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的易拉罐被她踢到了一旁,此刻她隻慶幸隻買了四罐,觸碰到她的時候,能感覺到她抱著腿縮成一團,穿著單薄的吊帶睡裙。
她的手往上,摸到她溫熱的臉上,手指頓時便被她臉上的眼淚浸濕了,竟不知在何時已是淚流滿麵,惹人心疼。
即使是她冰冷的手觸到她臉上,她也無動於衷,隻是魔怔了一般的,眼睫濡濕,不停地往下流著眼淚,重複著一句話。
“她們為什麼不回來?我一個人好怕。”
像是產生了幻覺一般,雲識的心忽然抽痛了一下,冰冷的手感受到她怎麼也流不儘的眼淚,就像牽連到了自己冰冷的心臟,接著毫無溫度的眼眶竟漸漸發熱起來。
她以為是自己靈魂的幻覺,直到一片漆黑的眼前漸漸如同升起薄霧一般,破開了那一片黑暗,讓本一片漆黑的視野變得灰蒙蒙一片,眼前縮成一團的人影在眼前成型,卻也隻是一片模糊,陰翳的灰色。
她顧不得驚訝,一股莫名的內疚感將她的靈魂徹底淹沒,即使身體還是冰冷的,卻不停地用手幫她擦眼淚,急得開口朝她不停道歉:“對不起,是我,當初不該一直那樣苛求你的家人,是我,沒有儘職儘責地保護好我的同伴……”
她的聲音因為忽然撞入懷裡的溫度而戛然而止,女人將眼淚擦到她的肩上,仍舊是哽咽的,雙手緊緊攬住了她的脖頸,她便慢慢地攬住了她的腰,一手摸到她的發上,托住她的後頸,低聲朝她承諾:“對不起,下次不會留你一個人了。”
她跪在地板上,閉著眼睛,將女人緊緊抱在懷裡,仿佛這樣,就能被她滾燙的溫度籠罩,自己冰冷的心臟也能和她那顆跳動著的心臟一同極速跳動著。
心底仿佛有一股陰暗的情緒將她籠罩,讓她想要刺穿她的喉嚨,吸乾她的血液,將她徹底占為己有,讓她和自己化為一體,讓她的血液在自己體內沸騰著流動。
“是因為內疚才這樣嗎?因為我的血才和我結婚。”
直到女人微啞的聲音將她喚醒,她這才強壓下心底的那股念想,揉了揉她的發,輕聲回著:“是因為你看起來很寂寞,所以想抱抱你,安慰你。”
“因為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心好像會跳動,會心疼,所以想和你結婚。”
“所以,是因為喜歡我?”陸斯微愣愣的,抬頭去看她。
在眼前灰色的基調中,雲識能看到她臉頰隱隱的輪廓,卻也僅此而已,她不禁伸手捧住了她的臉頰,指腹輕磨著她細膩的肌膚,鄭重地點頭:“嗯,喜歡。”
伴隨著尾音的落下,她又微偏頭,感受著女人炙熱的呼吸,淡淡的香味,慢慢地靠近她,吻上她的唇……
可剛碰上那溫熱而富有彈性的唇瓣,她瞬間便被對方給推開了。
猝不及防的,有些愣。
陸斯微則擦了擦自己的嘴,聲音裡帶著剛哭過的軟糯,還有置氣的意味:“你很掃興誒,我還沒答應呢。”
“先發個動態。”
灰蒙蒙的視野裡,她看到女人搖搖晃晃地挪到一旁,翻出了被子下的手機,接著竟坐在了地板上玩起了手機。
她擺弄了一會兒手機,又似乎在編輯文案了,可邊打著字,還邊念了出來:“後續來了,僅用一天兩夜就搞定了初戀,她還想明天和我結婚呢,才不可能,奉上9秒錄音證據。”
“所以,是因為喜歡我?”
