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過後,她就散去神色裡的異樣,也移開看著士兵的目光,眼睛對上他的,“聽說您打算拋下我獨自去找寶藏啊?”
“羅納德告訴你的?”雖然用的是問句,不過薩卡斯基也不用她回答什麼,因為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自作主張。
他的副官,羅納德。
先前薩卡斯基指定幾個身手好的部下和他一起準備去往宮殿,那時候羅納德就極力勸阻薩卡斯基不要親身涉險,後來見勸阻無效又提出讓她加入先遣隊,試圖借用她的力量保證所有人的安全。
薩卡斯基最後也沒同意副官的建議,因為對他來說…如果時刻躲在女人身後,實在顏麵無存,更彆說那個女人還是她。
另外,她此番想必辛苦得很,既然已經休息,那就讓她好好休息,進入內城探查那種事又不是強大敵人來襲,何必去驚動她。
現在這人忽然出現,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羅納德違背他的意思讓人驚擾她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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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打量台階外的人幾眼,不出所料發現這人行色匆匆,周身的疲憊卻還沒完全散去。
電光火石間心念飛轉,薩卡斯基又哼了聲,正打算開口讓她回去繼續休息,不想話未出口就叫一邊的喬納森截了去,“喲喲~安娜小姐。”
喬納森的語氣非常熱絡,隨後又領著跟前的西瓦士兵走得更靠近她,接著說道,“沒看見安娜小姐你,我還真是沒辦法放心呢~如果你跟著,安全係數會增大很多。”
說完停頓幾秒鐘才想起什麼似的偏過臉看著他的士兵,“西瓦,你認識安娜小姐?真是狡猾,居然搶先認識這樣漂亮的小姐啊!”
“誒?”年輕士兵神色很是莫名,抬手撓了撓後腦勺,臉紅了紅,“不認識啊~”
“我認錯人了。”懸在水麵上的人在士兵看向她的時候曼聲回答,微眯的眼睛,神色似笑非笑,“你也叫西瓦?說起來,娃娃臉和名字居然都能作為一種傳承啊~”
“誒?安娜小姐怎麼知道?”叫西瓦的士兵臉更紅了,一副非常不好意思的樣子,“西瓦這個名字是家族傳承啊~”
聽得士兵的話,那人的眼睛彎了彎,麵上頓時顯出幾絲饒有興致來,“原來是這樣啊~”
見狀,薩卡斯基重重哼了聲,搶先打斷那人和年輕士兵越發要延長的交談,下一秒,見在場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他故作無意的冷著臉,說道,“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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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接二連三出現的不速之客,前往岩壁後方宮殿查看的計劃隻能做出調整。
時隔許久,重新出發的人數減少許多,薩卡斯基麾下幾位心腹被留下來,登上平底舟的人隻有四位,喬納森,士兵西瓦,薩卡斯基,以及她。
因為前方情況不明,先遣人員越精銳越好,喬納森表示他才不要多事指揮彆人的部隊,然後用不能說服的態度拒絕薩卡斯基將麾下拜托給自己的決定。
西瓦士兵因為精通機關消息,宮殿內如果存在機關,需要這士兵,所以他的安全交給喬納森負責。
薩卡斯基同樣拒絕喬納森要求他這指揮官留守的建議,他…不需要理由。
那人,安娜,她…薩卡斯基無法勸服。
他們四個人,其中三位是此番在島上的頂尖戰力,誰都勸說不了對方留守,那也隻好他們組隊前往,至於其他人…
倘若宮殿那裡有連他們三人都無法應付的困境,其他人多去一個也隻是多搭上一條性命而已,何必多此一舉。
於是,一行四人分乘兩艘平底舟,緩緩地劃著水朝那處通道前進。
…………
因著她不肯聽從勸告,薩卡斯基冷著臉劃動小舟,怎麼也不打算先開口和同乘這人說話。
喬納森與年輕士兵一同劃動船槳,速度保持在和薩卡斯基這邊平行的位置,不時拿眼神斜乜,不過也因為薩卡斯基顯而易見的難看表情,沒有誰自討沒趣這時候打破平靜。
