敢,繼續堅持道:“此乃雙贏之事,監察司沒有比我更適合去探李歸玉之人,當初公子讓我換這張臉,難道不就是這個打算……”
“柳惜娘!”謝恒猛地提聲,死死盯著她,竭力克製道,“止聲。”
洛婉清被他盯著,感覺周身好似都被無形的力定住,麵前人威勢太盛,她能穩穩站著都是不易,更不要說再說話。
見洛婉清安靜下來,似是有些害怕,謝恒又有些後悔,壓著情緒轉過眼眸,轉身大步踏上最後一台台階。
洛婉清聽到他離去,頗為不甘,忍不住開口:“若沒這個打算,為何還要我換臉?”
謝恒動作一頓,洛婉清見他停下,又提步上去,繼續勸說:“李歸玉如今對我已經沒有殺心,明明我是最合適之人,公子到底在顧慮什麼?公子,若我有什麼不合適,你可同卑職直言,我……”
話沒說完,謝恒猛地伸手,攬住她的腰就往身前一拉。
洛婉清被他扯得後仰,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襟,等抬起頭來時,見他正垂眸看她,整個人都僵住了身體。
他們挨很近,這是除了崔恒、李歸玉以外,她第三個如此親密的男子。
之前謝恒也碰過她,但是都是在情急之下,她根本來不及感受。
然而此時此刻,現下就他們兩人,她所有感官瞬間集中在他身上。
他的手掌就在她的腰上,這時候她才清楚感覺到,他的手掌很大,一隻手便握住了她大半腰肢。
這樣的對比讓人心生旖旎,他的手不自覺用力,逼著他們靠近。
不遠處就是小院,旁側是山下,夏日螢火漫天,周邊樹葉婆娑作響。
華燈初上,星光璀璨,謝恒微微低頭,貼近她的麵容,啞著聲道:“怕了?”
洛婉清沒敢說話,她心跳得飛快。
謝恒穩穩攬著她,瑰麗如寶石一般的眼抬眸盯著她的眼睛,低聲道:“李歸玉對你是沒有殺心,可他什麼心思你不清楚?男人一碰你就怕成這樣,還談什麼到他身邊去助監察司一臂之力?你受得了嗎?”
說著,謝恒猛地放開她,廣袖一甩,轉身道:“此事勿提。”
洛婉清說不出話,她站在原地,忍不住捏起拳頭。
謝恒說得不錯,李歸玉的心思很明顯。
當年他在她麵前裝良善,可如今他會做什麼,她沒有把握。
她可以和謝恒說她能接受,她做好準備。
但剛才的反應騙不了人。
謝恒對她算寬厚,把崔恒這樣身份的人派來當她的影使,明知她可能是殺手還留在身邊,後來芳菲閣之後也沒有追查她身份,還將留在後山,監察司資源傾力供給,給她換臉,為她遮掩太子之事,為的就是培養她。
她明白謝恒的期望,監察司女司使不多,白離又已遲暮,他急需培養出接任的人來。
是她不夠好,在這種事情上矯情。
他不讓她去李歸玉那裡,也是正常。
自己心性的確匹配不上,去李歸玉那裡怕是壓不住。
“公子,”洛婉清看他背對著她走開,忍不住開口,“您後悔了嗎?”
如果換一個人培養,或許會做得更好。
像夢裡的上一世,他應該是培養了秦玨,秦玨後來繼任監察司,應當是不負他期望,做得很好。
謝恒沒說話,他感覺心上酸澀,也不知她問的到底是什麼,更不知自己答的是什麼。
是給她換了她原身的臉讓她招惹上李歸玉?
是當初沒有給她援手?
亦或者是沒有早早發現她身份好好對她?
甚至是剛才故作大度沒把那個叫紫棠的踹出去?
或許都是。
諸多之事,千般萬般,都隻是一句:“對,我後悔了。”
說著,謝恒提步離開,洛婉清留在原地,緩了片刻後,她才提步回了自己房間。
她坐回自己書桌,將李歸玉的木簪扔到桌麵,看著書桌上放著記載著她爹名冊的匣子,崔恒送的步搖,整個人有些頹然。
去李歸玉身邊是個絕佳的法子,無論是未來配合監察司陷害他,還是尋找她要知道的真相,在他身邊都再好不過。
但她的確得麵對這個極為現實的問題。
如果走到最壞一步,她能不能忍耐和李歸玉魚水之歡。
一想到這件事,洛婉清便覺得想暴起殺了他。
其實過去不是沒有過身體上的觸碰,雖然他們大多數時候恪守禮節,但畢竟日夜相處了五年。
他們也有過擁抱,偶爾情到濃時,有過青澀真摯的吻。
可現在不同,想到他做過的事,她做不到。
但她為什麼做不到?她憑什麼做不到?
