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術並未答她,隻冷道:“都出去。”
戰戰兢兢的宮人們見陛下沒有因為貴妃告狀就處罰自己,鬆了口氣,連忙出去。
貴妃蹙眉,不太能理解陛下這次為何不再順著自己,她從趙術懷裡退出來,結果看見了一雙陰鬱的眼睛。
“陛下,呃——”
她纖細的脖子被男子抬手掐住,摁在美人榻上,趙術麵上狠辣,哪有還有昔日對自己百般順從的影子,他陰惻惻道:“你見到師蘿衣了?”
貴妃顫抖著,卻不敢不回答他的問題,連連點頭。
“美嗎?”他低低笑道。
貴妃已經快要魂飛魄散。
“說話!”
“美、美……”
趙術眸中幾乎充血,道:“那你知不知道,孤為了再次見她一麵,已經等了十三年!”
他俯身在她耳邊,輕笑道:“你以為你憑什麼受寵?都看見她了,還沒明白過來嗎?”
貴妃臉色煞白,如今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她想起這段日子與趙術的恩愛,心裡不寒而栗,一疊聲求饒:“陛下饒命,饒命……”
趙術另一隻手撫上貴妃的眉眼,她涕泗橫流,再沒半分那個人的影子。趙術嫌惡地鬆開手,冷冷道:“處理了!”
從房梁上悄無聲息出來的影衛,堵住貴妃的嘴,把她拖了出去。
*
半夜,城郊下著雨,不遠處就是亂葬崗。
春日會有狼在此處出沒,很多犯了錯的宮人,在死後會被拉到這裡來。
影衛們也不太清楚陛下怎麼突然就要處理最受寵的貴妃,也不敢折辱她或者直接殺了她,怕陛下中途反悔,他們挖了個坑,把貴妃綁了扔進去,準備活埋。
中途若陛下反悔,倒也來得及。
可惜他們埋完了人,陛下心腸都是冷的,沒有撤令。影衛們消失在林子裡。
快天亮時,一場大雨衝開泥土,露出貴妃剛剛斷氣的臉。
一雙青色靴子踩在亂葬崗的林中。
少女手握琉璃長笛,從斷骨碎肉中目不斜視走過。
瞥見什麼,卞清璿頓住步子。她蹲下,也沒伸手,用玉笛冷冷挑起貴妃臟汙的臉。
她本就聰慧,世間醃臢又見識得不少,沉沉注視了一會兒剛死的貴妃,嗤笑道:“贗品?不怎麼像她,難看多了。”
她的眸光落在那幾分像小孔雀眉眼上,想起有人對著這張臉時,不知想的什麼,又做過什麼,她收回玉笛,麵無表情:“惡心。”
卞清璿踩過地上骨頭,春日的風吹動樹梢,響起微弱的沙沙聲。
她走後,一群白蟻像是受了召喚,頃刻,貴妃的眉眼被毀去。
風過無痕。
卞清璿回到了門中弟子駐紮的林子,衛長淵正在林中打坐。
他胸口一片血跡,唇色蒼白。
他們這群蘅蕪宗的人,此次接了任務,為一群失蹤的凡人而來。
自去年開始,每個國家,隔幾日,就會失蹤數百名年輕的少年少女。
這麼多人失蹤,偏偏一開始還沒人覺察異常,畢竟每年都有許多人走丟,可是今年過年節的時候,有個小道士被挖了心,為他點魂燈的師尊,恰好是仙門中人,世人這才知道有邪祟作亂,這件事並非人為或巧合,那個修士言之鑿鑿,說有影子吃了他徒兒的心臟。
卞清璿接下這個任務,不僅是為除妖,她跟著卞翎玉誅殺墮天妖魔,知道當時卞翎玉殺了數百隻妖魔,然而除了不化蟾,還有一隻朱厭逃竄在外。
卞清璿已經快沒有時間了,她在人間待得太久,又和卞翎玉打了一場,如今她除了天賦魅術,召喚神笛都很勉強。
天道不允神族長久離開神域,擾亂人間。
卞翎玉不願拿回神珠,卞清璿還無法殺了師蘿衣,神珠會隨主人逝去而消失,誰也說不準師蘿衣一死,到底會發生什麼。
卞清璿隻能誘師蘿衣墮魔,畢竟神珠不容於邪物之身。若師蘿衣入魔,開始殺人,神珠會碾碎並衝出師蘿衣的身體,自然可以拿出來。
如今不夜山被當世大能的靈力籠罩著,卞翎玉也守著師蘿衣。卞清璿不好下手,她沒了辦法,隻能賭。
她賭近來南越龍氣加重,是因為那隻朱厭開始現世。
朱厭主戰亂,殺伐。
卞翎玉作為世間唯一的神靈,為了眾生,但凡他還剩一口氣,以他執拗的性子,也必定會來。
而南越國是師蘿衣的故土,她怎麼可能不回來看。
想到他們如今已是道侶,不知道到了哪一步,她眉眼沉沉。
本來卞清璿還不怎麼確定作亂的是不是朱厭,直到前日衛長淵和那個影子交手,幾招就傷成這樣。
當時情況危急,她為了躲開那個影子,根本沒顧衛長淵,而他為了護著身後一眾師弟,生生被影子穿身而過,傷重至此。
她看向坐在樹下的青衣少年,衛長淵從得知真相那日起,就沒和她說過話。
眾弟子紛紛道:“小師妹回來了,可有那個邪物的身影?”
卞清璿搖了搖頭,她靠近衛長淵,從懷裡拿出療傷的丹藥:“衛師兄,吃點吧。”
她不再喚他長淵師兄。
少年睜開雙眸,兩人對視一眼,他眸中抗拒,啞聲道:“拿開。”
她無聲嗤笑,衛長淵努力想要釋然,可有什麼用,到底還是有怨的吧?他如今知道自己從未愛過他,而他一直守護的師蘿衣,如今也是彆人的道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