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起來親熱的兩人,一走出門,緊挨著的距離自然就拉開了。
楚聞舟心下了然:“你有話對我說?”
南煙點頭,眉宇間還帶著倦怠疲憊:“有。當著姨媽麵不好說。”
所以選擇了出來散步,就是知道姨媽不會跟著。
伸手掩住嘴,又小小打個哈欠,南煙眉目疏朗,嘲道:“本來睡飽了的,沒想到一吃米飯,腦子就犯困,精神又用來消化了。”
一陣熱風吹來,女人橘色的裙擺蕩出個小小的弧度,她努力睜大眼睛,想清醒一些。
瞧著有幾分滑稽,還挺可愛。
楚聞舟臉色仍有些蒼白,不過休整後,比中午好多了。
往後瞧一眼,小方會意,讓楚聞舟自己操作輪椅,他退後,隻遠遠綴著兩人,留些空間給二人說話。
“你不是有話說嗎?”
一路走到海灣邊上,南煙都安靜著,楚聞舟方再發問。
女人眯起眼睛:“剛才在腦子裡梳理。”
“咳,現在來吧。”
南煙摸了摸額頭,問:
“今天那對兄妹怎麼處理啊?看樣子像是還會上門的。”
楚聞舟:“敷衍著就是,不親近,也沒必要起衝突。”
想了想,楚聞舟緩聲解釋道:“國內的楚家和二叔家從來井水不犯河水,現在二叔家裡還沒理順,我是集團的負責人,站在我的立場上,兩家既是親戚又是總公司和子公司的關係,他們的位置很微妙,我也不可能摻和二叔家事。”
“也就是說你要站中立?”
“我必須站中立,雖然我持股不問酒店的產業,但是酒店的高層也有我的人,每個季度對我進行酒店運營的彙報,我不希望這些人對我的態度有任何的誤解,從而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管理者中很多話是說不明白的,楚聞舟也沒必要推心置腹。
但是能當管理的人勢必都不傻,肯定會看臉色辦事,楚聞舟不希望被劃為二叔家爭利雙方的任何陣營,也不想被利用,所以不管老大還是老二,他都不會有任何的態度。
再說了,二叔雷厲風行,也不喜歡彆人摻和他家的事。
楚聞舟可不想吃力不討好。
南煙有些懂了。
“所以你這兩個親戚,還是精心挑選的,讓人罵不得也趕不得?”
“那可不是,老大老二惡心人的法子多著呢,即使不管用,也不會讓你舒心。”
“嘖,活像狗皮膏藥一樣!”
這說法逗笑楚聞舟,男人眉目舒展,朗聲道:“你這話說的,我聽著挺舒服的。”
南煙伸了伸手臂,舒展身體。
“等下次要打發他們的時候,你會覺得我更會說話的。”
深吸口氣,長吐出來,南煙正色:“好了,下一件,什麼時候去醫院呢?”
楚聞舟糾正:“是研究院。”
“不一樣?”
“不一樣,研究院的主業不是看病,是藥物的研發和新型手術設備的研發,正常情況下不收病人,收的病人也不會錄入醫療係統。”
南煙不在乎:“對我來說沒差,那什麼時候去,日期定下來了嗎?”
“定了,約的是三天後,剛好大家時差倒完。”
南煙愣了愣,小小“哦”了一聲。
低頭,穿著沙灘鞋出門的南煙雙手背在身後,踢了踢地上的碎石子。
又靜默下來了。
“沒有想問的了?”
南煙垂著眼,神色莫辨:“暫時沒有了。”
下一瞬抬頭,看遠處岔開話題道:
“這海灣的風景還不錯,反正都在倒時差,你還想一起走走嗎?”
楚聞舟:“可以。”
南煙就在楚聞舟左前方,走了一路,踢了一路的石子,白皙的雙手背在身後,十指不時的絞緊又放鬆,看著十分糾結。
天邊夕陽如火如荼,日暮散漫的光打在南煙側臉上,她穿的一身裙裝顏色熱烈,和粼粼海灣景色十足的相稱。
待夕陽染得火紅,沉了一半進地平線。
楚聞舟倏爾道:“你有心事。”
陳述句,不是問句,男人十分篤定。
南煙的腳頓了頓,放過近在眼前的碎石,並不回答。
“你是擔心姨媽的病情嗎?”
男聲沉著,又坦然。
女人轉過身來,夕陽餘暉給她的側臉染上一層胭脂,她靜靜的站著,眉目清淺,麵容純真。楚聞舟忽覺這視線太過乾淨,幾能直視人心。
“那你不擔心自己的病情嗎?”
聲線淡淡的,開口中的。
楚聞舟濃眉皺起,緩緩又放鬆。
“擔心並沒有用。”
“是啊,我也知道。”
南煙淺笑,風吹亂她的發,她伸手撥了撥,攏好往耳後挽,看起來乖巧極了。
“可是理智並不能控製情緒。”
楚聞舟:“看起來你好像知道什麼?”
南煙神色太鎮定。
“一點第六感。”
棱模兩可的,女人隻給出這樣的答案。
“剛才你那個並不是直接回答,話說老板真的不擔心嗎?”
楚聞舟:“……可以保持沉默嗎?”
“沉默有用嗎?”
“有些事情不說出來,自己消化會比較好。”
“那最後問一句?”
“你說。”
“你是想恢複正常的吧?”
“當然。”
“不論有什麼後遺症,付出什麼代價?”
楚聞舟的手瞬間緊握,垂目,緩緩道:“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南煙沒騙到楚聞舟,笑了起來,張揚又肆意,褪去了平時不可一世的冷漠,也不再話中帶刺懟人,此刻的女人渾身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合著夕陽,像是在放光。
*
不知道是原身體質問題還是其他的什麼,大家適應的都比較快,南煙則舉步維艱。
早上姨媽來叫她,南煙拽著杯子嚎得哇哇的……也沒用。
被踢著起床三天,也被楚聞舟看了三天笑話後,南煙精神比第一天好多了。
也到了就診的時間。
楚榮和楚箏這兩天沒再來過,倒是打了個電話,給楚聞舟。
當初沒問到地址,這次沒有南煙在邊上添亂,楚聞舟想了想還是說了。
兄妹兩約他們有空聚餐,說是要儘地主之誼,帶南煙這個新嬸嬸逛逛舊金山。
伸手不打笑臉人,一味地拒絕也不是辦法,楚聞舟含糊答應了。
這個事兒給南煙說了一聲,當然,兩個人的心思都不在他們身上。
第三天兩輛車,往舊金山的郊區小鎮開。
一路上車內格外靜默。
想著即將到來的診斷,南煙有些聽不進歌,換了幾首,最後聽上了純音樂《夜鶯》。
一貫淡然的楚聞舟依樣畫葫蘆,也戴起耳機,放了歌。
他倒是聽起來平時無感的搖滾來。
內心裡,大家誰也沒有比誰好到哪裡去。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