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我不是”, 洛婉清心頭巨石落地。
崔恒沒有騙她的必要。
她問到這個程度,他還否認,那他應當的確不是謝恒。
不是謝恒, 那她也不用顧忌太多,也不用太過擔心。
雖然不知道夢裡上一世崔恒的存在到底如何,但是在她耳聞中, 監察司似乎除了謝恒,都過得不錯。
夢裡的上一世, 崔氏翻了案,四使似乎也是位高權重然後督查管理著各地《大夏律》的推行。
大家都過得很好,崔恒應該也很好。
或許崔恒不是他的真實姓名,等崔家案子翻案之後,他便會以真實的姓名出現。
想到那一日, 洛婉清心中稍稍舒展,甚至有了幾分羨慕。
她也希望, 自己能有這樣一日。
洛婉清歎了口氣,起身洗漱之後,回到床上。
躺在床上時, 她莫名想起方才崔恒。
想到他那些以後還要繼續的混賬話,又想到自己沒有拒絕, 她覺得自己似乎是瘋了。
她不敢多想, 趕緊閉上眼睛。
洛婉清睡下時,謝恒給自己洗了個冷水澡。
冷水一遍一遍淋在身上, 他實在是無法入眠, 最終還是自己動了手。
他很少有這樣的時候。
等人徹底緩過來,他又重新用冷水衝了一次,才回到房中, 沉默著帶上千機珠串,任由濕淋淋的水滴從頭發一路滴落,墜到珠串之上。
不能再有下次。
珠串帶到手上時,他清醒認知到。
他不能再用崔恒的身份,為洛婉清開放謝恒才能給的東西。
謝恒就是謝恒,他是柳惜娘的頂頭上司,是監察司司主,是道宗不世天才,他父母皆為望族,他背負著兩門榮耀,哪怕他被謝氏除名,他也是謝氏曾經的天驕。
他不能為任何人違背原則,更不能為任何人低頭。
他今夜一時心軟,將洛曲舒的案子給了洛婉清,也就是把洛婉清拉進了他所謀劃之事。
她進監察司沒有多久,論級彆論資曆論信任,她都不該碰到這個案子。
可他做了,因為不忍心,因為不甘心。
不忍她苦苦追求父親真相無果,忍不住想為她指條明路。
不甘她去李歸玉身邊,想為她換條路走。
他知道洛婉清不是貪得無厭的人,但有時候,人總是不自覺會多要一點。
她若知道他是謝恒,他不知道她會不會多要什麼,而自己能不能真的不給。
更何況,她心裡也沒他這個人,他知道自己的脾氣,若一直這樣下去,他和洛婉清走不長遠。
崔恒與洛婉清爭執也好、分道揚鑣也好,離開就是。
但謝恒不一樣。
洛婉清是他寄予厚望、培養來接替白離之人,若與謝恒有了矛盾,日後共事,難免會生齟齬,他又怎敢放心用她?
為這點情愛毀了她前程,他怎能容下這種可能?
是他衝動了。
謝恒輕聲一歎,抬手扶額。
但做了就做了,他也並不後悔,甚至心甘情願。
就當他賭上這一把,輸了,他自己收拾殘局。
他直起身來,回到床上,躺到床上時,想到自己送她那隻金蝶顫顫巍巍,他忍不住閉眼一笑。
似是少年。
洛婉清一夜好睡,等第二日起身,她早早去和眾人一起用早飯。
才到飯廳門口,朱雀見了她,就睜大了眼,趕緊上前去,拉住洛婉清的胳膊,壓低聲道:“你昨晚是不是把洛曲舒的案子接了?”
“是。”
洛婉清點頭,疑惑道:“怎麼了?”
“看來你要升官啊?”
朱雀一聽喃喃,忍不住道:“升這麼快的嗎?”
“朱雀。”
謝恒不知何時走到朱雀背後,冷聲一喚。
朱雀嚇得趕緊放手,洛婉清同朱雀一起,鎮定向謝恒行禮,謝恒瞟了朱雀一眼,走進飯廳,淡道:“進來吧。”
洛婉清和朱雀一起跟著進去,玄山白離正在說話,青崖坐在一旁茶桌邊上,閒散泡茶。
見謝恒帶著人走進屋中,青崖抬頭,目光在謝恒麵色上一停,隨後笑了起來:“公子,氣色不錯啊。”
謝恒瞟他一眼,沒有說話。
幾人一起坐下後,青崖也走了過來,等落座之後,謝恒淡道:“今早崔恒同我求了個特例,洛曲舒的案子交給柳惜娘。”
這話出來,大家對視一眼,謝恒平靜道:“洛曲舒與她有些乾係,她查更方便,與升遷無關。”
後麵這句話明顯是在點朱雀,朱雀摸了摸鼻子:“我就是想問問月俸漲不漲。”
“不夠花?”
謝恒抬眼看朱雀,朱雀趕緊道:“夠。”
隨後嘀咕:“就是不夠買刀。”
“還有買鞋,買弓,買古玩,”玄山瞟過去,冷冷總結,“上當受騙。”
“我這能叫上當受騙嗎?”朱雀趕緊爭辯,“我這叫淘金你懂不懂?”
“好了。”
謝恒見他們沒完沒了吵下去,淡道:“吃飯。”
一聽吃飯,大家安靜下來。
玄山朱雀又開始廝殺,洛婉清瞟了一眼,發現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都在白骨瓷碟裡放著。
在座都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和她口味不太一致,白骨瓷碟中的東西明顯都是南方早點,洛婉清剛好避開他們的鬥爭,開始從白骨瓷碟裡夾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