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說出，心像是被一把鋼刀剮過，血淋淋的。
南煙看著被情緒所掌控的楚豐軒，一時之間沒有開口，她喉嚨裡有的，都是刺人的話，楚豐軒這麼激動，南煙覺得保持沉默也是不錯的選擇。
她不想激怒對方，尤其是小圓不在的時候，男人的體力是女人的兩倍，作為一個女星，南煙對男女獨處一室的情景，向來高度戒備。
可這種靜默落在內外兩個男人耳朵裡，意義又不一樣。
南煙緘默垂目，神色雖冷，到底另楚豐軒燃起了一絲希望。
“小煙，以前是我不對，你是不是還……”
“不是。”
回答快速且堅決。
這一絲希望立馬被澆滅了個透頂。
楚豐軒掙紮：“你不知道我要說……”
“我知道。”
南煙抬眼，眼內太過澄澈，太過安靜，反而透出一種沉沉的死寂，讓一切斬釘截鐵的無法回頭。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我的答案和上次一樣，我和你沒有可能了，我的心裡也沒有你，不管你是如何煎熬的……對不起，我和你沒有可能。”
太過乾淨，語言利落至犀利，不留一絲後路。
而南煙也太過鎮定，配合著她說的話，將一切都定局。
嗬，這女人確實沒心沒肺。
楚聞舟這一刻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指尖微動，按在輪椅上行走的那個按鈕，長出一口濁氣，放下心頭懸空的一塊石頭，正欲離開。
楚豐軒的話像是從胸腔裡擠出來的，打破沉寂，楚聞舟從沒聽過他這麼絕望過。
“可是……可是我還忘不了你。”
尾音沙啞到失聲。
楚聞舟擰了擰眉頭。
“比我好的女孩很多，慢慢，時間會治愈你的。”
南煙的聲音形成鮮明對比，口齒清晰，冷血且薄情。
楚聞舟這一刻罕見有些同情起楚豐軒起來。
“不不。”
“不是這樣的。”
“不，你根本不知道你選擇的是什麼！”
楚豐軒驟然提高音量，其中機鋒打破已經塵埃落定的局麵。
楚聞舟眉目微動。
“你怎麼能嫁給我小叔，就算是你不喜歡我，你，你怎麼會、怎麼能……嫁給他！”
楚聞舟麵色一瞬冷肅，放在扶手上的五指驟然收緊，死死扣住把手。
“他很好。”
南煙聲音如水，滌蕩掉一層楚聞舟心上的不安。
下一刻，楚豐軒的嘶吼震耳欲聾：“你瘋了嗎，他怎麼會很好？！！”
“他哪裡……”
“他瘸了啊！！”
楚豐軒大吼。
楚聞舟迅速垂目，情緒能遮掩過去，身體上的微微顫抖卻無法控製住。
沒想到，這一場對話最終竟會化作插在自己心口上的尖刀。
“南煙，你好好想想，你要嫁的不是個正常人，你要嫁的，要……要嫁的是個很需要被照顧的人！”
“就算不是我，你也不用選個火坑跳進去，這樣你的婚姻哪裡有什麼幸福而言？為什麼要替你姐姐完成這場婚約？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我、我可以幫你，隻要你說出來，我會幫你的，不管如何，竭儘我的全力！！”
南煙沉默。
這一點沉默讓楚聞舟的腦子空白，刹那耳鳴起來。
而室內南煙麵對失控的楚豐軒也皺起眉頭，煩躁。
她耐心本不多，對著楚豐軒的死纏爛打，幾乎要耗儘了。
楚豐軒則沉溺在自以為的猜測中，再度勸服南煙。
“我知道我小叔叔，以前很好很帥，也非常的優秀，女人排著隊追求他，但是南煙，有些事情是無法否認的，也無法回避的。”
“你怎麼不明白……他……”
“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光芒加身的楚聞舟，楚氏集團的掌舵人了！”
楚聞舟聞言一霎緊閉雙眼，長長的羽睫震顫，手捏的死死的。
他強迫自己放鬆，但是做不到。
他沒想到，最後插一這刀的，是在二姐麵前滿口祝福的楚豐軒。
不是南煙這個外人，而是楚家人。
是家人……
楚聞舟想走開，逃離這局麵，全身的力氣卻用於死死壓住過於激蕩的情緒，再分不出來毫末用於行動。
