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話說得有意思。”鬱寧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抬眼看向林老:“我可什麼都沒做。”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老的腰彎得更低了:“林方出事隻怪他自己咎由自取,是他不知好歹,什麼墳裡墓裡挖出來的東西也敢戴上身,今天來,一是請先生不要與他一般計較,高抬貴手饒了他這一回,二是謝鬱先生不計前嫌,大度提點,否則他哪裡還能有命在?”
大庭廣眾之下一個年邁的老人對著一個年輕人彎腰鞠躬,著實是吸引目光。鬱寧抬了抬手,說道:“林老請坐吧。”
“哎,謝謝您。”林老拉開椅子坐了下來,鬱寧打量著他,明明才分彆了一日,林老卻像是老了十歲一般。鬱寧問道:“貴公子現在如何了?”
“斷了一條腿和一隻手,摔了兩顆門牙。”林老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鬱寧的臉色,卻沒有在他臉上看出一絲幸災樂禍亦或者驚訝,顯然是早已有預料:“我知道不是鬱先生您動的手,今天來隻是來賠禮道歉的。”
“嗯。”鬱寧清清淡淡的應了一聲:“我知道了,這件事就這麼算了,我也沒放在心上,林老請回吧。”
林老神色一頓,眼睛微微下垂:“我有一事,不知道該不該開口,求鬱先生再指點迷津。”
“既然不知道該不該開口,那就不要開口了。”鬱寧漫不經心的答道。
“……是,那我就先告辭了。”林老自口袋裡摸出了一張卡,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鬱寧麵前:“這是我這個老頭子給先生的一點賠禮,還望先生不要嫌棄。”
說罷,也不給鬱寧推拒的機會,轉身就走了。
他走的乾淨利落,也在鬱寧的意料之外。
鬱寧的眼睛落在桌上的卡上麵,上麵倒是沒寫什麼金額,他也未多想,就把卡給收起來了——但凡年紀大的人,要麼進退得當,要麼得寸進尺,這位林老顯然是前一種。
他大清早的來找鬱寧,又是鞠躬又是賠禮,也不多做糾纏,擺足了態度。他雖然嘴裡說不懷疑是鬱寧下的手,但是心裡誰又會不懷疑呢?畢竟實在是太巧了。
如果他沒猜錯,這張卡裡麵錢應該不少,擺明了就是割肉放血,不管鬱寧做沒做,就隻當他做了,拿這筆錢讓鬱寧收手。
鬱寧在心裡曬然一笑,覺得自己好像無形之中當了一回壞人,明明什麼都來不及乾,人家自己作的死,卻要算到他頭上來,讓他著實有些煩躁。他略微這麼一想,就把這種想法給拋到了腦後,這裡的早餐很好吃,他不好辜負了美食。
吃完了一盤,鬱寧把桌上‘取餐中’的牌豎了起來,端著餐盤去甜品區搜索去了,等他端著滿滿一盤蛋糕回來的時候,位子上卻坐了一個人,那人見他回來了,揚起手來跟他打招呼:“鬱先生!早啊!”
“吳老板,你怎麼來了?”鬱寧落了座,現在時間還早,這裡距離無用齋所在的風情街不近,要來的話怎麼也要半小時路程,可見吳用起了個大早:“是雷擊木有什麼問題嗎?”
“不是,好用得很。”吳用抬手看了看鬱寧,鬱寧會意的笑了笑,把餐盤往前一推,吳用抬手撿了一塊提拉米蘇塞進了嘴裡:“昨天回去後也是巧,那位先生恰好就在和風家裡做客,連夜就給擺上了……效果好得不得了,這不是他好歹是一個貓食大的公司的總裁,大清早的就被我姨夫拉走去見客戶去了,托我來給您送個紅包嘛……這蛋糕不錯,回頭跟和風說下讓他給甜點廚子漲工資。”
“也是托您的福,我姨夫今天早上醒過來精神好得不行,早上五點半就爬起來又是要吃牛排又是要去晨跑,可憐和風又被他爹給硬生生從床上拽起來去晨跑了。”吳用邊笑邊說,顯然心情好得不行。他用紙巾擦了擦手,從口袋裡摸出來一張卡,推到了鬱寧麵前:“這是說好的紅包,鬱先生可不能推辭。”
這是早就說好的,鬱寧也就收下了,他搖了搖頭說:“今天什麼都還沒乾,就收了兩張卡。”
“兩張卡?”吳用瞬間就反應過來了,眼中流露出濃重的好奇之色:“昨天那個口無遮攔的什麼總來賠禮道歉了?”
“不是,是他爹。”鬱寧也吃了一小塊乳酪蛋糕,乳酪蛋糕一入口中,濃鬱的乳酪香氣在口中化開,讓他享受得眯了眯眼:“這個好吃。”
“哪個?”吳用問道,鬱寧指了指剛剛吃的乳酪蛋糕,吳用也撿了起來吃了:“是好吃……來得這麼快,還算是有點輕重,最後那個人怎麼樣了?真是好奇死我了,昨天我就看他不順眼,鬱先生快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摔斷了兩顆牙,一隻手一條腿。”鬱寧嚼著蛋糕含糊地說:“細節我也沒多問,懶得管這種人。”
“漂亮,摔得好。”吳用一拍手,仿佛又想起了什麼,連忙說:“鬱先生,這種人你就讓他倒黴去,他爹肯定想求您指點,您可千萬彆答應。”
鬱寧喝了一口紅茶清了清口,說:“是說了,但是我沒接他的話茬。”
“對,就是這樣,讓他接著倒黴去。”
“也黴不了多久。”鬱寧搖了搖頭說:“聽他的意思,他們已經發現了要命的東西了,八成送走了……不過也夠他黴上個半把個月了。”
吳用也起身去拿了一杯紅茶,端了一盤蛋糕回來,和鬱寧一道分著吃:“對了,鬱先生難得來一趟H市,今天鬱先生要是不嫌棄,我帶著鬱先生四處轉轉?保證您吃好喝好玩好……鬱先生打算什麼時候回S市?還是另有打算?”
