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的人沒有動靜,不過呼吸也漸漸平穩下來,沒有繼續過呼吸的感覺,但他還是擔憂再出什麼狀況,於是勒住腰的手並沒有鬆開,壓住雙.腿的腿也沒移開。
連塞在對方口中的手指也沒拿出來。
他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才能從夢魘又或者是失去意識的痙攣中醒來,這種莫名的無力感讓他幾乎以為又回到了曾經失去其他人的那些瞬間。
這次……他要看著最後一個在自己的懷裡就這麼死去麼?
懷抱著清瘦的身體,他能感覺到有什麼正在靠近。
惡意的,冰冷的,那條不應該存在的黑狗。
他仿佛被困在迷霧中,周圍的一切都展現在麵前,黑狗、幽藍火焰、幻術……可無論是哪一種,他都無法得知其原理,更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出現。
在這個原本就很扭曲的、被巨大的黑色陰影覆蓋的世界,竟然還有各種詭異的力量。
更可怕的是,在光明的世界中,沒有人能使用這樣的力量。
但陰影中的那些家夥們……已經開始使用甚至是駕馭這些詭異的力量。
他曾經以為自己需要麵對的一切已經足夠危險,前方更像懸崖。
但……或許,他懷裡的這個家夥,麵對的危險要比他多得多。
那是他不了解,甚至無法涉及的領域。
星見淺行是如何麵對那些的?
這就是他如今痙攣的原因嗎?
他在滿腦子胡思亂想中,完全沒注意到懷中的青年已經睜開雙眼,小心翼翼的鬆開了牙齒。
“疼麼?”
安室透回過神來,低頭一看:“你感覺怎麼樣?”
星見淺行低聲回答:“……還好。你呢?”
安室透回答:“我沒事。”
星見淺行動了動:“我去拿藥箱。”
安室透:“嗯。”
“……?”
“?”
“鬆手,”星見淺行繃著臉,“我要下去。”
“不著急,”安室透的臉比他還冷,“先說說這夢魘的問題是什麼時候有的。”
“……先包紮手,”星見淺行試圖轉移話題,“不疼麼?我咬的很用力。”
“還可以,”安室透甚至都懶得將注意力轉移到手指上,“先回答我的問題。”
星見淺行萬分無奈:“那不是什麼大問題……”
安室透收緊攬著他的胳膊,算是無聲的威脅。
“我也不知道,”星見淺行立刻快速回答,“從來不知道我有這個問題,可能是今天直麵了兩發幻術的關係,畢竟昨天我也沒這樣。對吧?”
安室透思索著慢慢點頭:“確實沒有。”
“你看,隻是意外……”星見淺行試圖起身掙脫他的手,然而或許是做夢消耗了太多體力,他竟然一時之間沒有掙脫開。
“說點實話怎麼樣?”安室透不為所動,“我想聽點真實的理由,以及過去的十年你究竟是怎麼過的。”
星見淺行歎了口氣:“聽那些乾什麼,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安室透勒緊手臂裡的腰:“我想聽你說實話。”
“……真的都過去了。”星見淺行堅持。
或許那些事情並沒有隨風逝去,但他並不認為今天晚上是一個很好的講述機會。
從久違的噩夢中醒來後,他將自己的心理防線提得很高。
哪怕是麵對自己的好朋友,他也並沒有講述的意思。
一旦出現個微小的口子,洪水就會非常迅速的衝垮看似牢固的的堤壩。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在自己小夥伴的懷裡,這種依靠的姿態讓他更加想要豎起身上的尖刺。
尤其莫名其妙的是,他在迷蒙中甚至隱約聽到了一個聲音。
溫柔,低沉。
是個男人的聲音。
他在說……
“玩的開心,馬德拉。”
這是他從噩夢中猛然驚醒的最大緣由。
明明在自己的房子裡,在溫柔繾綣的氛圍中,甚至是在小夥伴最親密的位置上。
可他總覺得不安,甚至隱約有些恐懼。
他在恐懼這份平和與穩定,甚至對安穩的環境產生過於警惕的驚懼。
他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在賴以生存的能力麵前,他的直覺顯得尤為敏銳。
而在這樣的環境中,他的腦海中竟然潛意識的在播放這句話。
甚至連從那話那頭傳來的失真感都仿佛在慢慢消失。
那個被黑影包裹著的男人,站在自己的麵前含笑說:“玩的開心。”
星見淺行歎了口氣。
他無法說出一切。
甚至連更多的都不好說。
“那真的算不上什麼,”星見淺行低聲回答,“我並不在乎那些事,而且說出來都是些無聊的日子,沒什麼好講的。”
安室透露出半月眼:“哦?我會去查的,你最好不要讓我找到破綻。”
“你找不到的,”星見淺行隨口回答,“先不提我基本上不彙報多餘的事,就算是有,以你的權限也查不到。”
“……”
“……”
星見淺行更想逃了。
“又想跑?”
