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老孫你又亂跑。”江鴻把它抱起來,放在座位一旁。
明天終於不用查路線看高速了,也不用為了開車早早睡覺養精蓄銳了,晚上江鴻喝了點酒,與陸修睡在大床上,從火車的窗戶裡朝外,看著夜晚的星星。
“以後咱們可以每個假期都出來玩,”江鴻說,“哪怕沒有事情做,逛逛也挺好的。”
“嗯。”陸修側頭,認真地注視著江鴻的雙眼。
那一刻,江鴻突然有種默契,仿佛陸修下一刻,就會親一下他的唇。
但他等了很久,什麼都沒有發生。
“你去過歐洲嗎?”江鴻問。
“沒有,”陸修說,“我一百多年來,沒有離開過中國。”
江鴻又想問一些問題了,一百多年來都在中國,是因為尋找我嗎?一定是的,但人為什麼不會轉世到其他國家去呢?轉世是整個世界互通的嗎?這一世在中國,下一世會不會轉生在迪拜或者非洲?
他有許多問題,最後卻都沒有問出口,隻笑著說:“下回我帶你去歐洲玩,我去過。”
“好。”陸修說,“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想去印度。”
印度江鴻沒有去過,他想和陸修去巴黎看展,讓他穿黑色的風衣,在冬天陰冷的天氣裡圍著圍巾,牽著手,站在漂亮的畫前。
他在星光下漸漸地睡著了,翌晨醒來時,就像每一個太陽依舊升起的早上,抱著陸修,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
離開城市,列車飛馳於鐵路上,手機常常近乎沒有信號,他們隻能看著彼此,或是看窗外的景色。陸修大部分時候在看江鴻,江鴻則常常在笑,找些話來與他說,總有說不完的話,陸修卻不嫌江鴻話多,有一句沒一句地答複他。
直到抵達烏蘭巴托,蒙古國的首都,亞歐大陸的心臟腹地,江鴻便下去租了輛車,約定前往鄂爾渾河。
時值短暫的夏季,到處都是野花綻放,大片大片的草原,保持了原生態的自然景象。
“是這兒。”陸修突然說。
“嗯?”江鴻答道,“距離哈拉和林遺址還有四十五公裡呢。”
陸修答道:“就是這附近了,相信我,沒有錯。”
陸修對靈氣的感知雖然沒有低階妖怪
般敏銳,但天地脈交彙之地還是能明顯感應到的。
於是江鴻讓司機在鄂爾渾河畔停車,與陸修從河畔的小路進去,陸修不時回頭看他們的車,說:“到山坡後頭,我載你飛過去。”
清澈的鄂爾渾河畔是綻放著野花的平原,鋪滿野花的大地就像一張巨大的、色彩繽紛的毯子。
騰空而起之時,俯瞰大地上的景色,江鴻隻覺得自己仿佛身在仙境一般。
“我看見了!”江鴻說,“是那兒嗎?”
大地中央有一座小小的白塔,千餘年的風吹日曬,白塔幾乎已被植被所掩蓋,地基下沉,曾經哈拉和林的一部分,逐漸沉入了泥土中。
“就在這兒吧。”黑龍停了下來,卻沒有變幻為人形,而是匍匐於無邊無際的草地上,江鴻先是抱著黑龍,想打個滾,奈何黑龍實在太重了,搬不動它。
“過來點兒。”江鴻吃力地拉著龍尾巴,又過去弄龍角。
黑龍於是像蛇一般在大地上遊移,帶著江鴻接近中央的白塔,同時不斷縮小,從數十米不斷變幻,直到接近十米長。
這還是江鴻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認真地打量陸修真身的模樣,它的龍頭一點也不像壁畫或是畫冊上描繪的模樣,曾經看到的龍腦袋既大又呆萌,眼睛還瞪得像銅鈴。
但陸修的真身,龍頭並不像它們突破比例般地大,而是非常合適,鼻孔也不噴張,隱藏在鼻梁之下,不呼吸時隻有一條線,呼吸時才稍稍張開。整個龍頭就像鹿或馬的麵孔,居然顯得很帥很優雅。
然而較之馬兒,龍的表情卻是冷靜的,它的瞳孔散發著金色的光芒,雙角則是柔和的流水狀。
依稀帶著西方龍的一點點氣質,卻不顯得邪惡,隻令人充滿了尊崇之情。
冷峻又帥氣的龍。
當它全身鱗片收攏時,平滑的龍身就像絲綢般,折射著陽光。
“啊哈哈哈哈。”江鴻已經把此行目的給忘了,抱著它的脖頸,想看它收在身體下的爪子,說,“再變小一點!”
“已經最小了。”黑龍說,“不要亂摸,你又在往哪裡摸?”