“再待一天吧,難得出門一趟,感覺就這麼回去了有點劃不來。”鬱寧想了想說:“不麻煩您吧?”
吳用卻是很高興:“不麻煩不麻煩,就這麼著了。”
鬱寧本來還想吃一塊乳酪蛋糕,但是想了想為了他的八塊……六塊腹肌,還是忍住了。兩人又有的沒的扯了幾句,吳用也吃好了,鬱寧這裡也剛好接到客房的電話,說他的藥已經熬好了,問什麼時候送上來,鬱寧就說了個十分鐘,剛好他也要回房間去拿背包之類的才好跟著吳用出門去玩。
吳用乾脆就跟著他一起去了客房,諸和風一點都沒虧待鬱寧,給他開的是湖景套房,套房那頭有專門的電梯可以直達地下車庫,他跟著鬱寧一起走免得回頭還要找鬱寧。
他們兩到了客房門口的時候剛好服務員也推了個小餐車到了鬱寧房間門口,見他們來了就微微躬身:“兩位先生早安,鬱先生,這是您預約的藥品,已經熬好了,溫度微燙,建議您放置五分鐘再飲用。”
“好的,謝謝你。”鬱寧刷開了房門,服務員將餐車推了進去,說:“您用完後就放在房內即可,您的房間續訂了七天,期間會有服務人員來收拾房間,請將貴重物品放置在臥室左側的密碼櫃中儲存,祝您愉快,再見。”
服務員說完就走了,鬱寧想了想,行李裡頭最貴的就是那塊帝王綠了,不被服務員提醒他還差點忘記了,是有點必要把它鎖到密碼櫃裡頭,就和吳用打了個招呼,先進房間收拾一下。
鬱寧在房間裡掃了一圈,他本來以為密碼櫃就是那種四四方方很小的保險箱之流的玩意兒,沒想到他在靠牆的衣櫃旁邊就找到了隱藏的密碼鎖,整個衣櫃裡麵都是可以用來儲存貴重物品的地方。他就乾脆把整個行李箱都塞了進去。
吳用坐在外麵的沙發上玩手機,鬱寧收拾好東西背著背包出來,掀開了餐車的銀蓋子,一股濃鬱的藥味兒撲麵而來,鬱寧是聞習慣的,眉頭都沒動一下仰頭就把藥給灌進去了。餐車上還擺著一瓶礦泉水,一個小骨碟兒,骨碟裡麵還放著幾粒水果糖。
鬱寧頓覺心情大好,用礦泉水漱了口,又剝了一粒水果糖塞進嘴裡,瞬間濃鬱的水果甜香就占領了整個口腔,讓鬱寧不自覺地眯了眯眼睛。
吳用那頭玩著手機,突然鼻子動了動,有點驚訝的抬起頭來問:“鬱先生喝的藥……有點妙啊!”
“黃精、艾葉、雪蓮……都是溫補的好東西。”他連報了七八樣藥材,又深吸了一口氣:“年份很足,鬱先生真是不得了!”
“你懂這個?”鬱寧吃了這麼久的藥,裡麵有點什麼自然心裡頭清楚,看吳用光靠聞就把他喝的藥裡麵的藥材說了個七七八八,就知道吳用八成是懂的。
吳用果然點了點頭:“嗨,我家老頭子就是做中醫這一行的,我小時候就是藥材堆裡長大的……本來還想叫我傳承祖業,沒想到我跑來做法器這一行,差點沒把我家老頭子給氣死……”
鬱寧突然想到了本來想叫他繼承古玩修複這一行的梅先生,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來令尊也沒少給您操心。”
“可不是?”吳用湊上來兩步,也不嫌棄鬱寧剛剛喝完,就用手指尖在藥碗裡頭蹭了蹭,沾了點藥汁子嘗了一下:“不對,我還漏了一味,人參?這味道夠勁……長白山的?還是大興安嶺的?好像不是從高麗過來的西貝貨……嘖嘖,這年份,鬱先生您這一碗藥都夠普通人家買套房子了,失敬失敬!”
他臉上露出一點垂涎的表情來,卻不惹人討厭:“鬱先生,您這人參哪買的?要是有得多,能不能給個聯係方式?我家老頭子年紀大了,我也想弄點給我老頭子喝喝補補身子,這可是能吊命的好東西。”
鬱寧攤了攤手:“家裡長輩給弄的,我就隻管喝,回頭我回了家問問家裡還有沒有多,有的話勻你一支。”
“成!”吳用大喜:“價格方麵您放心,絕對不讓您吃虧!”
“行了,走吧。”鬱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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