“嗯,喜歡。”
她還特意檢查了一下截取的錄音,隨即就想發出去。
雲識則下意識挪過去抓住了她的手,反應過來了,陸斯微已經醉傻了,可能在她洗衣的時候就醒了過來,一邊喝酒一邊用她的手機注冊新的賬號,發了一些動態到社交媒體平台上,還傻乎乎地樂得慌。
“你明天醒來會社死的。”她隻能這樣勸她。
可女人仍舊一意孤行地甩開了她的手,點了發送,還嫌棄她:“關你什麼事,你少煩人了,我以前是喜歡你,但現在討厭你,你都奪了我的初/吻初/夜了還想怎麼樣?”
“我告訴你,你明天彆想逼我去結婚,我是不會從了你的!”
“是嗎?聽你這樣一說,那算了吧。”雲識反應速度極快,嘴角揚著一抹笑,尤其在心裡來來回回地回味著那句‘我以前是喜歡你’,和之前她文案上的‘初念’兩個字,覺得又好笑又好奇。
她這樣回著,醉醺醺又反應遲鈍的陸斯微反倒愣了,接著皺眉對她無語:“你都不糾纏一下的嗎?也太沒恒心了吧。”
於是她便又坐下來,挨著她坐,壓低了聲音跟她說悄悄話似的:“那你告訴我初戀是怎麼變討厭的,我就繼續追你。”
“你就當我是最好的朋友,傾訴一下,我不會告訴彆人的。”
陸斯微眨了眨眼,晃晃頭看了她半響,接著忽然冷哼了一聲,朝她道:“那你不要告訴艾簡連哦。”
“嗯。”雲識輕笑著應了一聲,定定地看著她的輪廓,耳邊便逐漸響起了她微微帶著醉意的軟和聲音。
“我也不是故意喜歡她的啊,是我爸媽成天在給我洗腦,所以那時候我的房間裡貼滿了求爸爸媽媽拍來的照片,十歲的時候第一次看見她就覺得滿腦子都暈暈的,我想纏著她,可是她太冷了,鼓起勇氣去貼她,她還將我推開……”
“可是她對我越冷我就越喜歡她了,每天晚上家裡一個人都沒有的時候,就抱著貼著她照片的娃娃睡,求著爸媽請她來家裡做客。”
“直到爸爸媽媽死了……”
她的聲音低落下來,也炸得雲識有些不知所措,所有她沒能救下來的戰友都是她心底永遠不能愈合的傷,也是她越來越冷漠的原因,因為一旦對人類產生感情,總會看著她們死亡。
陸斯微又逐漸歡快的聲音將她慢慢喚醒,仿佛一切都隻是過去式而已。
“她們走了,我就和姐姐相依為命,我開始討厭她,怨她沒有保護好我的媽爸,可更多的還是喜歡,而且,姐姐去血獵部新人培訓了,每次開家長會來的都是她,即使我們說話不過幾句,即使我開始怕她,但她總會按時到,漂亮得讓全班都羨慕我。”
“初中時,我情竇初開,故意在學校犯錯,被她簡單兩句勸都會高興好幾天。”
“可後來,姐姐變成了頂級血獵,受了一次重傷,生命垂危,她卻沒有來,不光是那次,她再也沒有來過了,家長會,犯錯請家長,退學,入演藝圈,無論我站在多大的舞台上,演了多麼爆火的劇,得到了多大的成就,不光是她,沒有人再在乎我了,甚至都不肯給我那個她親自頒發的金獎,十年啊,明明那是我應得的。”
“越長大我就越討厭她,討厭她的冷漠,她的自負,她的高高在上,我會笑喜歡她那麼多年的易群行蠢,我會在她死後高興地看著紅著眼眶的陸歐。”
“我已經不喜歡她了,我從骨子裡地討厭她。”
“所以現在,你還要糾纏我嗎?”
