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上的人,是如何雌伏人下,如何屈辱不堪。看她還喜不喜歡那小子了。
弟子們往回走,他們在木屋已經困了不少年,這裡看不見希望。茫茫無儘的荒山,除非有內門法令讓他們離開,否則所有人都隻有一眼能看到頭的未來。
眾人麻木,惡毒,惟願他人比自己還要不幸,或者所有人乾脆都墮落至此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他們一直在揣測卞翎玉如何淒慘。沒想到入眼的並非破落的景象,和遍體鱗傷的卞翎玉。
木屋的大門確實被人踹開了,然而土地散發著被雨水滋潤後的清新,幾隻雞悠閒地地在院子中漫步,一派朗朗清風中,看上去歲月靜好,他們卻沒有看見屋子裡的人。
趙強等人把屋子翻了個遍,發現卞翎玉的東西基本沒動,但他人確實不在木屋了。
眾人想起那些內門弟子的手段,忍不住揣測道:“死了?被內門弟子處理了?”
趙強撇了撇嘴,還以為回來能奚落一番呢,結果那麼沒用,都撐不住他們回來。一群人罵罵咧咧,又說了幾句汙言穢語。
有人眼睛突然睜大:“那,那是什麼?”
趙強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發現院子裡不知何時,每個角落都飄出了一隻竹木小人。
竹木小人懸在空中,明明沒有臉,看上去卻十分幽冷。
“誰,誰在裝神弄鬼!”
趙強率先跑出去,打算把竹木小人砸下來,然而他發現自己竟然出不去這個屋子,任由他怎麼闖,也踏不出去半步。
眾人這才慌了,木屋仿佛變成一個囚籠,把所有人都困住。
而就在這時,一群妖獸,緩緩圍住了木屋。
妖獸們眼冒綠光,垂涎地看著他們。眾人哪裡見過這樣的場景,頃刻間腿比麵條都軟。一隻妖獸就可以把它們吞噬殆儘,而眼前他們已經數不清有多少隻!它們團團圍住木屋,暫時也不吃人,但這種不知何時會被撕碎的恐懼,更令人難以承受。
發現自己無處可逃,趙強等人臉上再無囂張和歹毒,有人已經嚇得尿了褲子,向竹木小人哭求道:“放我們走吧,大人,求求你,我知道錯了,放我離開吧!”
那些竹木小人通身乾乾淨淨,冷漠而悲憫。
有一刻,趙強渾身一顫,想到了那個少年剛來時的目光。
在這一刻,他們終於體會到了很多年間,在這木屋中,被他們故意設計折磨之人的感受。
以前他們是捕獵者,如今他們也成了獵物。那些慘死的魂魄,在這一刻,無不注視著他們。
那些人當初有多恐懼,今日的他們亦如是。
*
師蘿衣並不知道這一切,在雨剛剛停下的時候,她已經帶著卞翎玉離開了荒山。
離開前,她問卞翎玉有什麼要帶的。
卞翎玉隻搖了搖頭,他最後真的什麼都沒拿,自己推著輪椅出來了。
隻是在對上她目光的時候,他垂下了眸。
師蘿衣被他這份淺淺的不自在,帶得也有幾分不自然。畢竟從這一刻起,他們的身份不一樣了啊。
師蘿衣前世今生沒有和誰結過道侶,蔣彥自然不算,她心裡有些稀奇,也有些可憐未來的道侶。
這世間說自己孑然一身的人多了去,可沒有一個真的像卞翎玉這樣。
很早以前,在她還很討厭他的時候,師蘿衣都不得不承認他看上去乾乾淨淨的。而今更是如此,她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卞翎玉除了他自己這個人,仿佛什麼都沒有。
她心裡軟軟的,想了想,從懷裡找出來一隻兔子,塞到卞翎玉手裡。
“好了,拿著這個。”她想到自己還有如意鎖,這輩子她有了心魔,怕是再也無法找到心愛之人了,還是給卞翎玉好,至少那塊鎖可以讓他溫養一下身子。“我之後還有東西要給你,這次你可不能再扔了。”
這次再扔,她會傷心的。
卞翎玉猝不及防手裡被塞進一隻陶泥兔子,因為是自己親手做出來的,兔子體內還有自己的骨刺,因此就像被賦予了生命,一雙水盈盈的眼眸看著他,還帶著少女身上殘餘的溫度,被換了主人,有些委屈。
“你不喜歡?”他握緊了兔子,問師蘿衣。
他記得蔣彥的紙鳶她就要了,為什麼他的東西她就不要?
師蘿衣搖搖頭:“很喜歡,不過一開始我想用它回家,現在不用了,我們可以光明正大一起回家。在成親之前,我不能時時看顧你,兔子留在你身邊比較好,它可以暫時保護你。”
卞翎玉聞言,低低嗯了一聲,單手握住兔子,無意識收緊了手。幾年來,第一次有些茫然局促。
至今為止,卞翎玉都無法明白,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荒誕極了。
他的同意顯得更加荒誕。在她的突發奇想下,他就像喜怒哀樂無法自控,她可以胡來,他呢,難道也不清醒嗎?
少女似乎很快就適應了自己的角色,卞翎玉卻久久沒法適應。
這還隻是個開始,之後他真能裝作若無其事,守住自己的心和行為,和師蘿衣一起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