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雷中校躲在自己辦公用的艙室裡發愁。
他們所乘坐的來自東海羅格鎮海軍駐地的先鋒號輕型戰艦停泊在港口,他長官斯摩格上校帶走軍艦上三分之二的兵力去追捕草帽海賊團,剩下的人手就讓他統統安排去負責警戒,也不管聽見命令的士兵們一片鬼哭狼嚎。
布置好事務,蒙特雷回辦公艙室坐在椅子上自顧自愁得不行,連近身親衛想求個情讓他鬆口悄悄放人上岸也被拒絕。
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看到陸地,底下海兵盼著能放鬆放鬆,這情有可原,包括蒙特雷自己在內都希望上岸去,哪怕什麼也不乾隻是踩一踩土也是好的。
駛入阿拉巴斯坦海域氣候開始,軍艦內的氣氛就變得浮躁,士兵們望向遠處浮在海平麵上的島嶼目光蠢蠢欲動,神色間充斥著長時間漂泊後對陸地的渴望。
之後靠岸登陸,沒有被斯摩格上校帶走的士兵盯著港口的眼神都發直,極度渴望的陸地近在咫尺卻不能觸及,想當然留守軍艦的這些小夥子心情能壞到什麼程度。
不是經年累月漂泊大海的人,不會了解海上人對陸地的無限向往,他們愛著這片海洋,可同時也眷戀著大地————這些,蒙特雷很清楚,因為他也是那些‘他們’的其中一員。
以往對下屬而言他這中校一貫好說話得緊,今天求情失敗,等人出去門還沒關上就能聽見躲在外邊走廊等消息的海兵唉聲歎氣。
“這幫臭小子。”蒙特雷對著空氣恨恨磨了磨牙,轉念一想就更發愁。
原本他不會這樣不近人情,按照一些上不得台麵的規矩,沒有作戰任務的士兵私下上岸,一般不出意外軍官們都會睜一眼閉一眼,今天這次他卻不敢放任。
因為賭不起那個萬一,他放任士兵上岸,哪怕一點半點差池,到後邊都可能給他長官帶來不小的麻煩,而先鋒號現在也經不起風波。
當初隨著斯摩格上校離開馬林弗德去到羅格鎮駐守,蒙特雷給自己的定位就是上校的副手,他需要做的是替他長官做好沒留意的那些‘小’事,通俗點就是替他長官收攏人心,外加收拾爛攤子。
前者他做得可圈可點,後者也做得不錯,不過比起士兵裡邊的好名聲,到底還是他長官的前程比較重要些,兩害相較取其輕,這簡單的對比,傻瓜也知道要選哪一項,蒙特雷又不笨,當然知道被士兵埋怨總好過鬨出點什麼來讓他長官受到連累。
今時不同往日,蒙特雷哪裡還敢出一點差錯叫人抓住把柄。
這裡是偉大航道不是他們駐守的東海海軍基地,出了事就算戰國元帥有心護著也會鞭長莫及,更何況斯摩格上校這次行動太過惹眼,海軍本部元帥那邊已經怒氣勃發。
先鋒號追著草帽海賊團一路從東海抵達這裡,說好聽點那是寧枉勿縱,難聽點就是擅離職守,要是海軍本部那邊較真責問,首當其衝就是他們斯摩格上校會被處罰。
身為海軍基地最高指揮官追擊海賊丟下駐地不管————這失職的罪名嚴重起來很可能會上軍事法庭。
也正因為擅離職守一事可大可小,蒙特雷才會一天愁過一天。
…………
打從離開羅格鎮,本部元帥辦公室就一日照三餐打電話來罵,罵完了勒令他們趕緊掉頭滾蛋回東海,可斯摩格上校硬是當沒聽見,蒙特雷一天比一天發愁。
戰國元帥奈何不了斯摩格上校轉頭把炮/火對準他,罵得狗血淋頭也還是改變不了先鋒號長驅直入,最後停泊在阿拉巴斯坦沿海城市港口的事實。
頂頭上司我行我素習慣了,倒黴的自然就是蒙特雷這中校,除了挨罵還得替他長官寫各式各樣報告以應對海軍本部那邊發來的各種責難,簡直苦逼到極點。
可是沒辦法,誰讓他是羅格鎮海軍駐地最高指揮官之下第一人呢?誰讓他是…當初戰國元帥秘密調給斯摩格的…一個助力呢?
