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柔知道他已經讓步了,若再不答應,恐怕無法留下來,隻能點了點頭。
“天色不早了,休息吧。”李曄把她打橫抱起來。
嘉柔靠在他的懷裡,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好像那是世上最悅耳的聲音。
第二日,李曄便讓玉壺收拾東西,親自送嘉柔去驪山彆業。他們去跟李絳和鄭氏告彆。李絳恰好在鄭氏的住處用早膳,聞言隻是叮囑道:“你二人,自己擔心些。”
他昨夜未睡,今晨已經有了決定,今日便上書自請外調。趁都城中的局勢更壞之前,舉家搬到外地去。這些事李曄心知肚明,旁人卻不知道。
鄭氏以為是最近家中總有人來盤問,他們想出去躲個清閒,也沒說什麼。
到了府門外,嘉柔看見孫從舟也在。他穿著竹青色的長袍,騎在馬背上,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在長安呆久了,好吃的都吃遍了,實在是悶得慌。不如跟你們去驪山玩幾天吧?然後我就雲遊四方去了。”
嘉柔聽說他要走,吃了一驚:“你不給他看病了?”
“他”自然指的是李曄。
孫從舟掃了李曄一眼:“放心吧,昨天給他看過了。他這身子啊,雖然算不上好,但也壞不到哪裡去。隻要他自己不胡亂折騰,活個四十歲沒問題吧。等以後我醫術精進,再保他活得更長久一點。”
嘉柔瞠目結舌,渾身僵硬,不知道他說真的還是假的。四十歲,那就還有十幾年了!那也是正當盛年啊。
李曄看到嘉柔的表情,摟著她的肩膀,對孫從舟說道:“她膽子小,你就彆說胡話嚇她了。再這樣,我就不留你做客了。”他說話的樣子還算客氣,眼中卻暗含警告之意。
孫從舟悻悻地撇了撇嘴:“昨日還說舍不得我,今日就變心了。哎,師兄真是好無情啊。”
嘉柔這才知道孫從舟剛才是胡亂說的,心裡有些生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己扶著玉壺上馬車了。玉壺幫她把軟墊放在腰上墊好,笑著說道:“孫大夫怎麼說也救了郎君幾次,郡主就彆生他的氣了。這路上顛簸,您墊著會好受些。”
嘉柔看著窗外不語。她不是個小氣的人,可受不了彆人拿李曄的身子開玩笑。前世的經曆,如同陰霾一樣籠罩在她心頭。這也是她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來的原因。
孫從舟沒想到嘉柔會發那麼大的火,自討個沒趣。李曄跨上馬,來到他身邊,低聲說道:“以後不要再說那種話了,嘉柔不愛聽。沒準還會記你的仇。”
周圍都是人,孫從舟生怕被旁人聽到,小聲回道:“我剛剛真的隻是下意識地開個玩笑,哪知道她那麼當真。回頭師兄還是好好哄哄她吧,咱們這位郡主啊,脾氣還真是大。”
“其實也不全是玩笑。”李曄目視前方,淡淡地說道,“我自己的身子,我很清楚。活到而立之年,都已經是上天的眷顧了。”
他在山上的時候,就明白自己的壽數應該比常人要短許多。那個時候也不覺得什麼,生命的長短,對於他來說不重要,隻要有意義就可以了。但是人一旦有了想要的東西,總是會變得很貪心。
他想多陪她一些時日,不想把她孤零零地拋在這個世上。他在身體不好的時候也曾想過,放她去跟能陪她終老的人在一起。可終究是舍不得,太貪戀跟她在一起的時光。
所以其實他是個自私的人。
“如果我所料不錯,長安城這幾日就會戒嚴。我會想辦法將李家的人都送走,到時你看我的信號,若是形勢不妙,就把她送回南詔,跟瑤光會合。萬一她不肯……”李曄回頭看了一眼,“你用點非常手段,否則不是她的對手。”
這些事,他們昨日都商量好了。孫從舟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師兄真的不用我留下來幫你麼?好歹我們師出同門,你身邊多個幫手總是好的。”
李曄擺了擺手:“你本就不是朝堂中人,不要無端地卷進來。我的身份擺在那裡,無論誰勝,都不會太為難我。可你就不一樣了。現在的情形,能走一個是一個。你隻需幫我留意城外那支軍隊的動靜,隨時向我稟報即可。”
“我都記下了,師兄放心吧。比起我們,你才是身處險境的那一個,自己千萬要小心。”孫從舟叮囑道。
他們帶著一幫人浩浩蕩蕩地出城,在城門口的時候,自然受到了盤問。好在官軍也沒有過多地為難,很快就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