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菀對崔望的所有理解,都來自那個夢境。
她一直仰視著看他,既不知他的過去,又粗粗掠過他的未來,凡間的兩月,是她存心設計,玄蒼的初一十五,是**勾纏,論起來,兩人坐而交心的時間,幾乎沒有。
便是偶有,也不過是彼此間或真或假的試探。
是以,即使與他發生如此親密之事,鄭菀對崔望,所知依然寥寥——
起碼,她絕不會想到,崔望竟然會用留影石,錄下此等私密……
“你錄了?”
她又問了一遍。
鄭菀的眼神,讓崔望第一回明白何為生死存亡、性命攸關。
他機警地將拿出一半的留影石重新又送回了儲物戒:
“沒錄。”
鄭菀哪裡會信:
“你就是錄了。”
“沒錄。”
崔望麵無表情地道。
頂著鄭菀將信將疑的眼神,他抬腳上了岸。
冰泉池已經沒了冰元力,氤氳的水汽裡,頎長挺拔的郎君手一抖,便將白袍披上了,墨發赤足,站於這雪白的毛毯,隻一雙清淩淩的眼睛安靜地看著她——
奈何鄭菀心硬如鐵,伸出手:
“拿來。”
“沒有。”
“拿來。”
蔥白幼嫩的手掌攤開在崔望麵前,他一下子抿緊了嘴:
“不信,你搜。”
“……”
鄭菀氣笑了:“你堂堂歸墟門離微,無涯榜妙法境榜首,居然跟人學會耍無賴了?”
崔望倔強地站在原地。
罷了。
跟個棒槌能說什麼呢?
鄭菀氣鼓鼓地將儲物鐲中的耙鏡、梳子拿出,對著鏡子綰了個最簡單的單髻,找簪子沒找著,眼前卻遞來一支蝴蝶簪,男人的指骨纖長白皙,襯得蝴蝶簪小小一隻。
鄭菀看了眼,突然紅了臉。
這手不止使劍使得好,乾彆的,也極其靈活。
她一把將簪子取了:
“看我作甚?”
崔望默了默,才道:
“你現下已會自己將頭發蒸乾了。”
鄭菀點頭:
“這三年裡,我學會了許多事。”
獵獸、剝皮、取血,殺人、殺獸,一切她從前以為自己絕不會去做的事兒,都一一做了,甚至習以為常,當然——
她現在依然不喜歡。
她喜歡的是,坐在酒樓高處,點一壺清酒,品一碟六階雪域龍,聽著風花雪月,杏核不需手剝,綾羅有人呈上——
那些過去的,早便養成習慣的精致奢靡,已經浸在了骨子裡,即使在玄蒼多年,也未曾改過來。
隻是,她如今學會了屈從,與不強求。
風裡不知傳來誰的歎息。
崔望略略俯身,接過她手中玉梳,抬手便將她綰好的單髻打散,一下下梳順了,利落地替她綰了個雙魚髻,蝴蝶簪便歪帶在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