“隱約有點……”
“……”
“……”
“行吧,”安室透歎著氣慢慢鬆開手,“我會等你想要主動告訴我的那一天。如果可以的話,希望這些能和你要給我的禮物一樣讓人開心。”
“我會儘量的。”星見淺行回答完之後立刻起身去找醫藥箱。
他自己也知道咬下來的時候有多疼,甚至每次都能安然的咬在“疼到清醒但不會休克”的力道範圍內。
但他那時候是已經習慣了。
安室透可從來沒有習慣過。
他對此非常抱歉,然而小夥伴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沒事的,”他甚至還反過來安慰對方,“夏馬爾醫生的那個能力……說是一個星期之內都能起效,傷口非常迅速就可以複原,更何況也隻是稍微破了點皮……說起來,你的牙齒以前很規整呢?”
星見淺行一愣:“有什麼不對的嗎?”
“以前的時候,”安室透示意他仔細看牙印,“你沒有這麼一顆特彆尖銳的牙齒吧?”
“嗯,特意磨的,”星見淺行回答,“尖一點比較好用。”
“……”
“我又說太多了?”星見淺行無奈一笑,“不好意思,好像在麵對你的時候,我一直都很容易說快嘴。”
安室透:“沒有,你這樣很好。就算大部分的事情不太好告訴我也沒問題,隻要你……能稍微相信我一點就行。”
星見淺行有些發愣,他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看起來不太信任你麼?”
“可能是因為有太多瞞著我的事情了,你看起來總是欲言又止,”安室透低聲說,“可能隱瞞對我們終究不太好,但我也知道,我們這種身份的人並不習慣於口吐心聲……”
星見淺行一頓,露出開朗的笑容:“對,你能理解我真是太好了。”
“不,我是在努力對你吐露些真實的想法,”安室透瞪了他一眼,“希望你能認真的聽一下。”
星見淺行緩緩點頭:“好,你說吧。”
“本來見到你的時候,我以為是意外,但現在想想,擁有那樣的力量的話,恐怕早就預見到了那個時候了。
“但那時候對我來說,非常驚喜,甚至是大於驚訝的那種。在休學後,你隻在兩個月後的畢業典禮前夕匆匆與我們見了一麵,之後又銷聲匿跡。
“我們所有人一直都沒有放棄,一直都在找你,可是大家都不會覺得你會出國……土禦門家的長子長孫,霓虹警察廳警視監的獨子,‘先知’超能力擁有者,霓虹官方怎麼可能讓你離開國土範圍?
“誰會想到,你竟然是去臥底組織當間諜,而且還是在我們所有之前。不光時間,甚至連地位都站到更前方的位置。
“當時我和景光進入組織的時候,升遷快的驚人,本來我在想是不是因為我們的優秀和特殊。但你之前說確實是你在幫忙,那麼……真是多謝你了。
“或許你無法吐露出更多的關於你的生活、你的任務,但至少心理曆程或許能和我說一說,就像是我在和你說的這些一樣。”
安室透一口說完所有話,隨後微笑著看向星見淺行。
他的小夥伴,從來都是講究公平的存在。
他剖開了自己的心給他看,那麼他自然也會打開他自己的心扉。
星見淺行果然不辜負他的期待。
“我一開始,真的沒想到會在那裡碰到你。”
他慢慢的訴說。
“那時候我隻覺得位置非常好,可以作為‘馬德拉’在霓虹的暫時據點,甚至因此動用了一點公安方麵的關係。
“但我並不後悔,那個孩子……名為‘江戶川柯南’,實際身份是‘工藤新一’的小朋友,他可以幫到我,或許現在看不出來,但等到他與組織相遇,等到他變成摧毀組織的那顆銀色子彈,才是真正的發揮他作用的時候。
“我知道你不喜歡聽到‘銀色子彈’這個詞,但那個孩子未來或許真的會像曾經的黑麥威士忌,現在的赤井秀一一樣給組織帶來巨大的威脅和麻煩。
“但在此之前,我們要給他發展的時間,我們要有讓他了解到組織內(,)幕的機會。為了這個時間,我可以等,為此,中間哪怕是成為劊子手,哪怕在組織裡變得更加黑暗,我都可以接受。”
星見淺行的聲音擲地有聲。
他甚至已經將自己所有能說的打算都說出口了。
此時的安室透並沒有理解,甚至隻覺得他隻是在強調“工藤新一”的重要性。
但隻要給出足夠的時間,長大的銀色子彈就會將組織攪弄得天翻地覆。
——而他們,就要做毀滅組織的劊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