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視線隨著遛彎的黃猿大將轉,好半天等他終於看完了擺設又大刺刺走到唯一的那張床邊坐下,之後,我忍不住抬手捏了捏額頭,百般無奈的開口,“您要休息了?”
如此毫不客氣的占據唯一一張床,還順帶解了外套,是想乾什麼?雖然被褥什麼的折得整齊看起來也沒人睡過的樣子,不過————這屋明顯是我住的吧?
不說先來後到,你睡下去…是打算坐實了我是你‘寶貝兒’的謠言,還是作死?
…………
想了想,又想了想,之後,我盯著解開西裝外套露出裡邊那身襯衣,坐在床沿一副打算做點什麼的黃猿大將,嘴角狠狠一抽,終於還是決定妥協,“您休息,那我不打擾了。”
“耶~安娜你想到哪去了?”結果這位解個西裝外套都無比風騷的黃猿大將露出更古怪的表情,隨手把脫下來的西裝扔邊上,接著又起身開始解襯衣袖扣,同時一本正經的說道,“我隻是打算換件襯衣,稍後準備好了一起回去。”
“回馬林弗德,安娜也能夠動用穿界門,不是嗎?”
“我很好奇,為什麼不肯直接回到馬林弗德反而要在這裡等。”他半低著頭,依稀仿佛說著什麼很普通的事那樣,音調漫不經心。
“昨夜科學部忙了一個通宵,隻為鎖定空間異動頻率,直到淩晨才找出大致範圍,之後花了點時間確定是雙子島。”
“科學部的儀器再如何精密也始終有缺陷,畢竟是剛剛起步的研究,可是對安娜來說,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對吧?”
…………
他象是閒聊一樣絮絮叨叨,也沒管我是不是在聽,或者要不要給他回應,象是真的隨口說說那樣,之後又敞著襯衣衣襟,施施然走到挨牆的櫃子那邊,打開抽屜往裡邊找翻找嗯?新的襯衣。
這酒室備著很多東西,不過,海軍大將這種體型的號碼…
站在原地等了會,等他翻了個抽屜一無所獲之後又打算去翻另一個,我盯著這位黃猿大將貌似乎毫不在意的背影,低聲說道,“我等在這裡,為的是乘船回去。”
“頻繁使用穿界門會帶來某種未知後果,黃猿大將。”
聞言他的背影微微一頓,隻是沒有轉過身來————我看了他幾眼,隨即將目光調高幾度,視線停在挨牆這幾個櫃子其中一個,安置著蝸牛柯拉鬆先生的那個上邊。
那個座鐘已經開始重新走動,迷你版柯拉鬆也躲起來剩個圓滾滾的殼子在櫃子上邊,看起來一切都毫無破綻,隻是,隱藏起來的真相,到底還是存在。
“那是亡靈的通道,黃猿大將,即使能夠使用,肆意穿行的後果,很可能是有朝一日將徹底迷失在夾縫之中。”
“至少對我來說,穿界門之內的混沌對我有害。”
或許也不是有害,我不能說出真相————使用穿界門會帶動鬼族血脈,行走在混沌的時間越長,惡魔果實和鬼族血脈構建的平衡越會削弱。
為了確保自己不會哪天真正變成食人鬼,我不能肆意妄為,哪怕是動用靈力也要小心謹慎。
…………
“以我的立場或許沒有資格質疑科學家的研究精神,黃猿大將,隻是忠告————”
我說到這裡,那邊翻找的男人停下動作,起身,慢慢的回過頭看來,神色半隱在暗處角落模糊不清,一雙眼睛…卻是鋒利得如同刀鋒。
沉默幾秒鐘,我抬高一手,輕輕按在眉心,感應隔著血與肉,以蒼龍之身為鞘的黑暗幻星羅睺,頃刻間又移開指尖,抬起眼睛,視線對上半隱黑暗的那雙眼睛。
開口,給予對方,唯一一個,身負鬼族血脈的異種蒼龍的忠告:
“隻有無知者才會無畏。”
就象我一早預料到海軍的態度會是戒備與懷疑那樣,我也知道,一旦慰靈碑的咒文作用被察覺,海軍一定不會放棄對其的研究。
人類的進步在於永不停止的探索,然而,無知才會無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開啟,放出來的究竟會是什麼?
