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建軍在他姐姐交代作案過程後,就被他抓走了,這一次蕭益陽來,是來和陳小靜說另外一件事情的。
原來是那章建軍的姐姐後來聽說坦白從寬,是可以減刑的,然後主動告訴蕭益陽。
“她說她這一次來城裡,不管我生兒子生女兒,都會趁著月子裡把我給照顧死了。”陳小靜的家庭條件寬裕,又請了兩個阿姨分彆照顧她和孩子,所以恢複得還不錯,現在已經下床,和溫四月說起這件事情。
溫四月聽到這話的時候,還是愣了一下,她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已經見過無數醜惡嘴臉了。
卻發現,那些還不是最歹毒的。
似乎就沒有最,隻有更。
人性這種東西,不見得是人就有的。
陳小靜吸了吸鼻子,已經作為母親的她堅強了不少,將那憤恨的眼淚給憋了回去,“你應該已經聽說了,章建軍的大姐一家子都來了,他們計劃把我‘照顧’死了後,就直接搬到我爸留下的老屋子裡去,自此在這京城裡生根發芽。”而她在月子裡出事,太正常不過了,根本就不會讓人發現什麼端倪。
畢竟現在就那醫院裡,每天難產去世的,或者是生產幾天後,還忽然大出血去世的太多了。
等他們一家子在這裡落地生根後,其他的兄弟姐妹再陸陸續續搬過來。
不得不說,這章家的人的確打了個響亮的算盤。
所以現在陳小靜特彆感謝李巧妹,如果不是李巧妹的冤魂鬨得家宅不寧,章建軍就不會找到溫四月,那麼這些真相,隻怕到死了自己才會知道。
溫四月這個時候也有些感慨,果然老一輩的話還是有用的,“這嫁娶之事,還真是得門當戶對安全些。”於是她有點慌了,蕭漠然一看就不是平凡之家,自己得怎麼才能和他算得上是‘門當戶對’呢?
學曆上現在應該勉強算個半斤八兩吧?那就得掙錢了。看來這樣的業務還得多接。
不過心想,這一次陳小靜家裡的事情自己處理好了,她應該會幫忙多宣傳。
陳小靜不知道溫四月在想著如何才能和蕭漠然門當戶對的事情,隻是聽到她的話,十分讚同,“的確是該這樣的,因為我的無知,害死了我的父親。”說著,終究還是沒忍住,捂著臉痛聲哭起來。
溫四月見了,著急起來,連忙勸道:“你彆哭啊,我才聽阿姨說你這兩天才有奶水,應當保持心情平靜些才是。更何況這是誰也沒預料到的,現在的結果對於你來說,其實已經很好了,最起碼你和你的女兒都還在,你也知道了章家人所有的陰謀,如今他們都逃不過法律的製裁,你不用再擔心什麼了。”
話是這樣,但陳小靜認定了,父親的死,就是自己的婚姻促成的,因此對於這件事,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自己的。
溫四月最終的勸也沒起到什麼作用。最後在臨走前,去見了李巧妹,她在閣樓裡,這裡陳小靜給她擺了香火牌位,她整個魂魄顯得十分安靜,見溫四月來了,緩緩抬起頭,“我想過了,我還是要回家。”
她想父母了,她聽到那個公安同誌說,她父母已經知道她被害的事情了,家裡的哥哥弟弟已經啟程去陝北接她的屍骨。
過一陣子屍骨回到老家,那邊做法事,她就回去了。
“這挺好的,葉落歸根。”溫四月點點頭,“你也勸一勸陳小靜,她父親的事情,彆成了心結。”
現在陳小靜給她擺了靈牌,她應該是可以進入陳小靜的夢裡的。
“我知道。”這李巧妹也是個善良的女人,她現在其實反而可憐起陳小靜來,一麵垂下頭看了看自己那始終是沒能生下的孩子,“我以前覺得我可憐,可是現在我發現,活著的人其實更可憐。”尤其是陳小靜這樣的,父親被章建軍害死了,她現在唯一的親人,卻又是章建軍的骨血。
除此之外,還要被這人本該有的七情六欲所折磨著。
她不知道下一次溫四月什麼時候會來陳小靜家,所以認認真真地給溫四月道了謝,“謝謝你溫小姐,不然的話,也許章建軍一家不會受到該有的懲罰。”而她將因為報複而逐漸成為厲鬼,自此魂飛魄散。
