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的齊璦出忽然感覺後背有些發涼,她順著何子煙的介紹和那道頗為明顯的視線回望過去,就看到一個身形嬌小的小姑娘,梳著婦人髻,額角碎發隨著門口的風輕揚。
她一雙眼睛裡瞳仁很黑,懵懂又水靈,很容易讓人升起保護欲來。
“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個妹妹?”齊璦出挪開視線重新看向何子煙,笑著打趣她。
嚴輕姝也看向她,眼尾偷偷紅了。
雲識沒注意到,隻是難得不太好意思地回了車裡的女人:“是我媳婦兒,我回來結婚的。”
“叫嚴輕姝”她又笑著抬起手將手搭到反派的頭上,摸了摸,朝她道:“輕姝,叫姐姐。”
“姐姐好。”嚴輕姝微微勾起唇,彎了彎腰打招呼,很乖巧懂禮。
“誒~”
“那我要給紅包。”齊璦出作勢轉身翻找起來,還嘟囔著:“啟華市那麼多喜歡你的姐姐妹妹你看都不看一眼,沒想到你是金屋藏嬌。”
“什麼金屋藏嬌啊,攏共昨天才第一次見麵,娶人家回來替她看家的~”
忽然傳出的刺耳女聲將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
雲識一看就是站在門邊一雙眼直勾勾盯著人家小轎車的劉繡玲,當即沒給她好臉色,牽起反派的手將她往門裡拉,又低聲叮囑她:“她這種人吃硬不吃軟的,你一個人也不要怕,不理她就好了,等姐姐回來替你做主。”
“嗯……”嚴輕姝點頭,又用舌尖抵了抵貝齒,還未好的傷口讓她眼裡瞬間浮起了淚光,她微微踮起腳鼓起勇氣地湊近她,在她耳邊低聲問:“姐姐為什麼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了?”
“因為我覺得不合適。”雲識非常輕描淡寫地回了她,又摸了摸她的頭發,對她笑:“在家乖乖等我……”
她轉身走了,坐進了車裡,又朝她揮手再見,車子漸行漸遠,齊璦出則打趣她:“我瞧著你的小媳婦兒特彆舍不得你啊,眼睛裡都是眼淚。”
“你倒看得真切。”雲識不想討論此時反派是什麼心情,因為腦海中加了一點的黑化值已經提醒她了,於是她轉移話題:“說吧,什麼事?”
……
雲識長期占據霓虹閣榜首的原因有很多點,其中一點就是她提供情感谘詢服務,齊四小姐是她的常客,這位小姐繼承了家裡很多的產業,思想開放,是個雙性戀,曾在她的幫助下追到了不少喜歡的男男女女,可惜都不太長久,而這回,她喜歡上了個硬茬。
是她家死對頭田家的二女兒,才留學歸來,不僅極其討厭齊家,還是女主的姐姐。
按雲識的想法,她不太想靠近和女主相關的人,但奈何報酬太高,而且她了解齊璦出這個人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隻能幫她出主意,讓她撞撞南牆。
這回她急急忙忙趕過來其實也不過是為了一場馬賽。
於是雲識在這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裡除了唱歌賣酒,就是給她出謀劃策。
甚至專門陪她去參加了那場馬賽,卻沒曾想田小姐在那之後暗地裡找了她,出高價讓她幫她追她們家商行的英文翻譯。
戲劇性的是,那個英文翻譯正在低調追求齊璦出。
她將這件事告訴了齊璦出,她十分悲痛,卻還加價讓她幫田小姐的忙。
由此,雲識痛苦地周旋在這個三角戀之間,並以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幫田小姐追到了英文翻譯,含恨大賺了一筆。
反派沒給她寫信,她還挺想她的,還好這段日子黑化值沒增加過,但她還是挺擔心她被劉繡玲欺負。
回家的那天,齊璦出以答謝為由再次送她回家,雲識便客氣著說留她吃晚飯,沒想到這廝還真答應了。
