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曾經聽到過一個說法——龍很少有黑色,黑龍的誕生,意味著毀天滅地的魔神即將降臨。後來,他拿這件事問項誠,問他為什麼是青色的,而自己是黑色的,龍的顏色有什麼意義麼?
“那不準確,”項誠當時的解釋是,“你當然不會毀滅世界。隻是有過一種說法流傳,認為黑龍現世時,浩劫即將到來。但這同樣也無法證實,不用放在心上。”
第一次有毀滅整個世界的念頭,是在陸修知道了袁士宇這個人的存在之後。
那天他在祁連山脈陪伴江鴻時,曹斌忽然給他打了個電話,令他仿佛墜入最深的冰窟之中,一連要求曹斌重複了三次,第一個念頭是自己絕不相信,這種事不可能發生。
“我更相信我的判斷。”陸修說。
曹斌答道:“這件事非常複雜,回來再說吧,我覺得我需要先過去一趟。”
陸修又看江鴻,他隻知道自己的直覺不會有錯。
但另外一個人,又是怎麼回事?被換命的少年?
終於回到學校後。
“在對待江鴻的這個問題上,當然以你的意見為準。”曹斌解釋道,“不管你如何判斷,他都已經是蒼穹大學的學生,也是我的徒弟,我不會改變我的態度。但我認為你有完全的知情權……現在我們已經得到了詳細的查證,他的高祖父,確實是江禾。”
“那個人在哪裡?”陸修敏感地問道,這一刻他的大腦簡直一片空白。
曹斌說:“你現在首先需要的是冷靜下來,否則我絲毫不懷疑……”
就在此刻,外頭喊道:“抓住他!他要做什麼?!”
陸修快步到窗邊,曹斌馬上道:“等等!陸修!”
陸修手中凝聚著法力的強光,翻越窗欄,飛身出去,短短瞬間穿過了舊校舍——一名少年衝進了離魂花田中。
“你要做什麼?”夏星輝追在那少年後頭,少年頭也不回地衝進去,伏身。
夏星輝隨即趕到,捂住口鼻,一手抓著那少年,要把他拖出花田外。
陸修愣住了,倏忽的聲音驀然再次響起。
【這是必然的,你們在一個校園裡相遇,在離魂花的氣息之中,在命運的指引之下……】
離魂花的氣息,慌不擇路、隻想遺忘的少年……
那一瞬間,陸修不知道為什麼,手中凝聚了千萬道強光!
“冷靜點!”曹斌從身後追來,一把箍住了他,把他拖離現場,在他耳畔吼道,“你瘋了!”
法術撤去,陸修沉默地走開,所有的聲音都遠離了,冬季飄落的雪,猶如刮過他身體的千萬把利刃。
“你在做什麼?!”曹斌難得地朝夏星輝發了火,“一個小孩兒也看不住?”
“對不起,校長,”夏星輝忙道,“我不知道這小子……這麼……這麼……”
袁士宇冷漠地看著曹斌,再看離魂花田,他也許以為聞過離魂花粉,便能將前事統統遺忘,這樣一來,驅魔師們就再沒有任何辦法,從他口中套出關於他母親的任何信息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們有一百種辦法可以讓他想起往事。
那天,陸修拿來袁士宇與江鴻的履曆,江鴻的履曆修改了,上麵有他的生平事跡,驅委為此重新調查了一次。
他仔細地比對了每一個字,得到了明確的結果。
當天晚上,他前往北京驅委,他要親自問清楚,問那個叫麥擎的風水師,從他口中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陳真沒有阻攔他,朝他說:“熒惑出現了,也許這就
是我們的最終敵人,倏忽的預言正在緩慢地應驗。”
陸修沒有回答,隻沉默地看了陳真一眼。
當天他難得地在驅委動了手,驅魔師們再一次緊張起來,但他毆打完麥擎後什麼也沒有說,走出了驅委。
他再一次確認了事情的經過,然而他還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尋找蛛絲馬跡,以揭穿這個荒唐又可笑的謊言。
但他已經沒有地方再去確認了。
冬夜裡漫天飄雪,狂風大作,陸修站在驅委的大樓外,忽有種無處可去的孤獨感。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人,永遠是江鴻。
陸修給他發了消息,這明顯是荒唐的,這是有關江鴻自己的問題,但陸修竟不知該去找誰訴說,該找誰詢問……他的世界裡,隻有江鴻。
他又朝江鴻打了個電話,許多話到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他在那漫長的沉默裡,抬頭看著星空,最後與他道了晚安,把電話掛了。
直到江鴻將逆鱗還給他的那個傍晚,陸修突然知道自己已毫無挽救餘地地愛上了他。
什麼封正與羈絆,什麼一百六十年的尋覓,統統在江鴻的麵前被粉碎。
這實在太諷刺了,陸修簡直無法相信。
他知道江鴻一定哭了,那一刻,他隻想扔掉那片龍鱗,追上去,拉著江鴻的手,告訴他無所謂,都無所謂了。
但這一切,令他所背叛的,究竟是什麼?是感情,還是理性?
“我要瘋了。”陸修朝曹斌說。
曹斌答道:“在我們麵對困難與抉擇時,一定要問自己‘事實是什麼?事實所支持的真相,又是什麼?’。事實不因你‘覺得應該如何’或‘希望它變得如何’而被改變。”
陸修再一次去看了袁士宇,他孤獨地坐在宿舍裡,帶著畏懼的目光望向陸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