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崔衡有些茫然,慌張道,“是張逸然睡又不是我睡,我解釋什麼?!”
“崔大人,”張逸然一聽,皺起眉頭,“慎言。”
“解釋什麼?”
謝恒抬眸,冷笑出聲:“解釋你什麼時候變成手無縛雞之力還要星靈看守的文臣?解釋一下你為什麼不守著張大人,要她們兩個姑娘和你們分房睡?”
崔衡一愣,輕咳了一聲,有些虛弱道:“那個,師弟,你知道我身體一直不太……”
“去多開一個房間門,”謝恒懶得聽他糊弄,直接道,“你守著張大人,星靈單獨睡一間門,等回東都,我再找你算賬。”
聽到這話,眾人神色各異,都意識到關鍵問題。
張逸然和崔衡一間門,星靈單獨一間門,又隻多開一間門房……
眾人掃了一眼屋子,張逸然皺起眉頭:“崔影使,您睡哪裡?”
聽到這話,謝恒冷淡抬眸看向張逸然。
洛婉清意識到氛圍不對,趕緊起身:“我這裡。”
張逸然聞言一愣,轉眸看向洛婉清,就見洛婉清笑了笑,站到崔恒身邊解釋道:“我與影使向來形影不離,讓張大人見笑。”
“哦。”
張逸然明白過來,抬手行禮,恭敬道:“是張某冒昧。”
洛婉清開口,周邊大家也沒人再說什麼,張逸然垂下眼眸,平靜道:“那在下收拾一下東西。”
說著,張逸然便上前去,星靈同崔衡去開新的房。
謝恒負手冷眼看張逸然收拾自己的東西。
他們在這裡住了一天一夜,張逸然留了許多零零散散用品,床上是張逸然的衣服和睡過的被褥,桌上是他寫字的紙筆,他像一個生活在這裡的男主人。
這個念頭讓謝恒有些心裡掠過殺意,他垂下眼眸,克製著情緒。
等張逸然離開,洛婉清起身道:“我去找小二換床單被褥。”
話音剛落,她便被謝恒拉住,洛婉清轉頭看他,謝恒冷聲道:“我同你睡榻。”
“啊?”
洛婉清詫異,小榻一個人睡都嫌擠。
謝恒也意識到不妥,轉身放開她:“我睡椅子。”
洛婉清沒出聲,她看了一眼床,明白崔恒是不想睡張逸然睡過的地方,又不想她睡,想了想,隻道:“那我再去開個房?”
“不折騰了。”
謝恒坐在椅子上,抬手撐住額頭:“過幾個時辰就天亮,啟程去揚州。”
洛婉清聞言,想了想,終於道:“那我們擠擠?”
謝恒動作一頓,洛婉清上了小榻,往窗邊擠了過去,拍了拍床道:“過來吧。”
謝恒沒出聲,過了許久,他終於站起身來脫了外衫,走到洛婉清身側躺下。
本來洛婉清一個人睡,小榻還算寬敞,謝恒一上來,兩個人便就連平躺都做不到,洛婉清隻能側著身子背對著他,謝恒也側身躺在她身後。
這個姿勢讓他的存在感變得異常強烈,洛婉清逼著自己冷靜下來,閉眼入定。
然而沒有片刻,她突然聽崔恒開口:“夫人。”
洛婉清一僵,便聽崔恒詢問:“張逸然一直這麼叫嗎?”
洛婉清心上一鬆,意識到崔恒是在問問題,她實話實說:“嗯,要假扮夫妻,人前都是這樣。”
“那你呢?”崔恒聲音發悶,“你叫他什麼?”
“郎君。”
聽到這一聲,謝恒沒有說話。
他從沒有一刻這麼清晰意識到,有一天,或許洛婉清會成親。
會有一個人叫她夫人,成為她的郎君,他會生活在她的世界,無孔不入的侵入她的生活。他的衣服會再她的床上,他的筆墨會留在她的書桌,他的一切和她息息相關,甚至她的身上都會沾染他的一切。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心尖銳利而急躁地疼起來,忍不住有了殺意,麵上卻還得不動聲色。
他知道自己是嫉妒。
可又以什麼身份去嫉妒?
吃醋這件事,也是要有資格的。
可又能做什麼呢?
他能娶她嗎?
如今她尚未在監察司站穩根基,他現下娶了她,日後她所有的努力,都要埋在他們夫妻名分之下,她永遠會被看成他的附屬,也很難真正讓其他人心甘情願歸順她,真正掌握監察司。
就算等她根基深厚,監察司人心順服,她嫁給他,那未來她就真的和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日他若抄家滅族,她便是頭一個殉葬。
最重要的是,他願意娶,她就願意嫁嗎?
如今她心裡滿心滿眼隻有一個李歸玉。
愛也恨也好隻有那個人,哪裡又容得下他?
不過是這複仇路上一個順道的恩人,因為恩義,情誼,對他所作所為放縱寬容,予以予求。
她甚至不想探究他是誰,為的不過就是有一日如果分開更方便。
她沒想過他們的未來,根本不打算與他有未來。她之於他,隻是從那早就被擠滿的心上留下一個邊角予他,又何談真心嫁娶?
