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識愁(3)(2 / 2)

似乎是沒有想到江遲秋會問這個問題,聽到了江遲秋的話,明晝知稍稍搖了一下頭,接著這才對他說道:“不用擔心,這裡的木材用的是‘昆吾木’”。

“昆吾木?”江遲秋從父母的聊天之中聽到過這個名詞,他知道“昆吾木”是一種極其名貴的木材,自己家中的某個擺件就是用這種木材製成的。

江府絕對和“缺錢”這兩個字沒有一點關係。

而“昆吾木”這一種江府都隻能用來做擺件的木材,居然被諸鳳觀用來蓋了樓,這個行為可真是奢侈。

於是在聽到了明晝知說的話後,江遲秋就不由的感慨了一句:“好有錢啊……”

這一句話又將明晝知給逗笑了。

當今聖上是一個喜好奢侈的人,可是他卻經常用“風雅”做擋箭牌。因此本朝上下雖然都和他一樣,追求奢侈和享受,但是卻從沒有人將“有錢”一類的詞語放在嘴邊的。

聽到明晝知的笑聲,江遲秋意識到自己好像不太應該在諸鳳觀這種嚴肅場合說這樣的話……但是話已出口,江遲秋當然不能再將它咽回去,隻好又將視線落到了彆處,裝作剛才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的樣子。

此時江遲秋和明晝知已經走到了連接兩座大殿的廊橋上。

這一座梁橋是拱形木質的,下方便是深深的山澗。因為廊橋位於兩座山頭之間,沒有任何的遮擋,所以此時廊橋上麵的積雪也已經被太陽曬化了,變成了一灘灘的積水。

看到那些水已經明顯被水打濕的廊橋,明晝知向前走了幾步,輕輕地將江遲秋的手抓起,“小心”他在江遲秋的耳邊說道。

現在還是冬天,江夫人把江遲秋裹成了一顆小球,這樣雖然是保暖了,可是活動起來卻有一點點的不方便。

被明晝知抓住的那一刻,江遲秋忽然安心了一點。同樣被凍得有些冷的他,也有一點喜歡被明晝知溫暖的手所包裹的感覺。

但是……自己這樣是不是有一點點的沒麵子?

算了不管這麼多了,自己現在隻是一個六歲的小孩子而已,隻有六歲的人還講什麼麵子不麵子呢?

於是在感受到明晝知將自己的手牽起之後,江遲秋就很是坦然的接受了這件事。

諸鳳觀不愧是整個國家最最重要的道觀,江遲秋跟在明晝知背後走了半天,都沒有走出這裡。

不過在側殿裡麵晃悠了一大圈之後,江遲秋和明晝知好歹是回到了主殿,並且來到了母親所在的茶室之中。

看到江遲秋和明晝知來了,國師他們便將兩人叫了進來。

男人笑了一下向江遲秋問:“遲秋啊,明晝知剛才都帶你去哪裡了?”

國師說完話之後,江遲秋的母親也將目光向他投來,顯然是準備聽一下江遲秋的描述。

當然描述一下剛才去過的地方,對江遲秋來說可是一件非常簡單不過的事情。

於是在聽到國師的問話之後,江遲秋就坐到了母親的身邊,一邊回憶一邊描述起了自己剛才看到的景象。

“你和明晝知哥哥相處的怎麼樣?”聽完江遲秋剛才說的那些,母親也不由這樣問道。

“明晝知他剛才……”江遲秋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母親忽然側頭望了自己一眼,順便還稍稍地皺了一下眉。

……自己剛才說錯什麼話了嗎?