她可以。
洛婉清閉眼緩了緩,平靜下來。
她以身涉險,未來早晚有一日或許會麵對這些事情,她不能看得太重。
她得學,她得習慣。
這種事,她經曆得太少,或許習慣就好。
洛婉清想著,整個人冷靜許多,她轉頭看向崔恒送她的步搖,心中便有了打算。
抬眼看了看時間,想起清晨崔恒便同她說過。
她知道他身份特殊,從他這個姓氏、他的能力,她便知道,在監察司他一定是不同尋常的存在。
所以她不敢用普通影使的要求去約束他。
她怕他在執行什麼特殊任務,吹笛會打擾他,故而一直不太敢隨便召他。
但他說好今夜會來看她,想來他今夜應當是無事。
洛婉清想想,便拿出短笛,按著崔恒和她約定的暗號,吹了起來。
謝恒原本自己撐著額頭閉目養神,暗暗生氣。
聽到笛聲,他也不太想搭理。
滿腦子想著那根木簪,想今夜洛婉清同他提的要求,隻想她怕是被這木簪戳壞了腦子,和秦玨那蠢貨一樣,想起又愛又恨這套來。
想想秦玨和張九然,再想想洛婉清和李歸玉,他便覺那木簪簡直是紮眼至極。
隻是洛婉清脾氣一貫執拗。
他不理,她便當他在得遠,繼續吹。
謝恒忍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起身,重新換了身衣衫,直接散了頭發,卸下千機珠串,從抽屜裡拿出扇子,帶上麵具,重新換了香囊,這才走出去。
他現在一點讓她知道這是謝恒的心思都不想有。
謝恒沒有這麼沒出息的時候。
洛婉清吹了一會兒笛,就聽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洛婉清聞聲回頭,便見崔恒一身藍袍白衣廣袖,手提橘燈,從長廊出踏月而來。
今日他穿得隨意,墨發隨風而起,身姿翩然,大有幾分羽化登仙超凡脫俗之感。
這樣一個人,哪怕不見五官,也知這是世間少見的俊美青年。
或許是想到今夜會做什麼,洛婉清盯著對方麵容,頗有幾分緊張。
崔恒踱步而來,慢條斯理入屋,將橘燈放在一側,隨後從容落座,抬眸頷首,笑道:“柳司使,好久不見。”
他平日一樣帶笑,但笑意不見眼底。
洛婉清直覺他不太高興,不由得道:“誰惹你了?”
崔恒一頓,隨後調整了一下語氣,折扇輕敲著手心,淡道:“一些雜事,不用管。發生何事?”
沒想到崔恒一點寒暄都沒有,直入主題,洛婉清想想,也不打算繞彎子,直接道:“我前兩日把太子殺了。”
“我知。”
崔恒點頭,沒有半點意外。
洛婉清想朱雀這些人都知道了,他應當也知道。
洛婉清抿唇,接著道:“今日李歸玉派人找我,他似乎知道是我。”
“你害怕?”
崔恒心不在焉,垂眸長合著折扇。
洛婉清沒察覺他異常,隻道:“倒也不是,隻是他和我說,想讓我到他那裡去,他應該是看上我這張臉,剛好朱雀使說,監察司在李歸玉那裡還沒有安插眼線,我就和公子說了這事兒,公子不同意,我想請你幫幫我。”
“絕無可能。”
崔恒轉過眼,笑容也收了起來。
洛婉清抿唇:“我不是讓你去說服司主,我是想讓你幫我另一件事。”
崔恒沒說話,冰冷抬眼。
洛婉清低著頭,看著腳尖,猶豫片刻後,抬手叫他:“你過來。”
崔恒聞言起身,聽著她的話來到她身前。
他應當和謝恒一樣,都是北地生長的公子,遠觀清瘦,但人站在麵前時,便發現其實他生得極為高大,往她身前一站,就將她整個人籠在她影子裡。
洛婉清低頭看著地麵,克製著自己的緊張,儘量冷靜道:“崔恒,你是我的影使,一切聽我的對嗎?”
“是。”崔恒垂眸巡視著她,思索著她想做什麼。
洛婉清抿唇,接著問:“我進監察司來,一切由你教導,是嗎?”
“不錯。”
崔恒笑起來,帶了幾分虛偽的恭敬:“司使想學什麼?”
話音剛落,洛婉清猛地按住他的頭,墊著腳尖便吻了上去。
謝恒一愣,隨即皺起眉頭,感覺她認認真真親吻他,擁抱他,他心跳微快,但很快意識到不對。
她在做什麼?
她為什麼做這些?
他腦子將前因後果一想,隨後猛地明白過來,神色驟冷。
他冰冷垂眸看著麵前閉著眼睛努力吻著他的人,等了許久,洛婉清見對方沒有半點反應,當他被自己嚇住,喘息著放開他,安撫道:“你彆害怕,我就是試試。”
“司使這是做什麼?”
謝恒聽著她的話,笑起來,目光淬了冰。
洛婉清輕咳一聲,扭過頭去,認真解釋:“公子說我太過羞澀,不適合去李歸玉身邊當探子,我想習慣一下。”
聽到這話,謝恒差點被她氣得笑出聲來。
他盯著她的臉,感覺戾氣有些克製不住,他忍不住逼近她,將她抵在書桌上,一條腿擠入她雙腿之間,抬手從脊背一路扶上她的秀發。
“司使為謀大業,當真豁得出去。”
崔恒低頭用鼻尖輕蹭劃過她的脖頸。
洛婉清感覺有密密麻麻的癢從脖頸蔓延開,她忍不住僵硬起來,又逼著自己放鬆。
告誡自己冷靜下來。
謝恒察覺她逼著自己接納這一切,心中更火。
他抬手壓住她的手背,唇一路巡到她耳邊,終究還是不甘開口壓著聲,帶了幾分危險:“就為了個李歸玉?”
說著,他腿上一抵,從未有過的酥麻感從一路竄到天頂,在洛婉清腦海中轟的炸開。
謝恒攥緊了她的頭發,承著她發軟的身子,壓著她在懷裡,低低詢問:“嗯?惜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