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少女與工科少女(1 / 2)

梵高夫人 寒水空流 7629 字 10個月前

箱子裡的物品被歸置得整整齊齊,可見箱子的主人是個條理分明的姑娘。喬略過衣服牙刷這類生活用品,搜尋關於身份的蛛絲馬跡。

護照和ID卡自然是沒有的,但很快,她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張證書和一本日記。

“茲證明約翰娜·海希娜·邦格,已通過國家考試,有資格在中學教授以下科目:英語語言和文學。”

頒發單位寫著北荷蘭國家考試委員會,日期是1883年9月。

喬將證書放在一旁,翻開了那本日記。

扉頁上提著兩句詩:

I slept and dreamt that life was beauty(睡時夢覺生活是美事)

I woke and found that life was duty.(醒來發現生活是責任)

令喬驚訝的是,整本日記完全用英語寫成,詳細記述了約翰娜在倫敦的生活和見聞。

她了成堆的英語文學書籍,遊覽名勝古跡,聽歌劇,逛博物館,與新結識的朋友們彈琴、跳舞、下棋——

這姑娘在倫敦不到三個月的經曆,簡直比自己在倫敦的四年還要精彩。喬不由得感歎。

離開倫敦後,約翰娜回到阿姆斯特丹,通過了教師資格考試,努力申請工作,以及——被求婚。

求婚者的名字此前從未在日記中出現過,而這場求婚,似乎讓約翰娜與家人爆發了爭吵。

“我必須決定我未來的一生,是做一個已婚、富裕的女人,還是做一個孤獨,但自由、獨立的教師。我的選擇是後者。

“而爸爸,我知道他愛我,但為什麼他從來不友善地對我說話,為什麼他從來不把我放在心上,讓我感受到他愛我!我迫切地渴望擺脫這種居高臨下、令人窒息的處境……”[1]

所以,這姑娘是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

隻是既然能把行李收拾得井井有條,怎麼就不記得帶錢呢!喬翻遍箱子,也沒找到半個荷蘭盾。

無論在哪個時代,沒有錢都寸步難行啊。

喬歎了口氣,拿起睡裙走向浴室。求阿基米德大神給她力量,讓她也體會下“尤裡卡時刻”[2]吧。

身高——大約5英尺3英寸;眼睛——深栗色;頭發——顏色更深,幾乎接近於黑色。

喬伸出手,凝結的水珠在她指尖下分開。浴室鏡子裡露出一張秀氣的、帶著淡淡東方色彩的臉龐。

“你現在在哪兒?”

鏡中少女沒有回答。

倘若她們真的互換了身體,喬心想,對方可比自己好運多了。她的雙肩包裡不但有500歐現金,還放著她的英國銀行卡,裡麵有好幾千鎊呢。

隻可惜那份航空院的博士雇傭合同,文學少女約翰娜多半用不上了。

日記裡寫到倫敦自然曆史博物館,約翰娜用了一句話帶過:“我對科學了解得太少,無法從中獲益太多。”

“……我也很遺憾。”喬對鏡中少女說。

她當然會努力在錯位的時空活下去,卻不是以“約翰娜”的方式。她連對方日記扉頁上詩句的作者都不知道,用第三語言教第二語言……開什麼玩笑!

無論如何,辦法總比困難多。

說不定一覺醒來就回到21世紀了呢。躺在床上的時候,喬安慰自己。

或許是精神上太過疲憊,也或許是樂觀的天性發揮了作用,在這個原本以為會失眠的夜晚,她意外地很快睡著了。

太陽依舊升起。

溫暖的晨光灑在臉上,仿佛母親的手輕撫麵頰。睜開眼睛的時候,喬有片刻的恍惚。

狹小的房間,床頭櫃,煤氣燈——她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方。

如果你恰好幸運,你隻幸運一次。

喬想起教她數值分析的教授掛在嘴邊的話。穿越這種事,碰上一次大概就已經用光了她積攢二十一年的人品。

問題是,她壓根不想要這樣的“幸運”啊。

她家庭幸福學業出色,帝國理工一等榮譽畢業,拿著將近三千歐的工資來到荷蘭,整個世界都在她麵前展開。

憑什麼在這個時候,把她扔到科技落後、女性地位低下的十九世紀!

“時間是相對的,”喬試圖讓自己振作起來,“愛因斯坦說……”

愛因斯坦說,麵對遠遠優於人類法則的宇宙法則,力量微薄的我們必須感到謙卑。[3]

喬把腦袋埋進枕頭裡,歎氣。

“早上好!”伴隨著敲門聲,提奧溫和清朗的嗓音響起,“喬,你醒了嗎?”

“我醒啦!”喬大聲答應著,從床上跳起來,“再給我五分鐘!”

身為客人還睡懶覺是件相當失禮的事——她動作飛快地開始穿衣洗漱。

用過早餐,提奧問起了喬的打算。

“你今天還要去代爾夫特嗎?或者,”他含蓄地勸說道,“你也許願意給家人發封電報?”

喬垂眸。

她不知道提奧猜測了什麼,但約翰娜在阿姆斯特丹的家,她的確暫時沒打算回去。

一方麵,是不知如何麵對約翰娜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另一方麵,是不想要被安排的婚姻和人生。

再說——誰會在日記裡寫上自己家的地址啊。

既然如此,解決三餐和住宿,就成了擺在她麵前的首要問題。

“我去代爾夫特。”喬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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