經過在這一段時間的相處,江遲秋已經知道江夫人是一個表麵上看著極其溫柔好說話,實際上對子女要求極嚴格的人。

能叫她露出這樣的表情,一定是自己剛才說錯話了。

還沒等江遲秋想起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就聽女人開口提醒他道:“遲秋,你就這樣稱呼朋友嗎?是不是有些沒禮貌了。”

這個“朋友”說的顯然就是明晝知了。

於是江遲秋很是僵硬的點了一下頭,接著異常生硬的說:“呃……明晝知,哥哥。”

江遲秋的餘光看到,本身就麵帶微笑站在一邊的明晝知,在聽到自己剛才說出口的那兩個字之後,心情似乎又好了不少。

……

江遲秋的母親還有事,她並沒有在諸鳳觀裡麵呆多長時間。

將江遲秋安頓好後,她就帶著家丁還有丫鬟們離開了這裡。

江遲秋在諸鳳觀的生活,也就此開始了。

諸鳳觀這裡雖然規模巨大,但是就像江遲秋之前了解到的一樣,這裡的人可一點也不多。

除了明晝知之外,呆在諸鳳觀這裡的也都是一些修道者,總之這裡是不像皇宮還有江府那樣,到處都是丫鬟家丁。

不過江遲秋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小孩,對他來說照顧自己生活起居不是一件難事。來到諸鳳觀之後,對他而言最最要命的事情莫過於兩件——其中一件為喝藥,另外一件則為早起。

而好巧不巧的是,這兩件事居然都和明晝知有關係。

明晝知不但是國師的小弟子,甚至還是對方唯一的弟子。

因此諸鳳觀裡麵的很多事情,就全部落在了他的頭上。而少年也不愧是被國師挑中的人,他行為做事都很利落乾脆,每天都能夠順利完成當日的任務。

比如說……明晝知每天早晨天還沒有大亮的時候,就會準時來到江遲秋的房間,將他從睡夢之中喚醒。

江遲秋在江家當他的小少爺的時候,身邊的丫鬟都是很嬌慣江遲秋的。尤其是入了冬下雪之後,江遲秋隻要稍稍表現出想要賴床的樣子,對方就會毫不猶豫的縱容他。

可是明晝知卻不會這樣做。

明晝知直接無視了想要賴床的江遲秋,他一進江遲秋的房間就手腳利落的為他將門窗打開,接著異常“無情”地叫江遲秋的名字。

這樣的明晝知,真的一點也沒有從前江遲秋第一印象中仙風道骨的樣子。

江遲秋沒來之前真是沒有想到,明晝知一個堂堂國師的唯一弟子,居然會做這種事情。然而事實卻是……明晝知真的除了修道外,還包攬了許多的“雜活”,並且態度還很端正。

被明晝知這樣一吵,江遲秋就算想要再打一會盹都不成了。

於是來到了諸鳳觀之後,江遲秋總是會在一大早的時候就起床,之後跟著其它在諸鳳觀這修道的人一起看書。

至於另外一個吃藥——

江遲秋從前在家的時候,雖然也在吃藥。可是那時候他都是喝一口藥,再吃一顆糖的。

然而到了諸鳳觀這裡,他不但沒有了糖吃,甚至負責給他煎藥和送藥的明晝知,還會站在一邊看著江遲秋一口氣喝完。

這裡若站的是彆人,比如說國師的話,江遲秋一定會抵抗一下,或者扔掉麵子給對方賣個萌。

可他偏是明晝知。

江遲秋依舊對上次的“哥哥”耿耿於懷,於是他自然是不會對明晝知撒嬌的。

說來這種作息方麵的嚴格控製,似乎真的是有用。

在諸鳳觀裡麵呆了小半個月之後,江遲秋的身體竟然比之前好了一些。至少他不會一直低燒,同時看上去身高也長了一點點。

山中的日子並不難熬,江遲秋除了養身體外,還會繼續跟著國師學習。

因此在有的時候,江遲秋甚至會在恍惚間以為,自己真的生來就是這個世界的人。

期間江遲秋也不是沒有問過係統,自己還要在這裡呆多久,但是和之前一樣的是,係統依舊是敷衍的回答他。

……

轉眼江遲秋就已經在諸鳳觀這裡呆到了春天。

而隨著室外溫度的上升,人們的活動範圍也大了起來。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江遲秋已經意識到了明晝知作為“國師唯一的徒弟”每天的工作量到底有多大。