永生不死與異世界,這兩個課題,怕是沒有哪個人會不感興趣吧?海軍和鬼麵獸合作,打的什麼主意,怕是雙方心知肚明,隻是到底還沒有圖窮匕見。
穿界門,黃猿大將此番驟然出現所動用的技術,已經涉及到空間法則,雖然隻是一鱗半爪,相信觸及次元也隻是時間問題。
不過,海軍要想徹底掌握這兩樣,當中會耗費多少年,將有多少人犧牲?
永生不死的代價如果是啖食人類?
打開異界之門,門的背後會是什麼?是取之不儘的財寶,還是能夠取代原本世界的殖民地,或者是比人類凶殘的異界生物,還是會讓人類毀滅的侵略者?
哪怕打開的是黃泉之門,虛圈屍魂界崩潰的如今,亡靈國度會給現世帶來什麼?消除生死界限?還是徹徹底底的生命大滅絕?
我唯一能說的,隻是一個忠告:隻有無知者才會無畏。
我阻止不了任何人,也沒有興趣阻止,隻是看在…
嘛~算了,我攔不住彆人找死的步子,隨他們吧~
…………
站在原地發呆了一會,眼前盯著的足尖這塊方寸之地慢慢走進一雙鋥亮的墨黑皮鞋,緩緩的,以一種不疾不徐的速度走到近前,隨即停下腳步。
待得我重新仰起頭,視線抬高了,視網膜裡映入————衣襟半敞,有些不成體統,不過神色倒是嚴肅,至少我很少看見這人會露出此時這等神態。
目光也並非居高臨下俯視,或者漫不經心的半嘲半諷,而是一種…狡獪,孩子似的,發現什麼令人驚訝的東西似的,專注又好奇,還有些得意。
“耶~”這人盯著我看了半晌,口中發出輕輕的似是歎息的音調,聲線低而暗啞,內裡藏著微微的起伏,“果然,我沒有看走眼呢~”
詭異的神色,誘哄似的口吻,說話時慢慢的伸出手,指尖落在我的臉上,指腹粗糲的繭子不輕不重摩挲,“真是叫人心動,怪不得…”
又一次開始耍流氓的黃猿大將,笑眯眯的邊說邊…摸我的臉,眼睛裡有詭異的神采,“我想追求你呢~安娜。”
“不是開玩笑或者玩/弄,也不是為了你的秘密,是認真的,一個男人對待女人那樣,追求你。”
哈?呆滯幾秒鐘,等腦子裡消化完他的一番話,我眼角狠狠一抽,忍不住用關愛智障的目光看他,“你偏題了,黃猿大將。”這都哪跟哪?
“耶~”他哼笑一聲,到底還是在我異常凶惡的注視下收回毛手毛腳的爪子,隨即又把一雙手插/進褲子口袋裡邊,直起身,語速正常了很多,“當然,你可以不急著回答我,我的誠意你可以慢慢體會。”
“我總覺得被威脅了。”我腳下退開幾步,一臉黑線,“說起來————”什麼時候可以回去?如果不使用穿界門?
“如果不使用穿界門那就要等了哦~”他笑眯眯的,詭異的象是知道我心裡想什麼一樣,“等雙子島海軍基地安排艦隊,或者等薔薇號抵達。”
“早些天聽聞薔薇號秘密駛離馬林弗德,目的地未知,現在看來應該是安排前來接應的吧?薩卡斯基那家夥除了自己的嫡係誰都信不過。”
“不過算啦~”這人又搖了搖頭,一副被同僚的冷酷傷透了心結果還是大度原諒對方的慷慨樣子,“如果到時候薔薇號拒絕我登船,那我隻好臨時去借一艘軍艦。”
“安娜可是很重要的人,無論是對我還是對馬林弗德,無論如何,這次也不能把你再弄丟了啊~”
…………
然後,大概是決定要等軍艦一起上路,他也不就著急換襯衣回去,收斂了周身古裡古怪的氣勢,接著抽/出手把解開的襯衣扣子扣好。
片刻過後,總算不再衣裳不整的黃猿大將開始有閒心乾點彆的,比如說慢悠悠走到房間一角,熟門熟路的打開抽屜取出煙包和火機,象是想抽支煙?不過拆煙包的動作又半途終止。
不知道看見什麼,無意中偏過臉去的目光停在一個地方,看了幾眼又扭頭看了我一眼,“你的大衣?雙子島這裡指揮官是斬鯊巴士底中將吧?我記得。”
這人話題轉得快險些叫人跟不上,我順著他看的位置看了眼,點點頭。
是我的大衣,那身墨黑羽毛大衣,屋裡熱,昨夜喝酒的時候就脫下搭在那,雙子島海軍基地指揮官也是斬鯊巴士底中將————不過,這兩者有什麼聯係?
