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且避免發麻，離開吧。
莫樓歆望了望窗外的夜空, 下了決定。
他打開窗戶, 準備探出的手登時收了回來，麵色沉鬱的向後連連退了三步。
三隻渾身縈繞著黑霧的東西衝了進來, 凶惡的呲牙咧嘴。
莫樓歆眯起眼：“這是……”
快速翻閱資料, 發現是降頭師契約的妖魔鬼怪, 但具體是何種物體，他也弄不清楚。
看黑霧凝聚的怪物散發腐敗的腥臭味兒，害人是一定的。
由不得他思考，三隻醜陋的黑怪成包圍之勢向他猛撲過來，爪子沾染著粘膩的黑紅腐液。
腐臭撲麵而來, 莫樓歆險些被熏得背過氣。
他反手拎起掛在牆上未開刃的斧子, 揮舞的烈烈生風, 一道道森冷的刀光閃現。
三隻黑怪嘶吼著，中間那隻個頭最大的猛地噴出一口黑霧，莫樓歆擦身躲避, 打開衛浴的門擋住迎麵而來的霧氣, 黑霧噴湧在門上, 隻聽一陣絲絲拉拉的響動。
這黑霧竟有濃重的腐蝕性, 精致的乳白色門麵目全非。
支持不足兩秒鐘, 門便已經漏了個大窟窿。
莫樓歆麵色冷凝, 心下忌憚。
雞兒啃著小翅膀尖兒, 淚眼巴巴的, 更愧疚也更心虛了, 綠豆眼一個勁兒的往門口瞧。
轉了個咕嚕，莫樓歆緊貼著門，他的手臂被沾染上了黑霧，登時被腐蝕了皮膚。
本該是一場苦戰，可他發現釋放了黑霧，那隻黑怪淡了。
精芒一閃，莫樓歆心底有了成算，在這逼仄的空間，他實在無法施展開。
門鎖這個時候發出了“哢嚓”的清脆聲，他麵色微變，一腳將桌櫃踹過去，堵住了門。
“滾出去！”粗聲粗氣的咒罵一句，莫樓歆轉個身抓起打火器劃出火星扔出去。
轟的一聲，一隻張牙舞爪的黑霧怪炸碎成渣滓。
莫樓歆在戰場上是麵對的比這惡劣的狀況不計其數，雖然詭異，卻並不能令他失去理智。
哪怕沒有魂珠護體，隻能單憑體能與智慧，他依舊沒有束手就擒。
反擊行之有效，很快消滅了淡色的那隻，隻餘下一直。
一隻不足以威脅他，莫樓歆的嘴角勾起，抹了把被黑霧濺到的臉，倏地呲牙咧嘴。
真是挺xx疼。
暗暗記了陳偉一筆，他目光灼灼，嘴角噙著誌在必得的笑。那蘊含璀璨星光的眸子熠熠生輝，充滿了鬥誌。莫樓歆舔了舔嘴巴，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心尖觸動的感覺了。
最後一隻黑怪猶不甘心，在床對麵嘶吼，尖銳的爪子狠狠掀翻了床，將之扔向莫樓歆。
向一旁退開，莫樓歆不想這隻黑怪有點腦子，在他躲避的方位吐出黑霧。
隻一眨眼就鋪天蓋地的吹來，避無可避揚起胳膊擋住了臉，下一秒他就被黑霧團團籠罩住。
莫樓歆全身又痛又癢，很想罵娘。
然而隻是兩秒鐘，他身上痛癢難耐便如潮水般褪去，身形一閃竟被激出了原型。
莫樓歆茫然的眨眨眼，努力低下頭瞧一眼：“…………”
是個水嫩嫩的白蘿卜。
那黑怪極為忌憚他，吼叫不止，最後驀然睜開一對兒猩紅的眼，怪叫著猛然噴出心頭霧。
莫樓歆揮舞著自己的枝條，扇飛黑霧，那黑霧直直衝向地麵，地隻堅持一瞬。
轟隆隆——
莫樓歆‘僵著臉’就掉下樓下去了，一陣灰塵風暴席卷而起。
自貓咪吐血變人衝進臥室，沈延霖就急的團團轉，終於找到鑰匙準備開鎖，卻發現從門縫向外吐著一波波的黑霧，但凡被黑霧沾染的東西都發出絲絲拉拉的響動後腐蝕殆儘。