他不但要看書、學習、練字,還要和國師一起煉丹、熬藥甚至夜觀星象,最重要的是諸鳳觀裡麵的很多雜活都是明晝知做的。

可就算這樣,明晝知竟然都有時間在沒事的時候練琴。

現在正是午後,江遲秋的功課已經在上午做完,國師叫他下午不要繼續鑽在房間裡麵,而是要跟著明晝知一道四處去活動一下。

江遲秋雖然在麵對明晝知的時候充滿了反抗精神,但是卻從來都不和國師對著乾。

因此聽了國師的話,江遲秋就登上了諸鳳觀的一棟高閣上,安靜地坐在了明晝知的身邊。

而明晝知則將一把江遲秋也叫不出名字的琴拿出,停頓一會後,一支如同山澗流水般自然可愛的曲子,就從他的指尖流淌了出來。

這已經不是江遲秋第一次聽明晝知彈琴了,但是不管第幾次聽到,他總是會被對方的琴藝所驚豔。

此時陽光正好,江遲秋一開始的時候還會安安靜靜趴在這裡聽琴,但是沒有過多長時間,他便受不住困趴在這裡睡著了。

最近一陣子雖然氣溫上升了不少,可空氣中仍隱約有些寒意。

明晝知不像江遲秋一樣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養身體,中午的休息時間一過,他就又有彆的事情要去忙了。

而離開高閣的時候,明晝知也稍稍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將江遲秋叫醒。他最終並沒有去叫江遲秋,而是再一次拿出了一件自己的衣服,輕輕給江遲秋披在了身上。

——————

在諸鳳觀的這段日子裡,江遲秋的家人也來看過他不少次。

江遲秋是家中老幺,且身體不是很好,故而一直都是被慣著長大的。一開始的時候他的父母還有一些不放心,但是看到江遲秋的身體素質真的比前陣子在家的時候好了不少,他們便也放心了下來。

除了父母外,江遲秋的哥哥江憲聞也經常會來諸鳳觀這裡看他。

這一次來諸鳳觀的人除了江憲聞以外,還有本朝的二皇子鈄文康。

江遲秋對這個世界的政-局幾乎沒有任何的好奇,不過就算這樣他還是隱約有過聽聞——鈄文康是當今太子之位的一個有力爭奪者。

鈄文康現在也和江憲聞一樣,在軍-隊之中進行著曆練。因此休假之後,他便和江憲聞一道來到了諸鳳觀。這即是看江遲秋,也是想要找個理由和諸鳳觀搞好關係。

鈄文康的年紀雖然要比明晝知還有江憲聞大一點,但是他們絕對是可以叫做同齡人的。

因此來到了諸鳳觀這裡之後,幾人便在茶室裡麵聊了起來。

簡單的聊了一下江遲秋最近在諸鳳觀之中的生活狀態,鈄文康和江憲聞就說起了他們在部-隊之中的經曆來。

在一邊旁聽的江遲秋能夠感受出來,鈄文康和江憲聞雖都是明晝知的同輩,可是他們在和明晝知說話的時候,卻還是有幾分小心翼翼的感覺。

要知道眼前這兩個少年,差不多就是當朝身份最最尊貴的少年。

而就算是他們在麵對諸鳳觀的時候,都得時刻注意著說話……

想想自己印象中不靠譜的哥哥,再看一下眼前這個一臉正經的少年,江遲秋不由感到從-政果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江遲秋對時局還有朝堂都沒有興趣,畢竟他直到現在都不覺得自己會在這個世界呆多長的時間。