隻是才剛到門口,就看到廚房門口背對著她的反派,和反派麵前黑著一張臉的劉繡玲,劉繡玲的手狠狠地揮了下去,反派雖然伸手攔住了她的手,但還是被她一下給推到了地上。
劉繡玲一臉懵,這一個月以來,那真是這輩子沒受過這樣的氣,這個女人彆看外表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實際上手段極其惡劣。
她本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便當起了甩手掌櫃,沒曾想這丫頭片子沒過幾天就把這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不僅把何子程堆積如山的書整理好了,給乾農活的何複強送午飯,陪老太太做手工,還一日三餐頓頓不重樣,惹得家裡所有人都一個勁地誇。
危機感來臨,她就跑到她麵前去罵她,嚇她,讓她交出錢和鑰匙,可她就跟個啞巴似的,每次都瞬間紅了眼眶,一個人默默地哭。
實際上,這死丫頭手緊得很,想從她手裡拿走一個銅板都難,卻往往一副委屈樣,引得老太太和何複強極其不滿,就連小小年紀的何子程都維護她,把她逼得在這家裡毫無容身之地了。
這不今天,她知道何子煙會坐一夜的車,明天才能到,又趁著院子裡沒人想教訓教訓她,可剛罵了幾句,手才狠狠揮下去,就被她給死死抓住了手腕,在她能看到的視野裡,向來柔柔弱弱的女人此時卻勾起唇微微笑起來,那笑和何子煙生氣的時候如出一轍,有些瘮人。
可不是要砍人的前兆,而是裝可憐冤枉人。
她自己猛地往後一倒,做出她推她的假象,而後瞬間紅了眼眶,麵色發白,眼裡的眼淚瞬間就落下來了,好一個我見猶憐。
下一秒,愣怔的劉繡玲就看到了衝過來的何子煙。
好家夥,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你個死丫頭,手還沒碰到你呢,就自己倒下去了,冤枉誰呢?”劉繡玲氣得心裡發堵,卻又被冷著臉的何子煙冷冷掃了一眼,頓時如置寒冬臘月般,說不出話來了。
“沒事的子煙姐姐,確實是我自己沒站穩。”嚴輕姝虛弱地笑了下。
和上次她走的時候相比,不僅看起來人瘦了些,麵色都差了,臉頰上還有三道短短的紅色抓痕。
雲識頓時心疼得不得了,又怒從心起,死死看向劉繡玲,聲音冰冷:“這是你抓的?”
“不是不是,不關我的事!”劉繡玲被嚇得立馬揮手,又撇清關係:“是她自己找到人家孫氏那裡去的,非要說人家偷她的鐲子,被趕出來了,臉上還多了道抓痕。”
雲識眸色一暗,同是劉家村外姓人家的孫家,兩夫妻近親結婚,孫氏是出了名的摳門又難纏,平時就到處找村裡人借東西,借了就沒有還的,不借就三天兩頭地往你家裡跑。
以前那孫氏也經常來找她們家借東西,但後來雲識去鬨過一次,就沒再來過了,可這次……
雲識盯著嚴輕姝臉上的那三道抓痕,心裡難受得要命。
她瞬間彎腰將嚴輕姝打橫抱起來。
嚴輕姝一驚,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耳根瞬間通紅了,隻能小聲地朝她道:“姐姐,我能自己走的……”
“沒關係。”雲識放柔了聲音,想起來還有客人在,但她知道齊璦出之所以留下來,本就是因為大小姐閒得慌,想看她們家的熱鬨,於是隻說了句:“你自己坐會兒,磕會瓜子吧。”
“誒~”齊璦出應了聲。
嚴輕姝沒作聲,手默默握緊了,低垂著眉眼。
姐姐竟然把她帶回來了,為什麼……
……
將人放到椅子上,雲識開始從房間裡翻箱倒櫃地找藥,最後還是反派提醒她,藥就在梳妝台那裡,她才拿了藥坐到她麵前。
她用手指剜了一點,又輕輕捏住她的下頜迫使她偏頭,接著靠近她,用指腹將白色的藥膏抹在抓痕上,一點點輕輕柔柔地抹開,看到嚴輕姝默不作聲,隻是長睫顫抖著,眼裡泛著水光地也盯著她看,不禁整顆心都軟了下來,開始一句句地問她:“劉繡玲怎麼欺負你的?”