江鴻摸到龍的脖頸下,有一片溫暖的區域,躬身下去看了眼。
那裡有一個很小的地方,沒有鱗片覆蓋——正是陸修的逆鱗處。
“快去施法。”黑龍說,“我在這裡曬會兒太陽。”
“那你先彆變回去哦,”江鴻說,“我還想再玩一會兒。”
江鴻在白色的石塔前布好了法陣,黑龍遠遠看著,而後以爪撐起,稍微懸空離地,又飛了過來,懸浮在江鴻身邊,環繞著他,說道:“這次你要朝淨光琉璃裡注入什麼?”
“呃,好像也沒有了,”江鴻說,“現在是大中午的。”
老孫暫時不需要天地靈氣了,但江鴻還是把它放了出來。
“哦還有火光。”江鴻道,“火焰我自己就有,試試看三昧真火吧?”
江鴻啟動法陣,碧藍的天空下,突然刮起了一陣風,這一次的天地脈靈力交彙非常溫和,花瓣紛紛飛上空中,黑龍環繞在江鴻身邊,把龍頭稍稍湊過來,側在他的肩畔,與他一同注視著法陣。
“你為什麼不用爪子在地上爬?”江鴻突然又被分散了注意力。
“因為那看起來太蠢了。”黑龍答道,“施展你的法陣,不要問東問西的。”
江鴻笑了起來,湊過去,在龍頭側畔蹭了幾下,黑龍卻稍稍讓開,仿佛有點難為情。
“好了,”江鴻說,“現在是三昧真火……”
靈力注入淨光琉璃,緊接著江鴻釋放出三昧真火,
從心脈中不斷發散,火焰在風中席卷,再被淨光琉璃一瞬間吸扯了進去!
“我……”江鴻在那刹那險些被抽空,一口氣喘不上來,差點當場嗝屁了。
黑龍馬上接住了他,說道:“調勻呼吸,沒事的,火種還在你的脈輪裡。”
“好累……”江鴻的心率驟然上了一百九,抱著黑龍,勉強站定,不停地喘氣,“法力耗儘的感覺好難受啊。”
哪怕自己法力低微,被掏空的感覺也絕不好過,幸而很快就逐漸恢複了。
“我得睡會兒。”江鴻疲憊道。
淨光琉璃中又多了一抹火焰,與紫黑色的煆魂火形成了兩極,正繞著中央的日光不斷旋轉,背後則散布著繁星,以及充斥著琉璃內的、閃爍遊移的電光。
江鴻委頓不堪,簡直與來時判若兩人,他抱著黑龍,稍稍蜷曲身體,側躺在花海中,就這麼睡熟了。
午後陽光明媚,黑龍稍稍曲頸,注視懷中的江鴻。片刻後,遠方有人聲傳來,黑龍於是終於化為人形,恢複了陸修的身軀,把江鴻摟在自己懷裡,一同在哈拉和林睡了個漫長的午覺。
但火種損耗的力量是巨大的,一連數日,江鴻都有點嗬欠連天,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來,幸而他的三昧真火正在極其緩慢地恢複與再生。待江鴻休息得差不多了,兩人便再次登上列車,前往這趟旅途在國外的終點——貝加爾湖。
抵達貝加爾湖後,他們便將折返,在伊爾庫茨克坐飛機回國,回到西安。
“三昧真火是陽火,”陸修檢查淨光琉璃,“煆魂火是陰火。”
“會爆炸嗎?”江鴻有點好奇。
“不,至少它們現在和平共處了。”陸修答道,“太玄妙了,你竟然做了這種事。”
江鴻:“???”
這似乎還是見多識廣的陸修第一次說出“太玄妙了”之類的話,他見過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又在食物鏈的最頂端,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一臉淡定並且肉眼可見地將永遠淡定下去。
陸修放下淨光琉璃,說:“這世上很少有人能做到這一步,不僅陰陽真火,還有星光、陽光等等……”
江鴻心道:是不是接下來又要打聽我想做什麼了?我現在才不會說呢。
陸修最後道:“所以人的力量,果真無窮無儘。”
“這是對我的表揚。”江鴻笑道。
“當然,”陸修答道,“不管你最終想做出一件什麼,都很了不起。”
“還差最後一步了!”江鴻得不到心燈,於是去貝加爾湖將是他收集的最後的一個步驟,他們在伊爾庫茨克下了火車,陸修變幻為龍,飛過湖畔的群山,來到湖邊僻靜之地。
“這裡是靈力最充沛的地方。”陸修與江鴻待在山腰上,俯瞰那深不見底的湖水。
“等晚上吧?”江鴻道,“唯一有點可惜的,不是滿月夜,不過沒關係,月相總有變化,才能體現出自然的瑰麗力量。”
江鴻至少在這點上看得很開,沒有等待滿月的強迫症,還有一個緣故,朱瑾玲告訴過他們,古老的傳說中雖然總提及滿月的神奇之力,滿月夜力量雖強,卻並非施法最合適的時機。
與月亮有關的、不同的法術類型,需要配合不同的月相,譬如下弦月預示著從生到死,從繁盛到衰亡,適合破壞與毀滅;上弦月則預示著從消亡到圓滿,順應重生與希望。
月盈則虧,水滿則溢,亦是顛撲不破的真理。滿月的力量到達極盛時,亦容易迎來強弩之末,大部分經驗豐富的驅魔師,往往不會選擇在滿月夜完成重要的法術,反而會選擇距離滿月還有一定時間的特定節點。
月亮升起來了,這是一個上弦月夜,一抹月光倒映在貝加爾湖中。
“好美啊!”江鴻低聲道。
這是個晴朗的夜晚,貝加爾湖是寂靜的、空曠的、宏大的,在這與中原世界相距萬裡又與世隔絕的世界裡,便隻有江鴻與陸修二人。
“卡羅刹。”陸修說道。
“什麼?”江鴻問。
陸修說:“始龍墜落之海。傳說世界上的第一條龍墜落在此地,化作了岸邊的巨大山巒。你還不畫法陣?”
