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菀情知自己此舉確實“很不識大體”,便乖乖地垂頭挨說,不過,在她目光滑過一邊,確切的說,是明玉身後之人時,不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書遠?”
他怎會來此?
夢中,啊,夢中她不會留意一個玉成境的嘍囉……何況除了一點微末的結局,細節她全然記不得了。
明玉卻誤會了,以為鄭菀在說她也帶了人:“書遠是玉成境,他會布陣,於我等有用。”
“……哦。”
鄭菀幽怨地看了崔望一眼,看,都是你招來的。
崔望莫名其妙,他咳了一聲:
“鄭菀既是我帶來之人,安危自有我護著。”
“是極,是極,”李司意打了個圓場,“還不如合計合計,接下來該如何。”
“玉卿真君此話有理。”
千霜頷首讚同,“我方才派我的兔兒去查過,就在下方百丈處,橫臥了一塊刻有訃文的長形石檻,我兔兒看到那石檻,便不肯繼續了。”
她的雪玉兔,在玄蒼界很是出名,屬變異品種,有趨吉避凶的能耐。
“什麼訃文?”
千霜冥想片刻,從儲物囊中取出一張白紙,將那“訃文”依樣畫葫蘆寫了出來。
鄭菀發覺,自己到了玄蒼界,成了……文盲了。
但看其他人,也是一臉暈乎,唯有崔望看了會,才道:
“這是上古商文,寫著,‘生人不赴,死人勿來’。”
“這是何意?活著的,進不去,死了的,也不能進?難道要半死不活的?”
李司意疑惑道。
崔望搖頭:
“我亦不知,不過想來這邪氣的來源,必是在下方。”
明玉一拋龜甲:
“容我占個卜。”
龜甲滴溜溜在空中東南西北直轉,一陣金光大作,停了住,明玉臉色明顯白了些:
“此卦,大凶。”
“我不信這些。”
崔望喚出鴻羽流光劍,一手牽住鄭菀往前,“若誰猶豫,也可在此地等候,我先去探一探。”
“算我一個。”
李司意折扇輕搖,跟了上去。
明玉、千霜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道:
“我等也去。”
隨後書遠,與另外兩位知微境修士也幾人彙到一處,形成崔望為首的陣勢,往前方探去。
隻餘下四人在原地守候。
鄭菀跟著崔望,隻覺得眼前被濃濃的黑霧遮擋,除了琉璃燈照亮的一隅,甬道裡黑得一點光都透不進。
崔望一劍揮去,便在前方開出一條道來,氣浪翻湧裡,她被他一路牽著往前,根本無暇他顧——
也直到此時,她才看到自己與這人實力間的真正差距。
對她、對後方幾位修士千難萬難的邪氣,在他一揮之間便一掃而空,隻是邪氣太濃太盛了,即使掃空,很快便又鋪天蓋地地蜂擁而來:
百丈,他們用了幾乎一柱香的時間。
“便是這兒了。”
千霜指著前方橫臥的一塊石檻。
鄭菀發現,她形容得實在太過保守,這塊石檻橫臥下來,直接將能四五人並排的甬道擋住了,若要過去,勢必要橫跨過石檻。
而石檻前,有一道血手印。
崔望一劍揮去,能開山裂石的一劍,卻沒能在石檻上留下一道印子,反倒是邪氣被牽動,氣浪滾滾,洶湧而來。
書遠連連下了十道陣旗,才將後方屏障堪堪撐住。
“崔望,是不是要將手放上去?”
鄭菀想起凡間之事。
死刑犯要簽字畫押,按了血手印,監斬官才會判“殺”,摁血手印到殺頭前那一段——
便是“確定要死而未死”之態,若要牽強地解釋,也可以算是活死人。
“生人不赴,死人勿來。”
活死人才過。
崔望看向她,素來清冷的眸光微微漾開,露出一絲讚許,人卻已經當先一步,右掌按了上去。
一陣地動山搖,石檻“哢啦哢啦”開了一條縫,血手印旁出現一行字:
“壹。”
“恐怕每個人都要來按一次。”
崔望看著門檻石裂開的一條縫。
血色的手印落入人眼裡,似是透著不詳的征兆。
鄭菀笑盈盈地道:
“我來。”
說著,小手也摁了上去。
又一陣“哢啦哢啦”聲,血手印旁出現了一個“貳”字。
其他人見狀,也一一將手掌印了上去,直到所有人都摁過,石檻發出一陣粗糲的磨牙聲,一道血色的光閃過,眾人這才發現,那哪裡是一塊橫臥的石檻,分明是一副凶獸的下頷齒。
隻是這副下頷齒已經石化了。
“這是……”
“我們怕是誤入了人家的巢穴,有邪氣的話……怕是上古凶獸。”
崔望道,他將手遞給鄭菀:
“菀菀,來。”
鄭菀將手放了上去,心道:不,是專為你準備的瑞獸。
“記在這齒石上的,已進入凶獸之眼,咱們也去。”
明玉道。
一行人一一跨過齒石。
書遠看著前方聯袂而去的一對兒男女,彎起眼睛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鄭菀卻在一進去,發現剛才還牽著自己的崔望不見了。
入眼可見,接天連地,黃沙漫漫。
猛然之間,腦中浮起二字: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