不知何時,她的眼裡已經溢滿了眼淚,眼角滿是淚痕,鼻尖眼尾嫣紅,執著又朦朧地看向旁邊的女人。
“不了,不糾纏你。”雲識搖搖頭,能夠聽到她聲音的哽咽聲,那些話語也仿佛一字一句地紮入了她的心臟,可仍舊故作鎮定地看著聽到她的話後氣勢洶洶想撲過來的陸斯微。
“你就不能有恒心一點嗎?”
“就不能,纏我一會兒嗎……”她所有的眼淚仿佛悉數迸發,聲音有些歇斯底裡起來,撲到她身上咬住了她的肩,拚儘了全力地去咬她,溫熱的眼淚一顆顆落到她的肩上,浸濕衣料。
“不能。”雲識咬死了不肯鬆口,又伸手將她死死摟進懷裡,有那麼一刻,她知道不是幻覺,冰冷的心臟軟得一塌糊塗,眼眶溫熱的,那是靈魂遷連到身體上的心痛感,是一瞬間心底迸發出的濃濃愛意。
她閉上眼睛,開始一字一句地述說著自己的理由:“我要和你結婚,我是個瞎子,不會纏著你,而是需要你,需要你幫我引路,需要你牽著我的手,我害怕走丟,我害怕黑暗,昨晚以前,我還可以忍受身邊沒有一個人的日子,可昨晚以後,我開始想念身邊的溫度,即使去拚命逃避了,可心裡還是會有那麼一個影子。”
“是的,我虛偽,即使眼瞎了,可曾經的身份不允許我示弱。”
“我不想纏著你和你做朋友,我想牽著你和你結婚。”
“就算是你討厭我,但結婚以後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隻要不鬆開我的手。”
“你騙人。”陸斯微不自覺慢慢地鬆了口,滿腦子暈暈乎乎,卻用手背擦著眼淚抬頭去看她,聲音哽咽的:“你這還不是要纏著我嗎?說得好聽些罷了。”
雲識不置可否,而是伸手捧住她的臉,吻到她的眼角上,豐潤冰涼的唇將她的眼淚一點點吻掉,又輕聲告訴她:
“你姐姐那件事是我的錯,我隻是留了自己的血給她救命,我覺得事情的源頭是那些雜種吸血鬼,於是趕著去把他們剿滅了。這件事以後我就不想和陸歐她們關係再好下去了,所以也沒再管你,我嫌人類的感情麻煩,或者說,我害怕產生那種感情。”
“那現在呢?”陸斯微盯著她,眼眶通紅的:“還是個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
“現在我覺得,長生也沒什麼好的,成為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的。”
“我想將自己當做一個人,和你一起生活下去,和你白頭偕老。”
雲識微微揚著笑,雙眼已然不再那麼無神,而是浮著動容。
陸斯微並未再看她,臉頰燒紅的,之前腦子裡糊塗不清,可哭過一場後,這會兒心裡卻跟明鏡似的。
艾簡連還是她最討厭的人,說那麼多好聽的話,她才不會這麼輕易就被她騙了呢,吸血鬼骨子裡的冷漠不會變,艾簡連十年如一日的冷漠更不會變,她隻是彆有目的地想騙她,不然怎麼可能兩天就喜歡上她了。
但不管怎樣,她都要折磨她。
於是她便罵她:“就會騙人,之前裝失憶騙我的賬還沒算呢,搓衣板呢?”
“搓衣板……沒有。”雲識連忙應她,又瞬間轉移話題:“但是特/殊服/務可以有。”
“你可以懲罰我今晚服務你一晚。”
“怎麼服務?”即使心裡想得再好,可陸斯微還是忍不住地中了她的套。
不知是不是幻覺,女人的眼睛竟變得有神多了,長睫低垂著接近她,冰涼的指尖摸著她的臉頰,唇瓣在燈光下豐潤的,微微勾著唇,勾出一抹令人神魂顛倒的笑來,輕輕開口:“喝你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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