沈延霖瞳孔驟縮，臉色大變，他凶狠的敲著門。
他實在太擔心貓咪，然後他隱隱聽到了打鬥的響動，裡邊乒乒乓乓的像是在拆家。
他不在乎公寓會變成什麼樣，但他提起的心因每一次炸響而收緊。
怕貓咪出事，他狠狠捶門，隻聽到裡邊不真切、卻凶狠異常的大罵。
貓咪在攆他走，聽到這聲罵語，他記得眼睛都紅了，眼珠暴突，一道道血絲出現。
這個時候，他又憤怒又無力，他想衝進去，哪怕門鎖解開他也無法衝進去。
沈延霖焦急的心肝巨顫，身上像著了火，扭曲著臉痛苦不堪。
忽然，轟隆隆的巨響從房間內炸開，地麵也抖了三抖，他再也忍不住，一腳踹開了門。
煙霧繚繞的房間幾乎如同廢墟，壓根看不出曾經高檔公寓的模樣。
他在乎的不是這些，嘴唇抿的死緊，直到見到新鮮出爐的大坑，才繃不住麵皮的慘白一片。
全身的血液直衝大腦，似乎牙齒都在打顫。
不過從門口走到大坑的幾步已經大汗涔涔，沈延霖張口喘息，語氣顫巍巍：“小貓。”
雙眼通紅，他也顧不上危險，從大坑蹦下去，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下，可他沒在意，用力扒開那攏在一塊兒的水泥石塊堆兒。
“小貓，你在嗎？”他希望貓咪在，同樣他不希望他的貓咪在。
他生怕自己看到鮮活的貓咪壓在下麵變了形……
他的指尖微微顫抖，嘴唇翕動，喉嚨上下滾動，卻發不出聲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一麵驚恐的快速扒開石頭，一麵暗暗安慰自己：貓咪是妖精有九條命，不會有事的。
忽的，一陣清脆的咳嗽聲從角落響起，宛若黑夜裡閃爍著的璀璨的星星，照亮了他幾近崩潰的黑暗世界，整顆支離破碎的心也隨之黏在一塊，等待見到完好無損的貓咪才不會搖搖欲墜。
他的心激動得幾乎要跳出來，眼眶登時微紅，隻在見到一株白玉樣的蘿卜頭僵住了。
滿懷感激與期待的心登時炸裂成無數塊，沈延霖身形恍惚的衝過去。
“我的貓呢？！”他緊緊抓住這顆白玉植物。
莫樓歆掉下來後，被石頭狠狠砸了一下，正渾身疼的難受，男人搖搖晃晃他都快吐了。
“彆動我，我要吐。”莫樓歆伸出玉色藤蔓，兩片小葉子柔柔推他。
這聲音……
不待沈延霖細細辨認，那隻白玉植物跳下來，甕聲甕氣的道：“你這死對頭簡直太狠了！”
沈延霖瞳仁一縮，呼吸急促：“你是，你是那隻蘿卜精！”
蘿卜精你滾！
莫樓歆：“…………”
藤蔓伸展出去狠狠敲擊他的腦袋，他說：“我是人參精，我哪裡像蘿卜？”
沈延霖很想回複他‘白白胖胖的哪裡都像’，可他現在沒心思和他抬杠，焦急的詢問貓咪。
莫樓歆眼神微閃，推心置腹：“我遇見他了。”
沈延霖呼吸一重：“我的貓呢？”
他很痛恨想致他死地的人，也恨自己無能，心裡驀然喧騰起一股無法宣泄的怨恨。
該死的，為何要傷害他的貓。
莫樓歆見他流露真情，險些沒崩住告知他真相。
摸了摸腦袋上那撮紅珠，他搓搓麵皮，信口道：“我來的時候，他正被三隻怪物攻擊，我看他受了點輕傷，就讓他先跑了，我來頂著。沒想到你這死對頭有點道行，就連我也差點著了道。”
沈延霖瞳孔驟縮：“他怎麼樣了？你，你也沒事吧？”
作為附贈的‘蘿卜精’無話可說。
