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塊小甜糕(2 / 2)

雙手下意識地環住謝遊的脖子,餘年喊道,“謝遊——”

謝遊低著嗓音命令,“年年,腿圈住我的腰。”

餘年本能照做,很快就發現,謝遊炙燙的雙手正托著他的屁股,身形緊繃,也很緊張。

他放鬆了靠在謝遊身上,嘴角翹了起來。

兩人走進辦公室,謝遊一路抱著餘年,最後將人安安穩穩地放在了沙發上。就著俯身的姿勢,回答,“沒關係。”

說完,謝遊的手指一點一點扣住餘年的手指,垂下眼睫,隔了一會兒,“我剛剛說了假話,其實,還是有關係的。”

將餘年的手握著,壓到心口的位置,謝遊抿抿唇,坦誠,“我會心慌。”

兩分鐘後,餘年將兩個沙發墊子放到了玻璃牆邊,拍了拍,朝謝遊邀請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坐坐?”

謝遊單手鬆開黑色的領帶,解下西服外套的扣子,添了幾分隨意與鬆散。他走到餘年旁邊,在沙發墊上坐下來。

兩人麵前,是投射在玻璃牆上的影子,透過影子,能看見綿延在夜色中的城市高樓,以及在風中閃爍的霓虹。

兩人靠得極近,餘年能聞到謝遊身上淡淡的雪鬆氣息。他忽然不知道應該從哪裡說起才好。有種第一次把珍視的人拉進自己的圍牆裡,那種退縮與膽怯。

謝遊動作輕緩地將自己的手蓋在了餘年的手背上。

反手握住對方的手,餘年笑道,“要說的,可能有點長。”他停頓兩秒,繼續道,“我從小是跟我外公外婆長大的。我媽媽叫餘踏月,是外公外婆的老來女,外婆生下媽媽時,已經三十多歲了。外公說,‘踏月’這個名字,是出自‘夜深立儘扶疏影,一路清溪踏月回’。”

謝遊:“很美的名字。”

“對,而且我家就在青溪路。”餘年抬眼,望著玻璃牆外,“我對媽媽的印象,隻有這個名字,和幾張照片。我是在除夕夜出生的,媽媽為了生下我,去世了。外婆說,媽媽她堅持看了我一眼,才離開這個世界的。所以,我從來不過生日。”

“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誰,媽媽不說,外公外婆也不知道。未婚先孕,父不詳,在當時,是挺不好的一件事。但外公外婆並不覺得有什麼,外公還曾說,子必知其父、隨父姓,不過是父權社會結構的強製規則而已。所以我從來沒想過要去找我的生父,我有外公外婆教養我長大,已經足夠幸運。”

“他們都很好。”

“嗯,都特彆好。”餘年眼裡盈著笑,“外公外婆對我的影響很大,我外公叫餘修寧,彆人給他的頭銜很多,是書畫家,文物鑒定家,古文字學家,國學大師。我很小的時候,就跟著我外公念書寫字,他被人請去鑒定文物,我也跟著。旁的人來求他的墨寶,我會在邊上幫著研墨。”

謝遊並沒有特彆驚訝,隻是道,“是青山餘氏的修寧先生,對嗎?”

所以,你才會傾儘全力,買回《江山連雨圖》,買回山水紋魚尾瓶,買回《不寐帖》。

“對,很多人都這麼稱呼他。我小時候還認真糾正過一個來拜訪的人,說,他不是修寧先生,他是外公。”

謝遊眼神溫和,“年年那時候多大?”

“好像三歲?我也不確定。”餘年眼裡倒映著城市的霓虹,“我外婆叫盛令儀,是寧城盛家的幺女,寫詞作曲都很擅長。我小時候,還見過我外婆寫好曲子,她彈古琴,外公吹洞簫。那時候以為,會一直都這麼美好。

後來,我十二歲時,外公就去世了,外婆像是一夜就蒼老了十歲。之後,外婆就將‘餘公館’改成了‘思寧公館’,意為,思念亡夫修寧。”

餘年話裡是清淺的懷念,“外公去世時,有很多很多人來祭奠。我跪在靈堂,一一還禮。那時,我就慢慢明白,我必須要長大了才行,我要照顧好外婆,照顧這個家。也是那時,我學會了自己解決問題,學會了不依賴。”

謝遊握緊餘年的手……

“我剛十八歲,外婆的生命也到了儘頭。外婆像是早幾天,就有了預感一樣。時常拉著我的手說,年年,天命輪回,就和草有榮枯一樣,人也有生死,不要太過悲傷。

那段時間,我晚上睡不著,很怕連外婆也失去。後來有一天,我早上去叫她起床,發現她已經走了,當時心裡空蕩蕩的,有種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的感覺。”

謝遊放緩了聲音,“所以你才寫,‘人有生死,草有榮枯,你臨走說得清楚,我卻依舊不能免俗’嗎。”

聽清謝遊說出的句子,餘年坐直,愕然,“你、你怎麼知道這首歌?”

對上謝遊的視線,餘年忽然覺得喉嚨發乾,下意識地輕了聲音,“當時聽我唱歌那個人,是你?”

謝遊有些不好意思,彆開視線,“嗯,當時……我父親去世不久,我倉促上位,繼承了家裡的事業。那段時間,”他停頓了兩秒,“很難。”

那段時間裡,世界對他展露出來的所有鋒利獠牙,如今歸結,也不過成了一個形容詞。

餘年笑起來,手撐著下巴,眼裡像是盛滿了光。

“那首歌寫得很匆忙,連歌名都沒有。當時隻有你一個聽眾,我記得你還留言跟我說,都會好的。”

原來,他們在彼此最艱難的時候,曾經以另一種方式,給與對方一點堅持的力量。

想起之前榮嶽那通電話,餘年問道,“對了,加國華商肖家,你熟悉嗎?”

謝遊眉心微蹙,“知道的,怎麼了?”

“一個叫肖廷的,想買《醉馬遊春圖》,這幅畫現在在我手裡。我在元嘉的拍賣場,被這個肖廷的助理攔了下來,說是要見我,我沒搭理。”見謝遊眼裡浮起緊張,餘年笑容擴大,“沒什麼事,我就是疑惑,他為什麼對這幅畫這麼執著。”

謝遊回憶,“肖家很早就移民過去了,在加國勢力盤根錯節。最近有消息,肖家掌舵人準備立下遺囑,挑選繼承人。所以包括肖廷在內的幾個備選繼承人,都開始活動起來。肖家的老夫人喜愛古畫收藏,肖廷應該是想投其所好,討得歡心,為自己添加籌碼,才瞄準了《醉馬遊春圖》。”

餘年心裡有了底,眼裡浮起笑意,狡黠道,“那,我男朋友和那個肖廷比起來,誰更厲害一些?”

謝遊坐直了背,手指虛握,掩在唇角,輕輕咳了兩聲,“我。”他睫毛顫了顫,又強調道,“我厲害很多,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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