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江鴻把車停在烏蘭察布市區,與陸修足足睡了一個整天,兩人睡得天昏地暗,也許是魂魄離體的後遺症使然,江鴻隻覺非常地困倦。
“太難了。”江鴻心想還好最後沒出什麼事。翌日清晨,陸修迎著晨曦,在車下煮雞蛋掛麵吃,江鴻打著嗬欠,還有點不清醒,把淨光琉璃翻來覆去地看。
過程很艱難,但為了給陸修的劍,還是很值得的。江鴻心想。
“雖然獲得骨磷之光的辦法不太光彩……”江鴻在車上觀察淨光琉璃,說道,“但有了這把劍,能打敗熒惑、守護人間的話,我還是很願意。大不了等我死了以後變成鬼,再被懲罰吧。”
“不用怕,”老孫說道,“地府也沒那許多規矩,何況本來都不是什麼好人,大哥莫說二哥罷了。”
“咦?”江鴻說,“你也醒啦,老孫?現在感覺怎麼樣?”
老孫在中元節之夜回來後,便與他們一同陷入了沉睡,靈氣的吸納需要時間來緩慢消化,但江鴻能感覺到老孫的變化非常明顯。隨著這段旅途,老孫越來越像一個擁有完整性格的“人”了,現在的它變得比曾經更沉著,思考的時間也更多,再不像初認識時隻知道叫喊著“選我選我”的那盞腦殘燈。
“嗯……嗯?”老孫似乎有點迷茫,說,“好多了,我像是想起了不少事兒,卻又不真切,朦朦朧朧的。”
“想起什麼了?”江鴻好奇道,“你的內丹已經修煉出來了吧?”
老孫半晌不說話,片刻後從天貓精靈的頂部,浮現出一枚發光的小球,江鴻道:“天啊!你終於成精啦!”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天貓精靈成精!或者說天貓精靈+掃地機器人成精,簡直在人類曆史上具有裡程碑一般的意義呢!
“我可以碰一下嗎?”江鴻問。
“碰吧。”老孫說,“但隻有你能碰。”
江鴻知道內丹對於妖怪來說非常非常重要,就像人類把心臟掏了出來一樣。他隻是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內丹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有點軟,就像一塊晶瑩的橡皮泥,或是軟糖,也許隨著修煉,會變得日漸堅硬。
“你是不是認識那個古神?”江鴻又問,“你喊他什麼來著?什麼癸?那是他的名字嗎?”
“什麼?”老孫說,“有嗎?我忘了。我想起一些事,卻全是稀碎的,前後也對不上。”
老孫自己也十分混亂,也許在情急之下的叫喊全憑直覺。
“你能變成人嗎?”江鴻又問道。
老孫說:“不行,我試了許多次。”
掃地機器人周圍煥發出金光,浮現出一個朦朧的輪廓,卻始終無法聚集成為人,就像光暈般。
“也許再吸點靈氣,就可以了。”江鴻說。
“那天差點就行了,”老孫又道,“也許需要契機?”
江鴻安慰道:“不著急,也彆太糾結於過往的記憶,像鬼王說的,過去已經不重要了……”
“早飯做好了。”陸修上車道。
江鴻便下車去吃早飯,陸修給江鴻做了個打鹵麵,西紅柿鹵的,味道還出奇地好。
“今天去二連浩特?”陸修問。
“嗯!”江鴻度過了最難的一關,現在心情簡直就像今天的天氣一般豔陽高照,內蒙8月初,晴空萬裡,天空藍得就像被顏料抹過一般。
陸修接過淨光琉璃,現在他已經不問用途了,隻對著陽光審視它。
“老孫的內丹已經成形了。”江鴻說。
“嗯。”
“距離它變成人,是不是很
快了?”
“不一定,”陸修在學校裡教授內丹學,知道其中難度,“需要封正與天命,缺一不可。”
江鴻想起鬼王說的,這似乎是個公認的條件,封正就是來自於外界的承認;天命則是真正地找到自己要去完成的事。
“我給你封正了,”江鴻好奇道,“那你感知到了自己的天命嗎?”
