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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蘿衣其實並沒有信心能說服宗主和長老們。
山主成婚是大事,她才與衛長淵解除婚約,如今就說要與卞翎玉成親,若說他們相愛,誰會信?哪怕是心地仁善,為自己好的長老,也不會輕易同意,頂多讓她考慮幾年。
但師蘿衣等不起,心魔再發作一次,她就會成為魔修。
為了保險起見,她出發前先帶著卞翎玉去了一趟丹閣找涵菽。
進去前,師蘿衣叮囑卞翎玉:“你和茴香在這裡等我一下。”
卞翎玉便與茴香在門外等她。
茴香心裡藏著事,心情微妙得很。見少年容色如玉,清冷出塵,怎麼看怎麼冷漠正經,完全不像答應師蘿衣這般荒唐提議的人。
偏他確實答應了。
茴香和卞翎玉並不熟,相處起來也沒有衛長淵那樣熟悉。但師蘿衣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她怕這件事最後發展到失控傷到師蘿衣,因此還是開口了。
“公子可曾聽說過師桓道君?”
卞翎玉側眸向她看來,他長眸如點墨,帶著早春的寒,似乎一眼就看透茴香想說什麼,有幾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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茴香歎了口氣,心裡有點同情他,但還是說出了口:“道君的夫人身子病弱,也是凡人,當年夫人瀕死時,道君恨不能逆天改命,壓製修為不飛升,舍生忘死去搶神藥,修為掉落一個小境界,最後還是沒能救回夫人。這麼多年,道君始終沒能走出來,也無法再飛升,最後為了眾生,沉眠在妄渡海。”
“小姐性子像道君,她單純執拗,茴香雖愚魯無用,卻不願小主人也走上她父親的路,將來拚儘一切留住你。我知公子並非想害她,那就好好守住自己的心,也彆教她動情,可否?”
卞翎玉不知茴香是何時看出來的,但心思被人知道,他卻沒有半分在意,平靜地說:“我沒打算讓她知道。”
茴香聽出他說的是實話,有幾分放心。
更多的,此時是說不出口了。
因為雷厲風行的刀修少女拿著一瓶藥出來了,師蘿衣道:“你們在聊什麼,什麼不讓誰知道。”
茴香看一眼卞翎玉:“我們說,成親真相不可讓宗主知道。”
卞翎玉默認,他一眼就看出師蘿衣不對,目光落在她小腹上。
師蘿衣沒想到他這麼敏銳,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從荒山回來,她心情就一直很好,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小腹,玩笑道:“那自然不能讓宗主知道,卞翎玉,你要不要感受一下,我肚子裡麵咱們的孩子。”
茴香險些嗆到。
卞翎玉還算冷靜,他清楚自己那日根本就沒在師蘿衣體內……她當時眼睛通紅,又慘又凶,明顯被心魔控製了,卞翎玉卻清醒得很,他明白她可能會後悔,所以最後關頭一直固守精-關,極力忍耐,沒有讓事情發展得更糟糕。
卞翎玉看了眼就明白過來,問:“息寧丹?”