莫樓歆沉默兩秒：“他沒什麼大礙，但修行不夠，我讓他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打坐修複。他讓我告訴你，他傷好後就回來。我觀他氣色猜測，也就一兩天就回來了。”
沈延霖張了張嘴，很想問他能不能找到貓咪。
莫樓歆壓下疲憊：“放心，我給了他一道符，就因為我給了他平安符，我就受了傷。”
沈延霖心中升起一絲愧疚：“抱歉，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疲倦的打了個小哈欠，莫樓歆淚眼婆娑：“我本見你今兒沒來懸崖還疑惑你出什麼事，跑過來一瞧，你人沒見到，倒是先幫你打了一架，這一架打的虧了，我渾身都疼還受傷變了原型。”
聽著小白玉植物的小調子，沈延霖嘴唇緊抿。
莫樓歆頤指氣使揮藤蔓：“我現在又餓又渴，你給我做點吃的，再煮一杯薄荷奶茶。”
說著，損失太多能量的白玉人參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沈延霖心中藏著事兒，眉目間也布滿了陰霾，見他盛氣淩人的小模樣，恍惚想起小貓來。
托著白玉蘿卜準備回家，餘光一瞥，他僵立當場。
眉頭微微一挑，不著痕跡的環視一圈兒，他心中的驚駭越來越大，腳步也變得沉重。
那沙發上是一套與他定製的高檔西服一個款。
要知道，他作為沈氏掌舵者，那版西裝是世界著名設計師專門為他設計。
全世界隻有他一人擁有穿戴的權力與資格。
他的衣服怎麼會在樓下，還有那大量的食物，仔細去瞧，竟都是些他給貓咪購買過的。
掩住眼底掀起的驚濤駭浪，他托著小植物上了樓。
深深瞥了眼，沈延霖壓下心底的驚駭。
實在太疲憊昏迷過去的莫樓歆暫且不清楚自己露了馬腳，等香味兒彌漫過來才幽幽轉醒。
莫樓歆托著白白胖胖的小身體，爬上吧台：“很香啊。”
沈延霖回過頭一瞧，表情愣了。
他家貓咪也喜歡坐在這裡盯著他做菜，那期待的模樣和他家小貓實在很像。
又忍不住擔心起流落在外的貓咪，剛剛好轉一絲的心情再次沉鬱。
煮了薄荷奶茶放在桌邊，他眼睜睜看著那顆小白胖探出了兩條藤蔓伸進了杯子裡。
隨後，他溢出了滿足的聲音，頭上那撮紅珠更璀璨。
沈延霖默默轉頭，他忽然發現，妖精界可能吃貨居多。他家貓咪如此，小白胖也這樣。
擰眉凝思的片刻，他就見小白胖整個都泡進了杯子中。
沈延霖：“…………”
人參奶茶這道飲品，他還真沒喝過。莫名的，腦海中充斥著這個想法。
莫樓歆渴望了許久，總算是喝到純正的薄荷奶茶，心情愉悅。
忍了又忍，沈延霖依舊沒壓住：“你們妖精都喜歡薄荷味兒的東西嗎？”
莫樓歆身體一僵，不著痕跡的瞥他：“大部分吧。”
起碼貓科大部分是這樣。
沈延霖恍悟的頷首，他家小貓也很喜歡。
輕咳一聲，莫樓歆便探出多支藤蔓伸進了菜裡邊，盤子裡的食物以可見的速度減少。
沈延霖歎為觀止，比起貓咪中規中的咀嚼，植物吃東西就很奇特。
在過去二十多年，他竟從未見過這般光景。
幽幽歎了口氣，將死之際，他卻發現另一個多姿多彩甚至充滿奇幻元素的世界。
沉默片刻，他語氣乾澀：“你不怕我是壞人在食物裡下藥，把你賣掉麼？”
莫樓歆腦袋上的嫩嫩的花苞晃動兩下，洋洋得意的道：“我眼光很準。你不是壞人，起碼對我應該是充滿了好意，我們是有著殉情般深厚的革命友誼。”
沈延霖：“…………”
殉情什麼的，請不要再提。