江鴻記得根據陸修所言,當年在羊湖的封正隻是讓陸修成為了龍,而他在湖底又經曆了數年,才慢慢地化身為人,這段時間,想必就是找到自己的天命吧?
“是的,你還要加麵嗎?”陸修起身去盛麵。
“再給我一點。”江鴻今天確實很餓了,“那你的天命是什麼?”
陸修避開了這個問題:“尋找自己的天命,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難,它一直都在,隻要直麵內心就行了。”
這話自然是提醒江鴻,不用替老孫著急。
“你有內丹嗎?”江鴻又好奇道,“龍也有內丹?”
“當然有。”陸修說。
江鴻笑吟吟地看著陸修,陸修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麼,把手按在胸膛上,旋即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了一枚珠子。
“哇!”
陸修的內丹與老孫的完全不一樣!是深藍色的,江鴻想問“我可以碰一下嗎”,陸修卻道:“眼看手勿動。”
陸修的內丹裡麵仿佛有一個大海!依稀還能看見水流在卷動,隱約更有星光閃爍!
“龍的內丹也叫龍珠。”陸修說。
“集齊七個會發生什麼?”江鴻說。
陸修:“……”
江鴻突然心生一念,用手指飛快地、輕輕地碰了一下它。
“哎!”陸修的反應頓時很大,大過了江鴻從前朝他做的任何事,瞬間握緊了內丹,那漂亮的發光珠子就這麼消失了。
“啊?”江鴻意識到陸修也許生氣了,忙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不,我確實是故意的,隻是沒想到……你沒事吧?”
江鴻預感到自己闖禍了,陸修又背過身去,仿佛在急促地呼吸,片刻後轉頭看了江鴻一眼,居然滿臉通紅!
“呃?”江鴻倏然間感覺到奇異的、旖旎的氣氛。
陸修:“……”
“怎麼了?”江鴻有點尷尬,說,“不……不好意思……”
“沒事。”陸修很快恢複了正常,隻是還有點兒走神。
江鴻乖乖道歉道:“對不起,你生氣了嗎?”
陸修正色道:“沒有,沒有生氣。”
江鴻:“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陸修:“我的就算了,以後千萬不要亂摸你妖族同學的內丹,知道嗎?”
江鴻:“好的,一定!可是你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陸修:“這是……內丹是與你的魂魄綁定在一起的,是物質與精神之間的介質,會直接觸動你的靈魂。”
江鴻:“哦,觸動靈魂是什麼感覺?”
人族無法修煉出這玩意兒,江鴻也很難想象內丹被彆人摸了的感受。
陸修:“會……總之……算了。”
江鴻:“你剛才臉為什麼這麼紅?反應會有這麼大嗎?”
陸修不搭理江鴻了,但江鴻一直問個沒完,陸修隻得說:“你的要害被人碰到了,你會不會反應很大?”
江鴻:“要害嗎?”
突然間,陸修以一個閃電般的動作,“偷襲”了江鴻,果然江鴻一聲大叫。
那個動作是江鴻上初
中時,一群男生最愛玩的,男生們的手總是不安分,喜歡往對方的“那裡”招呼,這是一個世界流行的惡作劇。
“啊!”江鴻叫道。
“懂了?”陸修說,“內丹對於靈魂來說,就有點像那裡,很敏感。”
“啊!!”江鴻終於明白了,說,“原來是這樣啊!那再給我看看?”
陸修:“沒的看了。”
江鴻說:“看看吧!我剛才還沒看清楚呢……”
陸修:“誰讓你亂摸?”
江鴻:“再看看,我保證不碰它了……”
陸修:“不行!趕緊吃完早飯上路……啟程了!”
江鴻:“我是不是像個變態?”
陸修:“有一點……”
原來如此,難怪妖族也不會隨便把內丹拿出來給人看,當然,實際上和“那個”還是有區彆的,內丹應當是靈魂最深處,保護得最嚴密的東西吧?
早飯後,江鴻又興高采烈地開車,前往二連浩特,準備出國了!