“是我送你的那隻鐲子嗎?”
“孫氏除了抓了你的臉,還怎麼欺負你了?”
仿佛提起鐲子,嚴輕姝才眸光一顫,接著道:“她來家裡借東西,我當時正在做飯,說了不借,可是做完飯回房間的時候就發現鐲子不見了……”
“我隻是因為做飯怕弄臟它才取下來放在梳妝台上,後來第二天洗衣服時路過她們家,看到她手上戴著我的鐲子……”
那鐲子是白玉色的,雲識還記得她買下來送給她的時候,她高興得眉眼彎彎地跟她說謝謝,眼裡的光璀璨奪目。
“姐姐去幫你討說法。”雲識摸了摸她的發,接著又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站起身,往門口走。
院子裡,齊璦出笑著和劉繡玲聊著,眼底幾分不耐煩。
劉繡玲正沉浸在和大城市的千金小姐聊上天了的喜悅中呢,忽然間一道陰影罩頭,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道就扇在了臉上,將她的頭都給扇偏了,巨大的巴掌聲讓耳中嗡鳴,臉上火辣辣地疼。
反應過來的一瞬間,怒火衝昏了頭腦,劉繡玲立刻站起身指著眼前冷著臉的何子煙怒罵:“你敢打你媽?反了天了你!”
許是自知打不過對方,她開始瞬間哭起來,哭喊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坐到了地上拍著大腿:“你爸回來我一定要讓他好好看看你是怎麼對待家裡人的,連自己的媽都敢打!以後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為了這個家付出了所有,結果卻得了這麼個下場……”
臉上鮮明的巴掌印讓她哭喊間倒真有了那麼幾分可憐樣。
“我何子煙就一個媽,你還不配。”雲識冷著臉,接著拿起桌上的溫水直接澆了她滿臉。
她並不覺得自己過分,反而覺得自己還收斂了,盯著一臉懵停下了哭喊聲的劉繡玲:“下次如果還讓我聽到你罵輕姝一句,看到你對她動手,就不隻是這樣了。”
她轉身,自然地牽住嚴輕姝的手,接著帶她往門外走。
齊璦出一臉‘精彩’地跟了上去。
嚴輕姝一言不發地被她牽著,她的手被那隻微涼的手握在手心裡,本以為子煙姐姐是看到劉繡玲和出出說話了才那樣動怒的,可卻是為了自己,一瞬間,她微微收緊了手,心裡很愉悅。
【叮,反派黑化值-1,目前80%】
這一聲,將雲識的鬥誌無限放大,來到孫家門前時,孫家的門開著,屋頂飄起幾縷炊煙。
雲識直接帶著反派走進了院子裡,正巧看到孫氏從廚房裡端著一碗菜走出來,手腕上赫然是一隻白玉鐲子。
要說孫氏,家裡窮三代,哪裡買得起這樣的鐲子,何況在看到她的時候孫氏還做賊心虛地退後了幾步。
雲識鬆開反派的手,上前幾步靠近她,那孫氏就端著菜越發退後了幾步。
說起上次她來她們家,那是帶著砍刀來的,儼然一個不要命的小瘋子。
而這次……
孫氏直接往屋裡大喊著:“飛子,快出來!有人要打你婆娘!”
很快,一個瘦得跟排骨似的男人凶神惡煞地跑了出來,還問著:“哪裡?”
他瞬間又看到了她們,頓時一愣,反應過來後跑到孫氏麵前朝她們吼:“乾什麼的?”
“乾什麼?”雲識忽地一笑,接著冷聲問:“我媳婦兒臉上的抓痕是不是你抓的?鐲子是不是你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