“啊對。”江鴻忙開始畫法陣,陸修卻轉身,再次化身為黑龍,沒入了貝加爾湖中。
“你做什麼去?”
“遊泳!”黑龍的聲音傳來,“玩!”
江鴻心道陸修果然還是個少年,平日裡哪怕不苟言笑,還是有玩心的,於是邊畫法陣邊笑著遠看他。
黑龍問:“你要下來嗎?”
江鴻:“這水太冷了!不了!”
江鴻畫好法陣,開始施法,貝加爾湖溫柔的月光瞬間在湖麵上擴散為無數閃爍的粼光,而黑龍就在這銀色的海洋中自由自在地遨遊。
淨光琉璃最後一次發動,霎時湖麵上的月光隨之一收,被吸入了琉璃中。
“成功了!”江鴻開心得無以複加,六束光芒,全部得到了!太不容易了!
“結束了?”黑龍的聲音道。
“好了!”江鴻拿著淨光琉璃,朝黑龍道,“你看!”
黑龍說:“給你個玩的!”
說著,黑龍爪子裡抓了一個白色的軟軟的東西,把它扔到了岸邊,那東西居然還是個活的,被嚇得不輕,頓時驚慌失措,發出尖叫。
“嗯這個是什麼?海豹?!這裡為什麼會有海豹?!”江鴻比那隻海豹更驚慌,忙道,“你上哪兒抓的?”
海豹在附近撞來撞去,要找路逃跑,陸修化身為人落下,朝它一指,海豹忙嚇得一動不動,匍匐在地。
“啊貝加爾湖還有海豹啊哈哈哈哈太神奇了!”江鴻說道,“讓我摸一下!你不要咬我哦!啊哈哈哈怎麼這麼可愛!”
江鴻很想撲上去揉那隻海豹,就像擼熊貓一般,他總結出來了,但凡胖得沒有脖子的動物都顯得很可愛,海豹圓滾滾的,像個會彈跳的皮球一樣,實在太萌了!
“送你了。”陸修與江鴻並肩坐在岸邊。
“啊哈哈哈。”江鴻說,“也帶不回去啊,家裡也不能養,隻有你一隻豹豹,會很孤單吧,來,表演一個豹跳如雷吧!不對,從他國走私野生動物要判幾年?喲你很喜歡我嗎?真是好讓人糾結啊,你們就沒有海豹妖嗎?看來平時也不咋勤快修煉嘛,喲嗬嗬嗬嗬……”
海豹瑟瑟發抖,待得發現江鴻沒有危險,便主動靠了過來,躲在他的身後,盯著陸修看,生怕被陸修當點心。
“好了好了,”江鴻又摸摸它的頭,說,“龍龍隻是逗你玩的,不吃你,豹豹回家吧,乖。”
海豹忙不迭“撲通”一聲,逃回湖裡去了。
江鴻回過頭看陸修時,發現陸修正在笑,他平時很少笑,月光映在他的笑容上,顯得尤其英俊。
“野性難馴,”江鴻說,“原來你偶爾也會惡作劇。”
陸修說:“你不是喜歡這些胖乎乎的東西麼?我看看?淨光琉璃怎麼樣了?”
淨光琉璃承受住了六種光芒,裡麵就像一個小小的世界,日月同天,星辰燦爛,電光閃爍,三昧真火與煆魂火各自圍繞著太陽、月亮開始旋轉。
“接下來還要做什麼?”陸修說,“要揭曉謎底了吧?”
“得回西安去,”江鴻說,“我已經快等不及了!走吧!”
陸修看看四周,又問:“不在這裡玩了?”
江鴻現在滿腦子都是他的劍,已經壓倒了在外麵遊山玩水的念頭,但既然來了,還是彆錯過吧,於是兩人又在貝加爾湖租了個小小的民宿,玩了幾天,白天去釣魚,晚上便守著火爐聊天說話。
及至又一個禮拜過去,他們從伊爾庫茨克搭乘飛機,飛往滿洲裡,再回到西安。
“啊!回來了!”
走出西安機場時,江鴻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大吃一頓,然後去酒店好好地洗個澡。將近一個月裡變來變去、花樣百出的食物雖然有趣,但總比不上自己熟悉的本地菜。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