是了，一直在心頭被小心掩蓋的傷口經過兩個月並沒有痊愈。
而有及時痊愈的傷口，就會化膿。
再揭破時……疼痛是初時數倍的尖銳。
“我明白。”
南煙驟然出聲，在關鍵問題上，有種出乎意料的及時。
楚豐軒：“你……”
南煙抬頭，輕抬下頜，神態竟帶上幾分睥睨，幾分高傲。
“我明白，至始至終，我都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什麼人。”
“你說了那麼多，我也聽到了，有一句話我也認可。”
女人眼眸綻放奇異的光芒，一瞬光彩奪目，讓人移不開眼，背不過身。
“楚聞舟是很優秀的人，長得也很帥，他很好。”
楚聞舟手鬆開一霎，瞬間又自嘲起來。
很好？即使這樣嗎？
開眼觸目所及，是知覺麻木的雙腿。
而有多少機會再站起來行走如常，他也不知道。
楚豐軒：“但是他……”
“我知道。”
南煙打斷楚豐軒的話，帶著不知道哪裡來的從容不破，強大的自信。
話語裡挾帶的神態氣質，楚聞舟聽得出來。
她主導著話語，隻要她想。
“是，正如你說的，他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完美天才了，但是有些東西會變，有些東西卻是不會變的，你和南綺真看到了外在，我更看重的，是內質。”
“你小叔叔堅韌，正直，品行優良，即使他現在在困難中，我相信他會度過的，我也會陪他一起度過的。”
“小煙你……”
“夠了！”
女聲陡然嚴肅。
“你說得夠多了，楚豐軒！”
“婚姻有很多種形式，他這樣對我而言真的沒什麼，你是不是非要我說一些紮心的實話你才會明白，才會不再糾纏？”
楚豐軒一瞬間失語。
南煙看了他片刻，那眼神還是執著，南煙懂了。
於是她開口，宛如美豔的，華麗，但帶刺。
南煙轉身，往後拉遠幾步距離，看著陽台外的蔥蘢綠意，道：
“即使這樣，楚聞舟在我心裡仍舊比你強多了，我需要一個真正的男人，而不是追在女人裙擺後的花花公子，自詡情聖的懦夫。”
“你說我不明白，我倒是想問你明不明白——不管你和魏心諾如何，我已經不關心了！”
“在你不相信、懷疑我的那一刻，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結束，你不用怨怪任何人，這婚姻，我也沒有受過任何的脅迫，我是完全自願的。”
“也無須拿楚聞舟的缺陷來說事，楚豐軒，你該好好的看看想想，捫心自問，要不是楚聞舟出了事，你能拿這點來說，他要是好好的，你還有哪點能和他比較的？”
深吸口氣，南煙不想去看楚豐軒的表情。
“我們說的太多了，你要表達的我收到了，我要說的，這也是第二次重複。”
“趁著小圓回來前，你該走了。”
不動聲色往前再走幾步，趁著楚豐軒還沒開口前，絕殺。
“我很迷戀你小叔叔，我不想我們的關係被楚聞舟知道，你懂吧？”
再一步，南煙跨到陽台廊道，做好楚豐軒發瘋就跑的準備。
於是毫無預兆的，輪椅上的男人和站立的女人陡然四目相對。
兩個人的瞳孔俱是一霎如針尖般劇烈收縮。
不過十秒，楚聞舟還震驚，南煙卻緩緩轉過了臉去，情緒控製登峰造極。
她視線上抬，看著空曠的地方，驚喜：“小圓！你回來了。婚禮還有多久開始啊？”
神態自然，仿佛真的有小圓在周圍一般。
楚豐軒心情激蕩，被南煙這一招虛晃，又丟臉又羞恥，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低頭趕緊逃離此處。
門怦一聲關上的那刻，南煙滿手心的汗。
而楚聞舟也反應過來了，緊握的手緩緩放鬆，麵無表情整理情緒。
聽過南煙維護自己的一番話。
男人此刻內心古怪複雜極了。
腦子裡混混沌沌，唯一能確定的——
他這娶的，可真特麼是個騙的鬼都能團團轉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