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旁的人頓時哄笑,男郎們大聲起哄,就連宜春侯府的女眷也用帕子遮著嘴,回頭對床上的人調笑道:“新郎官來了。”
所有人都在笑,霍長淵站在中央,第一次無比深刻地察覺到,有些地方出錯了。不該是這樣,本來不該是這樣。
可是沒人理會霍長淵的心理活動,禮官見霍長淵愣在當地,以為他頭一次結婚,高興傻了。婚禮是新婚夫婦的日子,然而又和新夫妻沒什麼關係,他們很快在眾人的起哄中握住一根紅綢,像沒有思想的木頭人一樣,在眾人的簇擁下朝一個方向走去。
霍長淵全程如一隻提線木偶,按旁邊人的指示,說跪就跪,說起就起,很多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後來,他辭彆了程老夫人和程元翰、阮氏夫婦,帶著大紅緞子坐到馬上,這才隱約意識到,他的婚禮結束了。靖勇侯府還有後半段,可是親迎禮成,霍長淵已經帶著他的新娘離開程家,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不可能換人了。
他和程瑜墨,一生一世徹底綁定在一起。往後,程瑜瑾不再是他的前未婚妻,隻會是他妻子的姐姐。
霍長淵頓時生出一種惶恐,他控製不住朝後看去。此時天色昏黃,宜春侯府人來人往,燈火輝煌,地板上還殘留著爆竹的碎屑。看到霍長淵回頭,尚未回去的賓客、親戚對著霍長淵笑,用力揮手。
……
婚宴有兩個場子,程家這裡一場,霍家另有一場。程瑜瑾親眼看到霍長淵將程瑜墨接出去,迎親隊伍浩浩蕩蕩來,又浩浩蕩蕩走,熱鬨的聲音漸漸朝另一個方向湧去,方才還鬨騰騰的閨房,很快就安靜下來。
接下來程瑜墨和霍長淵去辭彆父母,拜彆家廟,和程瑜瑾就沒什麼關係了。她回頭環視屋內,叫丫鬟過來,簡單地吩咐兩句,安排好後續打掃的活後,就打算回去了。
若不是程家隻有她們兩個女孩,程瑜瑾必須出席姐妹送嫁這一環節,她才懶得管程瑜墨和霍長淵的婚禮。程瑜墨選擇熱孝內出嫁是她的事,但是程瑜瑾卻很愛惜自己的名聲。程瑜瑾身上擔著為程老侯爺守孝的名,一年內不能出席喜慶場麵,正好她也不想去,便避開人群,回自己院子裡待著。
程瑜瑾因為要掃尾,出門的時候比迎親大部隊晚了許多。她本以為外麵早就沒人了,沒想到剛踏出院門,忽然被一個聲音叫住。
徐之羨躲在巷子裡,期期艾艾地喚她:“瑾姐姐。”
程瑜瑾回頭,見是徐之羨,意外地笑了:“二表哥,你怎麼還在?二妹和霍侯爺的隊伍早就過去了,你不去看熱鬨,留在這裡做什麼?”
徐之羨扭扭捏捏,說不出話來。他留在這裡,當然是為了程瑜瑾。娶親雖然熱鬨,但是哪家的婚禮都差不了多少,可是程瑜瑾卻不容易見。錯過了今日,他就再難有和程瑜瑾說話的機會了。
徐之羨深吸一口氣,說:“瑾姐姐,前段時間是我腦子不清楚,說了些混賬話,你不生我的氣吧?”
“怎麼會呢?”程瑜瑾失笑,“二表哥多想了,我如何會生你的氣。”
這是實話,程瑜瑾已經換了目標,並不在意徐之羨拒絕她。當初聽到他想都不想說不願意,程瑜瑾誠然尷尬,可是說傷心,也談不上。
她既不喜歡徐之羨,也不喜歡昌國公府,傷心什麼呢?
……
翟延霖是迎親隊伍中分量最重的人物,他理應跟著霍長淵,給霍家撐足台麵,然而他才跟著走了一會,就覺得沒意思。他頻頻走神,再一次發現自己心神不屬後,翟延霖笑了笑,暗嘲自己這是怎麼了。
不過,難得能見程瑜瑾,他似乎也不該浪費機會。過了今日程瑜瑾就要守孝,一年內不會出府,而蔡國公府和宜春侯府沒什麼交情,想上門來拜訪也難。所以,趁著今日新婚無大小,內外防備不嚴,他還能再看程瑜瑾幾麵。等到以後,就不好說了。
翟延霖借口要更衣,悄悄脫離了隊伍,原路朝剛才的方向返回。他不知道程瑜瑾今日會去哪裡,但是女賓宴席他沒法去,隻能回剛才的地方碰碰運氣。
翟延霖隔著月亮門,一眼就看到站在路中央的程瑜瑾。他大喜過望,沒想到今日果真好運。程瑜瑾背著他們而站,而徐之羨由於角度,並沒有看到翟延霖。翟延霖對身後的下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說話,自己則慢慢貼到門後,凝神聽著外麵的話。
他剛才好像聽到什麼“生氣”、“傷心”,雖然沒聽全在說什麼,可是依翟延霖對內宅的了解,多半就是那些事。翟延霖提起神,他難得相中一個女子,已經把程瑜瑾當未來妻子看,他可彆招惹什麼麻煩回家裡。
甬道裡,兩人誰都沒有注意到有人來了。徐之羨看著程瑜瑾,似乎下了很大決心,說:“瑾姐姐,那天我娘說的話,我回去仔細考慮過了。我越想越覺得自己當時混賬,簡直不是個東西。”他說完後,抬頭看了看程瑜瑾,欲言又止:“隻要瑾姐姐不嫌棄,我願意娶瑾姐姐。”
什麼?翟延霖不由挑起眉毛,臉色陰沉下去。
他怎麼忘了,這個小子是昌國公府的公子,也是程家的表親。這兩人是表兄表妹,青梅竹馬,難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