聽得我的回答,他又低頭去拆煙包,同時開口說道,“耶~你不知道,巴士底看不得這種墨黑羽毛大衣,要是你不想節外生枝…”
到這裡又停頓下來,這人話說一半就自顧自低頭去點香煙,一副到此為止的模樣,顯然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對於黃猿大將的故弄玄虛,我實在是,隻能問一下自己的猜測:
“原因不會是那位王下七武海吧?”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因為同款不同色少女係粉毛大衣是海流氓的標誌著衫?
結果,我問完之後,黃猿大將倒是沉默下來,之後收起已經打燃的火機,叼著沒點著的煙支,轉身走到那身墨黑大衣前,盯著它看了會,哼了聲,“倒是一模一樣,和當年那件,要是不想徹底得罪巴士底,你還是丟掉它。”
“因為曾經有個人穿著這種大衣死了。”
“那個人是巴士底一手帶出來的年輕人,結果任務中死去,巴士底這些年…”說到這裡象是想起什麼,他回過頭,一副為時已晚的樣子問道,“對了,你沒有見過這裡的最高指揮官吧?”
不,我見過了,還被找了麻煩————我嘴角一抽,默默的斜眼————原因是這樣嗎?穿著同款大衣的年輕人死在任務裡?
等等?!
這種情況不就是…巴士底中將一手帶出來的年輕人,執行任務中喪生,導致那位中將看到墨黑大衣就暴躁的…是…“唐吉訶德.羅西南迪?”
…………
話說出口,眼角餘光裡瞥見黃猿大將驀然沉下來的麵色,我就知道自己又一次說錯話————唐吉訶德.羅西南迪是海軍臥底,這件事…
果然,頃刻間,他拿下嘴角的煙支,飛快走到近前來,顰緊的眉心帶出幾絲肅穆,“為什麼安娜會知道?”
細細的盯著我看了會,眼睛微微眯了眯,沉聲開口,“薩卡斯基忽然決定剿殺愛德華.威布爾的原因,和你知道唐吉訶德.羅西南迪的存在,根源是一樣的嗎?”
誰?赤犬大將忽然決定剿殺誰?這名字?我默默想了想自己記憶裡的,和看過的那些通緝令,好半天都沒能把名字對上號,因為實在還多了,十幾年來蜂擁出現的海賊,還有原本的那些老江湖們,太多了記不得啊!
許是見我的表情太迷糊,黃猿大將又哼了聲,好心開口解了我的困惑,“愛德華.威布爾,自稱白胡子的親生兒子,賞金四億八千萬,原本象他那種海賊…薩卡斯基忽然決定剿殺,不是很奇怪嗎?”
沒聽過的海賊,白胡子的親生兒子?我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隨即就放棄追究原因,赤犬大將決定剿殺讓黃猿大將很奇怪…這說明,愛德華.威布爾很可能是未來對海軍造成重大威脅的人?
我還以為赤犬大將首先要做的是殺掉…
算了,搖了搖頭,我努力不讓自己的表情太難看,順帶努力把焦點轉回,那樣‘根源’上,“您這樣問得我很奇怪呢~海軍的任務…”
“耶~”打算糊弄過去的話說到無法繼續下去,因為黃猿大將忽然抬手,用他的食指點在我的嘴唇上,緊接著,這男人不緊不慢的湊近,神色似笑非笑,“你撒謊的時候,或者心情不愉快的時候,對人的稱謂才會用上您。”
“我猜到了喲~安娜,你的行走時間,這次是看到了過去,或者未來嗎?帶著薩卡斯基?”
“真叫人嫉妒啊~薩卡斯基那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