“那內丹學,是不是一門有點邪惡的課?”
陸修有時簡直對江鴻的想象力歎為觀止:“歸根到底,是不一樣的,隻有在精神上的敏感程度有著相似點。”
江鴻:“哦……可是我看電視上,有些妖怪修煉的方式就是把內丹吐出來,吞回去,吐出來,吞回去……”
陸修:“這確實是個很不雅的修煉行為,在學校裡是絕對禁止的。”
“嗯嗯……”江鴻對小時候看的那些電視劇上,什麼蛇精吞吐內丹的畫麵確實有點心理陰影。
江鴻:“所以我的每個妖族同學……”
“打住,”陸修說,“不要再討論內丹了,這事兒與你沒有半點關係。”
江鴻:“我是想問,我的每個妖族同學,都知道自己的‘天命’嗎?”
陸修:“這你要問他們去。”
江鴻:“可是大家都已經修煉為人了。”
陸修:“嗯,都懂的吧?”
陸修又開始出神,看著外頭的道路,江鴻苦於自己要開車,不能對副駕駛上的陸修動手動腳,否則現在一定會搭著他的肩背,湊到他耳畔小聲說:“哥哥……內丹再讓我看一下唄!”
現在想來,方才碰到陸修的內丹的短短刹那,江鴻仿佛也有種奇異的感覺,似乎有點興奮?
“你想坐車還是自己開車?”陸修突然問。
“啊?”江鴻說,“原定的計劃,不是自己開車嗎?”
陸修答道:“對,但在外蒙開車,景色不像國內好看,不無聊嗎?”
江鴻說:“租車也一樣吧?隻是多了個司機而已。”
陸修:“咱們可以坐從北京經二連浩特,往莫斯科的火車,在貝加爾湖下車就行了。”
好像也可以啊!江鴻想了想,抵達二連浩特當天,他有點蠢蠢欲動,於是陸修去寄存車輛並到物流公司聯係將房車發往西安,然後買了兩人的十五日車票,是從北京始發,至莫斯科終點站的軟臥火車。
江鴻整理了行李,這是他第一次與陸修一起出國,兩人還在二連浩特的特產店買了紀念品,郵寄回學校,等開學了再回去拆。
二連浩特雖小,卻因為是通商口岸,所以非常繁華。
盛夏時節,隨著一路往北,晝夜溫差亦隨之變大,江鴻與陸修坐在草坪上,曬著午後的太陽,等待傍晚去坐火車。江鴻不再開車後,騰出手來,可以開始每天扒在陸修身上了。
陸修的長相實在是太好看了,雖然內外蒙地區審美並不鐘情於
身材修長白皙的男生,但這不妨礙江鴻喜歡,簡直越看越好看。
“走了!”陸修說,“坐火車去。”
陸修拖著行李箱,身上還經常掛著個江鴻,半拖半抱把他弄到車站。來自北京的火車在這裡停靠,雖是一輛網紅列車,今年卻意外地人不多,整截車廂隻有零星幾個人,一對俄羅斯夫婦、一個出門做生意的商人,以及一家四口蒙古國人。
“哇,”江鴻道,“好舒服!雖然沒有獨立的浴室,不過這床好軟啊!”
陸修訂了個家庭房包廂,就像東方快車的場景一般,裡頭一張大床,書桌、衣櫃等一應俱全,裝修充滿了俄羅斯的華麗風格。江鴻把老孫拿出來,放在窗前的桌上。
“可達老師是蒙古人吧?”江鴻打算拍照發給可達。
“他是蒙漢混血,”陸修答道,“他的老家在海拉爾,不在這裡。”
列車上有漂亮的餐車,終於不用自己動手做飯了,江鴻有時懷疑陸修是不想做飯才提議改坐火車的,但現在還沒有開餐。大家查過手續,通關後隨車進入蒙古的紮門烏德,又要紛紛下車,在黃昏中等待列車換軌。
及至再一次上車,K3緩慢開動,餐車才恢複供應餐食,都是便宜又大份的俄餐。
“這是你們的掃地機器人嗎?”一名金發碧眼的列車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