平底舟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上安靜滑行,速度不快不慢,流水清澈見底,此時島嶼籠在燈海中,輝煌光芒倒映得天與海顛倒一樣,他們竟也仿佛飄浮在半空。
隻是不知哪裡來的風吹得人身心一顫,薩卡斯基緩了緩臉色,悄無聲息睇向坐在對麵的這人。
許是能力者的緣故,懸浮在水上的時候看不出什麼,此時坐在平底舟上這人卻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一雙眼睛也不敢盯著咫尺外的水波看,而是半低著眼睫盯著她自己身前的方寸之地,繃緊了脊背,手也死死摳緊船舷,象是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弄翻船一樣。
良久,平底舟滑過方碑,直直朝著後方岩壁通道那邊行去,也不知為什麼,大概是覺得不想再忍受他的冷氣,喬納森和士兵忽然加快速度,幾息就錯開位置前行到十幾米外。
等到拉遠距離,麵朝後的喬納森又遙遙的衝著後方張了張嘴,看口型說的是,‘加油~’雖然語焉不詳,不過從同窗的古怪表情來看,肯定不是嘲笑他的速度,分明指的是————
收回望向喬納森的目光,薩卡斯基輕輕哼了聲。
聽得他的聲音,她就抬了抬眼睛,眼角微微凝著霧汽,蒼白的臉,眉心蓄著倦意,目光碰上他的又很快轉開…
視線在背著前方麵朝他這人身上一掠而過,薩卡斯基又哼了聲,這次真的有些不悅,“不舒服就去休息,即使是幻獸係,惡魔果實能力者也不是不死之身。”
“嗯我知道。”這人沉默片刻方才開口,聲音有些低啞,“多謝關心。”
她這樣生疏又客氣,話傳到他耳朵裡倒是叫他生出幾分諷刺意味來,也許是因著心頭灼升的那絲異樣,薩卡斯基冷聲譏諷,“我不會救第二次落水的不聽勸告的蠢貨。”
…………
結果這人半晌沒有開口,等他忍不住又看過去卻見她的神色恍惚…竟象是根本沒留心他說了什麼!
結果沒等他發怒,這人又抬高眼睛,墨黑眼瞳幽深靜謐,唇稍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隻是不等開口又轉過頭————
他們所乘平底舟此時通過廣場,正在接近通道入口,喬納森和那士兵已經停在不遠處等待。
這一時錯過,薩卡斯基也就再沒等到她先前尚未出口的話。
…………
彙合之後,四個人彼此對視一眼,隨即,兩艘平底舟不約而同劃入位於兩側岩壁間的這條水道。
眼前微微黯淡下來,是岩壁的角度遮擋大部分光線的緣故,也因此,似乎連溫度都下降,原本的宜人清涼變得有些寒冷起來。
薩卡斯基很快收斂心思,和喬納森一樣不動聲色警戒起四周環境。
耳畔水聲若有似無流動,寂靜裡連水波托動小舟前行的聲音都被收走一般…
薩卡斯基皺了皺眉,眼睛抬高了看向前行方向的儘頭,岩壁另一端盛大光輝籠罩下的宮殿群精致奢靡,隻是不知怎麼,心頭居然有突如其來的淺淺陰霾。
非常詭異的預感,修習見聞色開始,每每出現這種感覺…似乎,接下來都會有叫他措手不及的事發生。
他尚未分辨出那絲不知因何而起的沉重感所謂何來,忽的聽見同舟這人輕聲低歎,仿佛有說不出的遺憾,與詭異的截然相反的欣喜。
“恐怕我隻能到此為止了。”
…………
“很抱歉——”
她這樣笑著對他說。
接下來的事太快又太亂,薩卡斯基根本記不得細節,他隻知道自己瞪大眼睛看著她緩緩地朝後栽倒,頃刻間無聲無息墮入下方水流。
下一秒,他根本連想也不想就拋下手中的船槳,縱身跟著入水…可是她消失了!
岩壁間的水道根本隻有幾米不到深度,能見度也極好,甚至清澈見底,隻不過短短幾秒鐘而已,落入的人就消失無蹤!
最後一眼,薩卡斯基仿佛看見那個人身影在波光水影間淡化開,沉入水中的肌膚,蒼白顏色裡糅雜淒豔緋紅紋路,唇稍噙著淺笑,姿態妖麗又纖弱…
她往他無法觸及的虛幻深處墮落,水妖一樣在他極力探長的指尖轉瞬即逝。
…………
薩卡斯基在透明流水中瘋狂地來回尋找,幾乎溺斃之前才被喬納森強硬地拖出水麵,而此刻他們距離滑入內灣的海水中隻有一步之遙。
他極力掙紮,隻是先前驚怒過後又在水中耗費太多精力,對於喬納森和聞訊趕來的下屬軍官們合力壓製根本無法掙脫。
耳朵充斥了無數忽遠忽近的雜音,薩卡斯基瞪大眼睛,目光死死停在帶走那人的這片水波上,牙齒咬得太緊以至於舌尖嘗到濃膩的血腥氣。
她是惡魔果實能力者,她消失在水中,他說不會救她…
他救不到她,如果沒說那句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