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實在太奇異刺眼,師蘿衣神隕刀出竅,對著他,冷道:“你看我做什麼?我警告你,離我遠些。”
她並不喜歡薛安,以為薛安又像以前一樣,受了卞清璿的指示來捉弄自己,因此毫不客氣,講話都帶著濃烈的厭惡。
少女的相貌其實並不清冷,她杏眼清亮瑩潤,有種溫柔的風情,偏偏做出這樣凶和不耐煩的表情。
薛安被刀指著,本來該生氣,仙門大少爺第一句就是想噴臟,但話還沒出口,看著她,臉卻慢慢紅了。
師蘿衣眼見他臉越來越紅,最後怒瞪自己一眼跑了:“……”
她覺得薛安真是有病,她就不該在清水村救他。
師蘿衣從清水村回來,仍然打算乖乖上課。與衛長淵解除婚約固然掙脫了前世的枷鎖,可是無形之中,卻讓她的處境更加艱難。
至少有朝一日宗主打算撕破臉皮對付她,不用再顧忌衛家。
師蘿衣清楚,自己再如何想要報複宗主,目前都不可能做到,除非爹爹醒過來。
當世修為踏入大乘期的大能,總共也不超過一隻手。
大乘離飛升僅一步之遙,可是大乘期內,也分前中後期。
唯一突破到大乘後期,臨門一腳就可飛升的,三界僅師桓道君一人。
蘅蕪宗主修為停留在大乘前期已經數百年。師蘿衣深知,除非再給她一千年的時間,否則她絕不可能打得過宗主。她現在要在這偽君子的手中生存,唯有裝作若無其事。
宗主隻要一日還要名聲,就必須得在麵上對她好。
但她並不是什麼都不能做,她可以儘可能拿回不夜山的東西,暗地裡對付宗主。
她沒打算讓蘅蕪宗主發現自己已經知道了他的心思,便一直表現如常。暗地裡,師蘿衣讓茴香悄悄囑托精怪,還有花花草草們,留意宗主的動向。
蘅蕪宗主再厲害,卻也防不住世間最微小卻又無處不在的生命。
前世她不僅輸在修為低微,更輸在涉世未深,她在明、宗主在暗,防不勝防。
薑岐整頓好隊伍後,眾人朝著遺忘穀出發。
今日的任務對大部分弟子來說都很難。
每人要從遺忘穀中最冷的極寒冰穀,完整地帶回來一朵冰蓮。
極寒冰穀越往裡走越冷,靈力還會被壓製,往往弟子們沒走到冰蓮生長之地,就被寒氣凍結,無法再進一步。而冰蓮一出穀便會化作霧氣消散,需得十分嫻熟地運用仙法與靈力,才能順利帶回冰蓮交到丹閣中去。
好在唯一的好處便是沒什麼危險,冰蓮不會有靈獸看守。
弟子們在商量一會兒怎麼帶回冰蓮,他們小聲道:“沒事的,縱然我們拿不回來,小師妹也記得我們,會給我們帶一朵回來的。”
“唉,每次都勞煩小師妹,我自己心裡都慚愧。都怪這冰蓮,怎麼會長在那種地方,冷得炎火獸都去不了,宗門偏偏讓咱們去。”
他們抱怨著,不知誰突然說了一句:“聽說當年不夜山,沒有一株雜草,漫山都開著冰蓮,也不知真的假的。”
此言一出,所以人都忍不住看向師蘿衣。
漫山的冰蓮,常年不敗,不夜山上還四季如春,沒有一點寒意,這得多麼恐怖的修為還能做到。若道君還醒著,師蘿衣這樣的身份,絕不會苦巴巴地與他們一起摘冰蓮。
他們討論得這樣激烈,師蘿衣想不聽見都難,見他們好奇看著自己,她並不回答。
前世她謹小慎微,想要和每個同門處好關係,幾乎忘了做自己。可是越討好他們,反而越被人背後指指點點。
她算是想開了,心裡還有些好笑,憑什麼你們好奇不夜山,用倨傲的眼神看著我,我就得與你說。
懂什麼叫有求於人麼?