當然,被他長官牽連這件事,蒙特雷倒是沒有任何怨言,早在調任羅格鎮那天起他就早有準備,對於可能發生的事和因此帶來的麻煩,因為…他就是為此才到斯摩格上校身邊。
表麵上,蒙特雷隸屬海軍東海支部羅格鎮駐地,軍銜是中校,而實際上他是海軍本部戰國元帥麾下,連斯摩格上校都不知道,他是戰國元帥下令調往羅格鎮,為的是護他現在這位長官周全。
從海軍本部調往四海支部任命下來之前,戰國元帥親自和蒙特雷談過話,他是元帥從部隊裡一手提拔起來的人,算是嫡係,元帥說話的時候也就沒有太多官樣文章,所以蒙特雷知道,他前往四海支部不是明升暗降而是執行任務。
也是到了羅格鎮經過一段時間相處,蒙特雷才多少明白為什麼斯摩格如此被看重,而戰國元帥又一直憂心忡忡的理由。
他這長官能力卓越可在人事方麵就欠缺得厲害,說好聽些是鐵血耿直,難聽些就是臭脾氣,也難怪彼時在海軍本部會被排擠陷害。
一位優秀的海軍軍官,能力出眾且具備將領資質,可惜是非太過分明,從來看不慣派係紛爭更不肯靠向任何一方————這樣一個人很容易成為他人的擋路石。
戰國元帥把人調往四海支部,除了當時那種形勢下要保全斯摩格,也有曆練他磨一磨他性子的意思。
蒙特雷的年紀比斯摩格大,又因為他們這些嫡係常年呆在戰國元帥身邊,以高處視角俯覽全局的時候多了,當然也就能了解一些上位者對優秀後輩新人的愛惜心情。
意氣風發百無禁忌的年輕人就如同一顆不曾打磨的寶石,尖利棱角容易傷人傷己,隻有經曆事實磨練變得圓滑一些才有可能走得更遠。
戰國元帥對斯摩格抱有期望,想曆練他的同時又不希望他被消磨意氣就此泯滅,因此才有了蒙特雷秘密調往羅格鎮,為他們海軍元帥看著點未來很可能成為海軍支柱的這個年輕人。
他身負的任務是戰國元帥對他的信任,蒙特雷哪裡可能埋怨什麼呢?他隻是在發愁。
戰國元帥希望能再培養出一位‘青雉大將’,可這些年看下來,蒙特雷總覺得元帥的希望會落空,年輕時候的青雉大將怕是沒有,倒是海軍英雄鐵拳卡普中將,很可能要後繼有人。
擁有強大力量卻我行我素,認定的事無論如何都會做到底,視名利如糞土,看不慣的事任誰的麵子都不管用,這種性子簡直就象黃金時代的卡普中將嘛~
蒙特雷都快愁死了。
他長官死死追著東海新人海賊草帽路飛不放,大有不把人逮進深海大監獄誓不罷休的樣子,連戰國元帥的電話都敢直接給摔了,他這中校被罵啊罵,罵完了還得想方設法善後,可怕的是,他竟然是心甘情願的!半點怨念也生不起來。
_(:3ゝ∠)_
這些年呆在羅格鎮,他都快被同化了,對戰國元帥的敬仰與忠誠沒有改變,與此同時,他卻慢慢變得不僅僅是‘完成任務’,他…希望自己能成為他長官的左膀右臂,成為…
真正的助力。
…………
蒙特雷中校坐在自己辦公艙室裡發愁,他長官斯摩格上校帶了人上岸去追查草帽海賊團,到現在大半天過去,眼瞅著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可就是沒有…逮著人。
兩小時前開始先鋒號通訊室陸續接到岸上部隊的聯絡:從‘發現草帽小子蹤跡’,到‘發現草帽海賊團蹤跡’,最後‘全員在城鎮裡搜索追捕草帽海賊團’。