“你真聰明。”師蘿衣誇他,“看來你沒少看丹書,若你也能修煉就好了,你一定比卞清璿還要厲害。”
茴香看見那冷冰冰的少年,眼角眉梢的淡漠化去了些。他一雙修長的手始終掩蓋在披風下,沒有不知分寸去碰她肚子。
師蘿衣以為他還是不想碰到自己,也不感興趣這個逼真的丹藥:“走吧,現在應該沒問題了。孩子都有了,他們再反對也沒用。”
茴香快被他們給嚇死,刀修耿直狂妄得令人害怕!剛剛有一瞬,她還真以為師蘿衣和卞翎玉有了什麼。
還好沒有,還好沒有。
師蘿衣預想清正堂一行並不順利,她拿出了師桓留下的掌山印,把宗主和八大長老都叫來了。
宗主的臉色有些難看,陰惻惻地看著師蘿衣手中的掌山印。
師蘿衣見他眼裡一閃而過的嫉恨,心裡隻覺快意和好笑。宗主處處不如父親,年輕時,父親不願做宗主,他才有得當。而為了被擁戴,宗主當即打下一枚掌山印,親自交給師桓,許諾見印如見宗主,這才得到眾人認可。
這是宗主年輕時卑微怯懦的證明,師桓一生磊落正直,顧及師兄,從來沒有拿出來過。師蘿衣前世敬重師伯,再艱難也沒動用掌山印。
如今看著宗主掩蓋不住的陰沉,師蘿衣有些明白過來為何宗主前世要那樣對自己,而不是設計殺了自己。宗主一生不如師桓,活在嫉恨的陰影之下,一直不得突破。
宗主儼然把自己看作了年輕時的父親,他要自己也經曆他當年的不甘和屈辱,他誇獎讚揚卞清璿,不遺餘力貶低自己。這樣做,就仿佛宗主在狠狠打壓師桓一樣。
修士需要契機,來渡過心中執念。
或許自己狼狽到死的那一日,也是宗主突破的那一天。
但這輩子,就算自己死了,也不會讓宗主得償所願。
聽完師蘿衣的來意,在場眾人麵麵相覷,皆是沉默。雖然曆來刀修臉皮不薄,但這這這……有了孩子是不是太荒唐了些?
唯有涵菽靜默不語。師蘿衣先前就與她通過氣,她心裡震驚宗主對不夜山的惡意,但她本就隻是師桓好友,自然偏幫師蘿衣回家,救醒師桓。
因此涵菽出來替他們作證:“既然孩子都有了,宗主不若成全他們。”息寧丹珍貴,縱然是宗主,也看不出真假。
另一個長老皺眉:“蘿衣,你真心悅這個凡人?”
師蘿衣點頭,她偏頭去看卞翎玉。
這種時候,其實就應該拉一下卞翎玉的手,或者親一親他,來證明他們情比金堅。可看著卞翎玉神祇一般的臉,對上他的墨灰色若琉璃的瞳,她在所有人的視線下,想要心一橫,又莫名下不了手。
卞翎玉淡淡地看著她,又看了眼她縮回去的手。
這世間唯愛與不愛,最難掩藏。
師蘿衣乾巴巴地站著:“……”算了,應該沒事,還好先弄了個孩子。
宗主略微陰冷的眼神看看師蘿衣,又看看卞翎玉。一言不發,一根冰錐朝著師蘿衣的肚子射去。
師蘿衣萬萬沒想到宗主會動手,那冰錐看上去鋒利無比,速度並不快,她震驚之餘滿心疑惑,下意識要抽刀抵擋。
一隻修長的手卻在她動手之前,握住了冰錐。
卞翎玉握著冰錐,看向首座上的人:“宗主何故傷她?”他到底沒有師蘿衣那樣厚臉皮,說傷他孩兒的話。
子虛烏有的東西,卞翎玉不會有感情。
師蘿衣人都要不好了,她覺得卞翎玉真是瘋了,那冰錐能削掉他的手,他一個凡人不知死活也敢去攔!她連忙去看卞翎玉的手:“沒事吧,你伸手做什麼!”
少年冰冷的手掌,就這樣落在了她的掌中。
卞翎玉偏頭看她,觸及到師蘿衣掌心的溫度,他手指不自禁蜷縮。她卻沒注意,氣得不行,看見卞翎玉手上沒傷痕才鬆了口氣,瞪著宗主。
“師伯想做什麼?”
宗主解釋道:“彆緊張,我隻是擔心你滿心嗔怨,不甘衛家退婚才拿這種大事當兒戲。而今見他不惜受傷護你,師伯就知你們心意。既如此,你們要成親,自然沒人反對。”
果然,冰錐掉在地上,化作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