幾人說話的時候,江遲秋就不免跑了個神。

等不知過了多久,江遲秋終於被坐在自己身邊的哥哥江憲聞拍了一下。

“遲秋,你想什麼呢?”江憲聞問。

“嗯?”江遲秋愣了一下,他趕緊搖頭說,“沒什麼,就是有點沒聽懂你們說的話。”

聞言江憲聞還沒說話,倒是鈄文康先笑了起來。

“江小公子的個性,真的是有趣。”他說。

被江憲聞提醒之後,江遲秋總算是將注意力投到了桌上。也幸虧這個時候他們不再說廟堂之事了。

十四五歲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是比較成熟。

因此幾人現在便一邊喝茶,一邊聊著自己的理想。

江遲秋聽到,身為皇子的鈄文康說自己要改變本朝的奢靡之風,而江遲秋的哥哥江憲聞當然要當將軍了。

江遲秋本身以為自己能夠繼續隱身下去,沒想到那兩人說完之後,竟然自然而然的將視線投向了江遲秋這裡。

——明晝知是國師的弟子,未來自然是要當國師的,現在隻有江遲秋還沒有說自己的誌向。

拜托我隻有六歲好嗎!江遲秋看到江憲聞的目光後,忍不住在心底裡麵吐槽了一下。

江遲秋想原主身體一向不好,估計什麼時候不小心再生一場病,自己就能離開這個世界去彆的地方做任務了。於是他沒有多想,停頓一下就隨口說:“……我?我可能彈彈琴喝喝茶吧。”

回答這個問題的江遲秋,就差將“我想當一條鹹魚”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回答問題的時候,江遲秋忽然想起了明晝知在高閣之中彈琴的場景,接著就無比自然的說出了“彈彈琴”。

“哈哈哈哈你說什麼?”聽到江遲秋的話,江憲聞忽然大聲笑了起來,“遲秋啊,我記得幾個月前你還半點音律都不曉得,現在怎麼還想彈琴了?”

剛才聽到江遲秋說話的時候,明晝知和鈄文康還沒有反應上來,但是一聽江憲聞吐槽,他們也隨著笑了一下。

這時被江遲秋的話逗樂的江憲聞還不忘對明晝知說:“對了明晝知,我記得諸鳳觀的人都能掐會算,您不妨算一下遲秋未來到底會不會彈琴?”

按照本朝的規矩,像鈄文康還有江憲聞這種未來要當帝王將相的人,是不能隨便掐算的,且就算掐算也算不出什麼來。

但是江遲秋這種小鹹魚,可就無所謂了。

於是聽到江憲聞的話,鈄文康也不由好奇了起來。

明晝知雖然是諸鳳觀的人,但是也得和皇室保持良好關係。看到鈄文康也想知道此事,明晝知也沒有拒絕,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開始掐算起了江遲秋的未來。

……明晝知沒有想到,幾秒鐘之後他看到的場景並不是什麼琴或茶,甚至也不是戲樓畫舫。

明晝知看到了染著血的長劍,還有高高的城樓。

不過這個場景隻出現了短短一瞬而已,下一刻明晝知就忽然睜開了眼睛。

少年是一個隱藏情緒的高手。

睜開眼睛之後,坐在身邊的江憲聞和鈄文康都沒有發現他的狀態有些不對勁。

隻見明晝知笑了一下,然後看著江遲秋說道:“我看你以後,不會彈琴。”

明晝知沒有說自己剛才看到了什麼,但是也沒有編謊話騙人。

若是自己剛才看到的東西是真的的話,江遲秋未來……或許的確是不會彈琴的吧。

聽到明晝知的話,剛才就很是開心的江憲聞便再一次笑了起來。一時間茶廳裡麵的氣氛也變得很是熱鬨,隻有明晝知一個人……他依舊深陷在自己剛才看到的場景之中。

但可惜的是,現在想要搞清楚江遲秋未來的明晝知,再一次嘗試著閉上眼睛去掐算,卻已經什麼東西都算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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