他酸澀閉上眼睛,不想說話。
洛婉清見他久久不言,轉頭看他:“觀瀾?”
崔恒沒有出聲,洛婉清翻過身,擔憂道:“怎麼了?”
聽著洛婉清的問話,崔恒冷淡睜眼,抬眸看她,半真半假道:“還未曾有人叫過我郎君,張大人好豔福,在下心生嫉妒。”
沒想到崔恒是在想這個,洛婉清不由得失笑:“這多大點事。”
“那司使喚一聲?”崔恒快速詢問。
洛婉清一頓,崔恒閉上眼睛,淡道:“看,這不是小事。”
“這……”洛婉清遲疑著,“郎君?”
崔恒指尖一顫,洛婉清有些不解:“我喚了又如何呢?”
崔恒不說話,過了片刻,他啞聲道:“再喚一聲。”
“郎君?”
“再喚。”
“郎君?”
這一聲聲郎君讓他鬱結在胸口的氣悶漸消,他忍不住想多聽幾聲。
洛婉清見他似是上癮,有些疲憊,多喚了幾次便不想搭理,轉身欲睡,卻被崔恒一把抓住手壓在牆上,逼著她麵對著他。
他上半身貼著她,下半身微微蜷起,似是不敢碰她,然而饒是如此,那強烈的侵略感還是籠罩在洛婉清周身,她直覺他的變化,隻見他一雙眼笑意盈盈盯著他,湊上前來,啞聲哄著她:“叫一聲恒郎,我就放你。”
洛婉清不敢出聲,她直覺這仿佛是某種邀約。
然而麵前人直勾勾盯著她,帶著繭子的手指摩挲在她手腕上,低聲道:“司使,叫一聲,哄哄我嘛。”
“崔恒……”
“哪個恒?”崔恒貼近她,明知故問。
氣息噴吐在兩人中間門,洛婉清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強作鎮定:“睡了。”
說著,她將手腕從他手中掙脫出來,翻身背對他。
謝恒見她蜷縮的背影,歎了口氣,感慨道:“司使真是鐵石心腸,你我相識這麼久,我與張大人卻還是沒什麼兩樣。”
“趕緊睡覺。”
“他是郎君,我也是郎君,無甚區彆,可憐我一腔真心錯付……”
“恒郎。”
洛婉清經不起他糾纏,閉著眼睛,果斷開口:“睡覺。”
謝恒聽著這聲恒郎,終於沉默下去,過了許久,他伸手攬過她的腰,將她抱在懷中。
“洛婉清。”他抱著她,突然異常鄭重開口,“記好你說的話。”
記好是你說你要來陪他。
記好,你屬於謝恒。
說完這話,他沒多說什麼,掀被起身,去了淨室。
洛婉清茫然看著麵前牆壁,隱約聽見淨室傳來聲響,過了許久,她恍惚睡去,又聽他出了門,迷迷糊糊間門感覺他回來,帶著一身薄薄的水汽,蜷縮著睡在她身側。
仿佛是累極了,他倒頭便睡,聽著他均勻地呼吸聲,洛婉清也有了睡意。
兩人安安靜靜睡著時,蓮輝捂著傷口,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一棵樹下,癱坐在地上歇息。
她帶來的人都死了,經年未見,沒想到謝恒成長得這麼快,比當年強上這麼多。
蓮輝咽了一口血水,抬手將藥拍入口中。
將將吞咽下藥,就聽身後傳來“哢嚓”一聲枯枝斷裂之聲,蓮輝警覺回頭,厲喝出聲:“誰?!”
“謝恒很強,是麼?”不知何時出現的青年站在不遠處,平靜觀賞著蓮輝的模樣。
蓮輝警惕看著他,冷聲道:“你是誰?”
“消息是我給你的。”
“李歸玉?”
蓮輝瞬間門反應過來,對方輕輕頷首,平靜道:“我說的話,現下信了?”
“信了,”蓮輝撐著自己起身,“那又如何?謝恒我們殺不了,消息給也沒用。”
“若我幫你們呢?”李歸玉聲音你沒有半點欺負,蓮輝抬眸。
“這才是你的目的?”蓮輝冷笑,“讓我們當刀?”
“各取所需而已。”
李歸玉看著蓮輝,頗為大方:“你可以選擇拒絕,但這是你們唯一殺謝恒的機會。”
蓮輝不說話,過了許久,她隻問:“你能殺為什麼不自己殺?”
“我是皇子,”李歸玉輕笑,“我得乾乾淨淨的。”
“乾乾淨淨?”蓮輝嘲諷,“你是怕監察司吧?”
“沒了謝恒的監察司,有何好怕?”李歸玉漫不經心,“你放心,他一死,監察司必被清算,我保你幽冥穀無事。”
聽到這話,蓮輝終於猶豫,她盯著麵前青年:“你要什麼?”
“我要你們全權配合我,拿到他們在江南找到的東西,”李歸玉說著,抬起眼眸,“還有,柳惜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