她不說話,一群人撓心撓肝,心裡再好奇,也隻能訕訕收回目光,在心裡暗罵她小氣。
師蘿衣見他們個個臉色難看,反而覺得心情還不錯。就該這樣,她活了兩輩子,才明白有些人永遠給臉不要臉。總把她的友好當做理所當然,既然他們不領情,從現在開始,什麼都沒了。
卞清璿拎著劍,一直走在師蘿衣的身後,沒有從師蘿衣臉上看見半點退婚的低落與絕望,她的眼神十分陰沉。
不僅如此,原本師蘿衣身上生出的一絲魔氣,也漸漸消失。
到底哪裡出了錯?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她的布局發展。難道師蘿衣真的不愛衛長淵了?
想到這個可能,卞清璿臉色有幾分古怪,旋即更加難看。
偏偏有幾個弟子沒注意到她的不悅,湊過來小聲道:“此次可能又得拜托師妹給我們帶冰蓮了。”
卞清璿收起眼中陰冷,輕輕笑道:“自然。”
他們連忙圍著她,一疊聲說好話,貶低師蘿衣的高高在上、目中無人。
卞清璿聽著,卻並沒有覺得高興。她心裡冷嘲:一群廢物玩意,把自己當什麼了,小蠢貨就算是落毛的鳳凰,也合該比你們高貴。
她撇了撇嘴,最後央求道:“大家彆這樣說蘿衣師姐,她今日心情不好罷了。”
眾人立刻順著她的意,討論起師蘿衣被退婚的事。
前麵的少女終於回了頭。
卞清璿可憐巴巴地看向她,心裡有些期待她會說什麼。
山風吹起師蘿衣的發間的杏花步搖,叮鈴作響,少女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最後卻輕輕地笑了笑,帶著淺淺的嘲諷:“恭喜你了,小師妹,但願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師蘿衣並不生氣,反而有種“我看你到底要做什麼”的冷淡。
她雖然不再愛師兄,可也並不覺得卞清璿有多麼愛衛長淵。前世卞清璿如一隻瘋狗般追著自己咬,可當自己入魔,卞清璿卻並沒有和師兄在一起。
她突然很想知道,卞清璿到底圖什麼?
師蘿衣心裡已經淡定,前有宗主這隻豺狼,後有卞清璿這隻瘋狗,這樣的地獄難度,若她最後還能活下來,必會把當年種種,儘數討回。
宗主嫉妒爹爹,不想他再醒來,那麼你呢,卞清璿,當我不再任由你擺布,你今生是否還能得償所願?
師蘿衣的不在意,令卞清璿的笑容都幾乎沒法維持。
良久,卞清璿望著她,握緊了拳頭,對她露了一個笑。
*
眾人進入了冰穀。
冰穀嚴寒,越往裡走,能堅持下來的人越少。師蘿衣沒覺得很困難,她隻要慢慢往裡走,總能把冰蓮摘回來。
可是……
她抬眸看了眼天色,她也沒想到,平日都做心法練習,頂多同門之間切磋片刻,今日偏偏需要弟子們摘冰蓮。
她昨日才答應卞翎玉黃昏去給他煉丹,今日難不成就要食言麼?
想起卞翎玉那雙冷冰冰的眼睛,還有捉摸不定的性子。她在心裡歎了口氣,抿了抿唇,掐了個決,也不護著丹田慢慢走了,乾脆朝裡麵飛去。
手腕被人拽住。
師蘿衣回頭,驚訝地看見一張清俊的臉。
那位姓薑的師兄看著她道:“蘿衣師妹,不可以這樣,你會受傷。你明明可以慢慢走,為何如此急切?”
師蘿衣近距離聽著薑岐的聲音,覺得有些耳熟,但是一時之間,想不起在哪裡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