總之,遞進式的事件發展滾雪球似的攪得麻煩越來越大,可就是看不見半點逮著目標的曙光。
通訊室收到聯係立刻報告給蒙特雷,他一邊聽電話蝸牛那頭的話,一邊分出一耳朵留心岸上動靜,城鎮裡象是響應一樣,隨著抓捕就吵得亂七八糟,隔著距離的先鋒號這邊都能聽清楚那些騷動。
一會是濃煙滾滾一會是火光衝天,還有民眾的驚呼時不時傳來,驟生的亂相讓蒙特雷看得直皺眉,他大概能猜到結果。
他長官斯摩格上校這回多半又是铩羽而歸。
很奇怪可也不奇怪,那出身東海的小小海賊團古怪得很,已確認身份的全員也不過五個人,偏偏有如神助般,每每到困境竟都能絕處逢生,加上那船長…蒙奇.d.路飛…
誒~算了。
搖了搖頭,從瞭望窗走回辦公桌邊,蒙特雷把掐在手上快口吐白沫的電話蝸牛放回原位,轉手又揉了揉額角,歎了聲才把那些有的沒有的雜念壓下去。
斯摩格上校對草帽小子的複雜心情…那些事不是他該管的,他該做的是處理來不及處理的小細節,以應對往後來自各處的明槍暗箭,確保他長官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在斯摩格上校成為未來海軍的中流砥柱之前,蒙特雷願意作為最安穩無慮的後盾,直到他的長官能夠象先鋒號這艘軍艦的名字,成為海軍堅不可摧的頂尖人物。
…………
歎完氣,蒙特雷重新坐回位置上,心思從他家長官和戰國元帥辦公室那邊近些天的僵持局勢,轉到阿拉巴斯坦當地這邊…
這又是件麻煩事,雖然還沒發生,可也肯定即將發生。
先鋒號停泊的沿海城市很繁華,阿拉巴斯坦畢竟是千年古國,底蘊深厚,國內三年動蕩不安的局勢也沒給這商業重鎮帶來過大衝擊…不過今天這回下來…那一位一定會有所行動吧?
那一位,王下七武海,沙鱷魚.克洛克達爾。
阿拉巴斯坦是沙鱷魚的附屬島,這國家近些年對沙鱷魚的呼聲很高,據蒙特雷所知,阿拉巴斯坦國內民眾的心目中,那位王下七武海都快成為國家英雄。
雖然離開偉大航道幾年,該知道的事蒙特雷也能從某些渠道得到消息。
海軍從不乾涉彆國內政,不過對於王下七武海那樣身份的人也還是時時刻刻盯著,畢竟那些一方梟雄們事無大小都牽連甚廣。
沙鱷魚那樣海賊出身的惡棍…成為英雄?彆說笑話了好麼。
反正海軍本部是不會信,可惜世界政府很相信,也或者世界政府那票政客們是拿七武海在製衡局勢,為防止海軍武力擴大不服命令。
不過算了,上位者有上位者的考量,蒙特雷這種軍銜級彆也沒空閒考慮那些,他在擔心。
這裡是那位王下七武海的屬地,今天斯摩格上校帶領隊伍進入城市追捕東海海賊,無論結果如何,沙鱷魚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倒不是說蒙特雷怕了沙鱷魚,他擔心的是海軍本部那邊有人借此攻訐斯摩格上校,如果有誰借此事挑起事端,除了‘擅離職守’再加上個‘惡意挑釁王下七武海’罪名,就算戰國元帥護著,給斯摩格上校的處罰也一定輕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