那樣,就再也沒有辦法見到親人了。
“不客氣,願你下一輩子平安幸福。”溫四月也將這句話作為與李巧妹之間最後的道彆。
從陳小靜家裡出來,溫四月的情緒就一直有些低落,她覺得李巧妹說得對,活著的人,一樣是可憐。
蕭漠然自然也發現了,說著些話逗她,但是成效並不大,所以他停下了腳步,雙手扶著溫四月的肩膀,“四月。”雙眸則直勾勾地看著她。
溫四月驚訝地看著他,“怎麼了?”隨後反應過來,大抵是自己低迷的情緒影響到了他,連忙道歉,“對不起,很快就沒事的,隻是發現,好人都比較慘。”而自己卻沒有辦法幫上一點忙,一如這李巧妹。所以心裡有些替他們難過罷了。
蕭漠然就知道,來京城的時候,溫老頭把他喊去說話,“你彆瞧四月平日大大咧咧的,其實她的心比桔梗要細膩多了,很是容易多愁善感,我現在也不知道,將她往這條路上走是好是壞。”
這條路上,見到的黑暗是常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見到的,而對她卻會像是家常便飯。
所以溫老頭擔心,有一朝溫四月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這些話,蕭漠然是謹記於心的,所以現在才嚴肅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認真說道:“四月,你已經很好了。你也該換一個角度想,如果不是你,事情會更壞,可因為你的出現,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壞人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不該將那些與你無關的過錯放在自己的身上。”
溫四月聽到這話,露出一個苦笑,“你這樣說,我仿佛成了正義審判者。”
“不,不是仿佛,你本來就是。”蕭漠然滿目的堅定,口氣也沒有一絲敷衍。
這反而有些叫溫四月不好意思了,“不,不,這個太高尚了,我當不起的。”
“擔得起,因為你心正。”就拿陳小靜家的事情來說,雇主明明是章建軍,而非陳小靜。可是溫四月在發現問題後,立即便自我矯正,而且還將雇主換成了陳小靜,也沒有放過這章建軍。
這如果是其他人,大抵會幫章建軍這個雇主,除掉李巧妹吧?
而溫四月聽到這話,終於是笑了,但也有些擔心,“我這樣,可能以後不好接業務了。”掙不到錢,配不上蕭漠然,會不會被他家裡的長輩反對這門婚事?
“不會,隻有心中有鬼的人才不會找你。”
“也是。”溫四月想了想,反正章建軍這件事情,自己就沒錯,雖然她是自己一開始的雇主。
這樣想,事也就想通了,一切遵循本心,保持初心。
心情好了,和蕭漠然去老字號裡買了些糕點,到時候送給丁榕山他們幾個。
自打來京城後,她和蕭漠然也各忙各的,也沒跟丁榕山他們大家聚一聚。
到了羊肉館裡,舊友相見,說不完的新鮮事情,尤其是那於胖子還找了個女朋友,速度倒是夠快的。
大家都邀著,下一次聚會的時候,帶來大家相互認識。
夜光浮動,一行人才散去,蕭漠然也喝了一口小酒,出來後被風一吹,兩頰有些殷紅,溫四月借著路燈抬頭看去,忍不住有些心醉醉的,沒過腦子就脫口說道:“蕭漠然,你真好看。”
蕭漠然本來有些頭蒙蒙的,如今叫風吹得清醒了些,心中有些後悔不該喝酒,他這個人沾酒上臉,也不知道現在臉成了什麼樣子,本就擔心溫四月看到了嫌棄的,哪料想,忽然聽到她說了這樣一句話。
那一瞬,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溫四月這話,他覺得心猿意馬,大概在他這裡得到了一個很好的展示,於是他伸出手將那小巧的下巴捉住,垂頭往她潔白的額頭上蜻蜓點水一般溫柔地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