莫樓歆吃飽喝足，白玉小植物就圓墩墩的，看著可愛又精致。
沈延霖：“你需要土壤和水嗎？”
本來沒想到，莫樓歆聽他一提，忽然就很渴望了。
早習慣照顧貓咪，沈延霖自然察覺小人參的期待，立即起身幫他注好一缸水。
“你暫且在這裡可以嗎？”
莫樓歆點點白胖的腦袋，攀爬上去，胖嘟嘟的屁股一扭一扭的。
定定瞧著，沈延霖眼中溢出一絲極淡的笑。
原來看似強悍的妖精也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家夥：“你怎麼忽然變成這麼小了？”
莫樓歆瞥他：“我本體就這麼大，上次是吃多了能量暴漲。”
他能說自己還不熟練妖精體質，沒掌控好嗎。
沈延霖了然點點頭，妖精這種吃貨屬性，吃撐實在普遍，倒是他家小貓肚皮像個無底洞。
果然還是他的小貓比較厲害。默默的對比後，他再次自豪了。
莫樓歆困倦的身體一點一點，“我在你這裡休息一陣，等明日早間就走。”
應了一聲，沈延霖深深看一眼離開客臥，去了次臥住。
現在已經晚了，在明天處理好公寓的事情。
疲憊的躺在床上，沈延霖輾轉反側睡不著，他腦海裡依舊是貓咪變身和樓下的東西。
一大堆謎團就像是纏繞在一起的毛線團，看似雜亂無章糾纏，實際找到了頭就會迎刃而解。
沈延霖滿胸腔都是小貓，愈發的無法入睡。
許是兩個小時後，他猛然起身，小心翼翼回了主臥，翻找自己的衣物。
當確認的確丟失了那一套時，他的心在微微顫抖。
悄無聲息的下了樓，絲毫沒引起正陷入昏迷補眠的莫樓歆的注意。當踏入樓下仔細查找是，他發現了在他衣服上沾染的幾根白白的毛。
捏著湊近瞧一瞧，沈延霖甚至將衣服放在鼻翼間輕輕嗅聞，是熟悉的夾雜點草木香的奶味。
沈延霖心情說不出的複雜，他的小貓就在他的樓下。
可他卻絲毫不清楚。
除了見到數量龐大的食物，他進了主臥，翻開衣櫃見到擺放整齊的四五套衣服。
似乎是倉促放置，甚至沒有來得及掛起來。
他拎起一件展開比量，發現這些衣服的尺碼並不大。
心臟劇烈跳動，他不知這些衣物是屬於貓咪，還是貓咪前任主人的。若是貓咪的……
他計算了個頭，覺得應該是有一米七八不足一米八。
腦海中晃過方才小貓的修長且纖細的人形，那白嫩嫩的後背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他的小貓差不多就是這種體型，說起來這件衣服很眼熟。
他漫不經心的皺了皺眉，卻一時想不起哪裡見過。
正當他準備放回去時，忽然從夾層衣兜裡掉出一張銀|行|卡。
沈延霖垂眸撿起：“嗯？”
眸光登時一暗，他默默將卡照下來，踹進兜裡。
轉了一圈兒，再也沒什麼其他發現，沈延霖便捂著飛快跳動的心臟回了家。
握著卡的手心幾乎冒了汗。
他的貓咪有銀|行|卡，就說明他其實是有偽裝的身份。
而且極有可能在他身邊出現過。
想起小白胖的說法，他身上有妖氣，很可能貓咪就是能接觸到他的某個人。
心臟撲通撲通亂跳，沈延霖吞咽口水，整個人都極為不淡定。
貓咪會是誰？
驀然，一雙亮晶晶濕漉漉的眼睛衝入大腦。
猛地從床上彈跳起來，沈延霖呼吸急促，不敢置信的捂著臉。
那雙眼睛！！
不論外形如何變化，那雙眼睛一般模樣，他矜貴的小貓難道會是那個陰沉的莫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