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之在心裡默念了兩遍“他隻是個孩子”,總算是勉強維持住了體麵。
待祁燃收拾妥當,他便帶著人去了飯廳。江父江母早已命人備好了招待的飯菜,見祁燃過來便吩咐人擺席了。
祁燃許是初來乍到,看起來有點拘謹。
江寒之拿出了做主人的氣度,一直給他夾菜,讓他多吃點。
祁燃看著碗裡冒了尖的食物,隻能埋著頭拚命往嘴裡塞,生怕吃不完辜負了江寒之的美意。
江母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和丈夫相視一笑,很是欣慰。要知道他們家洄兒自幼都是被人照顧,可從未主動照顧過旁人。如今麵對比他還大了半歲的祁燃,又是夾菜又是讓人多吃點,倒是跟個小大人似的。
江父很是高興:“看到你們倆這麼親近,我就放心了。想當年我與老祁便情同手足,本以為你們兄弟倆一個在京城一個在北境,沒什麼緣分。如今好了……”
江寒之隻笑笑不說話,心道我倆緣分可深著呢!
“祁燃,跟我們說說北境的事情吧?我和你伯父還有洄兒都沒去過北境呢。”江母道。
祁燃將嘴裡的飯咽了,這才開口道:“北境比較冷。冬天雪下得很厚,三四月份都化不完,夏天倒是不熱。”
江寒之附和道:“那邊不如京城熱鬨繁華,街上的人也少。吃的就更簡單了,除了各種肉就是蘿卜白菜,很多在南邊長的蔬果在北境都養不活。”
江父江母一怔,“你怎麼知道?”
“我……在書上看到的。”江寒之說。
他聽祁燃說起北境,也不由想起了自己在北境的那幾年。
他自幼在京城養尊處優,剛去邊關時十分不適應,吃不好睡不好,適應了足足好幾個月才慢慢接受那種生活。他怕冷,到北境後的第一個冬天,凍得手腳都開裂了,他怕彆人說他嬌氣,一直忍著不做聲,後來還是祁燃塞給了他一罐凍瘡膏。
兩人在軍營數載,要說沒有點交情倒也不至於。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同袍,哪怕削削減減也總能找出幾分牽連來。
隻不知為何,兩人最後始終沒能成為朋友。
“多吃點。”江寒之又給祁燃夾了菜,擠出一個笑來,“彆客氣。”
“洄兒說得對,你呀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想吃什麼喝什麼了儘管開口,千萬彆不好意思。”江母附和道。
祁燃連連點頭,埋頭把江寒之給他夾的菜都吃了個乾淨。
一頓飯下來,祁燃足足吃了三碗飯。
這可把隻吃了半碗飯的江寒之驚著了。
要知道,江父才吃了兩碗,祁燃才十一歲啊,飯量竟然那麼大!
一頓飯的功夫,讓江寒之忍不住開始重新審視眼前的少年祁燃了。不得不承認,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果然是天生就很難逾越的。
若是換了幼時的江寒之,說不定又要為了自己飯量小一事斤斤計較,甚至可能會為了和祁燃較勁,故意多吃兩碗,最後把自己撐得上吐下瀉。
但死過一次後,他倒是想通了不少。
人與人是天生存在差距,但各人總有各人的長處和短處。就好比,有人天生力氣大,有人天生腦子靈活,還有人擅長音律,有人精通算術。他上一世的執念在於,偏要拿自己的短處和祁燃的長處去比,結果自然不儘如人意。
祁燃這身量氣質,一看就是武人的命。
江寒之則不同,他雖出身武將世家,父親兄長都是那種英武的長相,身形也較為魁梧,一看就知道是習武之人。但他卻隨了母親更多,白淨漂亮,身形看著也較為纖瘦。
他幼時每每跟著父親去軍中,都要被一群軍漢圍著逗弄,說他長得漂亮一看就是探花郎的命,還會有同僚揶揄江父,說他一個粗人怎麼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兒子來?
小江寒之分不清這些玩笑話,也不明白這其中並無惡意。他隻覺得,被說不像父親不是好事,被說得次數多了,便記在了心裡。日子久了,再聽到旁人誇他漂亮,都會不高興。
後來他堅持習武入營,多半也有置氣的成分在。
好在他骨子裡堅韌,在營中表現極好,哪怕上了戰場也不輸祁燃。
隻可惜……
江寒之歎了口氣,暗道這一世要選哪條路走,他可得好好想想了。
用過晚飯後,江父把江寒之叫去了書房一趟。
江寒之不傻,幼時父親很少過問他的功課,叫他去書房多半是要交代他什麼。
“我看著祁燃那小子就想起,當初若非你年幼體弱,說不定去北境戍邊的人就不是你祁叔叔而是我了。”江父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