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長成(1)(1 / 2)

原主的爺爺曾任太傅, 前些年終於乞身回到了老家。

而再過上幾日,就是老爺子的八十大壽了。為此雖然江尚書公務繁忙無法回去,但是江遲秋卻被母親從諸鳳觀中接走,乘馬車回往老家。

和江遲秋一道回去的, 還有他的姐姐江荷夏。

原主的老家名為“舟清城”, 是本朝第二大的城市。舟清城四周皆為平原耕地麵積廣闊, 是本朝最重要的糧食產區, 因此這座城市也以“富庶”聞名於天下。

江遲秋已經在諸鳳觀裡麵呆了好幾個月的時間,被母親接走坐上馬車之後,他的心中可是暗自開心不已。

上了馬車瞧見江遲秋這忍不住開心的樣子, 江遲秋的姐姐不由“嘖”了一下, 繼而靠近過來問道:“遲秋你怎麼這麼開心難道諸鳳觀裡麵呆著不好玩嗎?”

江遲秋向著背後的軟墊靠去,順便說道:“還好吧, 就是每天都被人看著實在是太辛苦了。”

——江遲秋這句話可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但是誰叫他現在隻是一個隻有六歲多的小孩, 江遲秋一臉嚴肅的將這句話說出口後,坐在他身邊的江荷夏還有江夫人全部笑了起來。

“被人看著?”聞言江荷夏很是不解的問,“國師找人專門叫人看著你嗎?都怎麼看你了?”

江荷夏的年紀畢竟小,並且還要常常去皇宮裡麵報道。

故而這段時間裡, 她隻跟著母親一道去過諸鳳觀幾次, 並且每次都是稍呆片刻就走。顯然她對江遲秋在諸鳳觀中的生活很是好奇。

同樣在說到這裡的時候,江荷夏的眼神也變得有一點點的同情。

江遲秋點頭說道:“是啊, 國師讓明晝知看著我,他每天都會盯著我起來,還有喝藥……”

“江遲秋!”江遲秋的話還沒有說完, 就被江荷夏打斷了。

江荷夏眼神之中的那一點同情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的一乾二淨,隻聽女孩惡狠狠地將江遲秋的名字念了一遍,最後如此評價道:“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差點忘記了, 江荷夏好像是一個顏控來著。

一邊的江夫人一直看著兒女兩個人的互動,馬車內雖然被這兩人弄得有點吵,但是這熱鬨的氣氛卻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

這是江遲秋第一次乘坐馬車出遠門,一開始的時候他還很是新奇。但是到了第二日,江遲秋就有一點點的受不了了。

馬車內部雖然釘上了一圈軟墊,但是一天過去之後,這些軟墊也沒有什麼用了。

尤其是現在江遲秋一行人離京城越來越遠,馬車所走的官道路況也逐漸差了起來。

昨日江遲秋和江荷夏還能鬥鬥嘴,但是今天他們卻已經全部蔫了下來。

江夫人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故而她這才早早地將江遲秋從諸鳳觀之中接走提前出發。

看到江遲秋和江荷夏的狀態,江夫人又叫馬車的行車速度放慢了一點。

而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江遲秋也掀開馬車的簾子向外麵看了過去。

隻是這一看,窗外的景象卻和江遲秋想象的完全不同。

江遲秋看到自己所乘坐的這一架馬車正在從一座小鎮之中穿行而過,道路的兩邊並不是他想象中的小商小販,而全部都是骨瘦如柴的饑民……

雖然江遲秋殼子裡麵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上一世更是曾經見過魔修屠城的慘狀。但是毫無準備的看到馬車外的場景,還是叫他大吃了一驚。

“啊!”江遲秋小聲的驚呼了一下。

剛才還斜倚在馬車中看書的江夫人,在聽到江遲秋的聲音之後迅速向他看了一眼,接著把馬車的簾子拉了起來。

江遲秋看一眼馬車內的錦緞軟包,再回憶一下剛才自己看到的景色,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說什麼好。

沉默一會後,江遲秋還是嘗試著開口問道:“娘親剛才外麵……”

“哎……”江夫人歎了一口氣,“今年冬天的時候,寶繁城下了大雪你還記得吧?”

江遲秋點了點頭,他當然記得這個。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哥哥將自己帶到了城外的雪原上,明晝知那天還給他了一件披風。

說來前陣子江遲秋還在遺憾來著,今年冬天的雪幾乎沒有停下來過,雪下得最大的那幾天皇室如期舉辦了賽馬會。而自己那陣子正在生病,故而隻能缺席了。

江夫人繼續說:“最近這三五年的雪都很大,你在京城之中或許沒有什麼感覺。但是出了京城就能知道,有大片大片的莊稼被這天氣凍死。”

聽到這裡,坐在一邊經常和人出去玩的江荷夏不由補充道:“原來這樣啊!怪不得我前些日子出門的時候,有聽人說‘天降災禍’……”

江荷夏年紀還小,並不知道自己剛才說出的那幾個字有多麼的危險。

但是江夫人卻知道,因此江荷夏話沒有說完,就被女人厲聲打斷了。

江荷夏從小到大幾乎沒有被母親這樣凶過,故而見此情景,她的眼眶便一下子變得通紅通紅……

——實際上這一切並非什麼“天降災禍”,而是純粹的巧合。

江遲秋現在所處的時代正好走到了一個小冰河期,夏日旱澇頻發,冬季則為極寒天氣。同時地裡種著的農作物還是之前的那些不耐寒的,這幾個因素加在一起,就導致了近幾年的連年饑荒。

隻是這個時代的人是不會想到這個原因的,朝堂上雖然沒有人提,可是民間早就有人將此事和當今聖上的荒淫無道聯係到了一起。

——————

江荷夏被母親訓斥過後,馬車裡麵忽然安靜了下來。

江荷夏年紀雖小,有的時候說話也很隨意,但卻是一個非常善良的小姑娘。

被母親訓斥的那股委屈勁過了之後,江荷夏就又輕輕地拉了一下江夫人的袖子,並向她問道:“那娘親,我們家裡的吃的能給他們吃嗎?”

刹那間女人的神情變得更加複雜,她揉了揉江荷夏的頭發,歎了一口氣說:“你有這心便是好的……”

總之因為此事,馬車上的氣氛就逐漸沉默了起來。

而隨著他們距舟清城越近,外麵的饑民也就越多。到了後來,這馬車甚至已經有些難以行進了。

這個時候江遲秋不由向係統問道:【係統你確定這個世界是休閒世界嗎?】

最近江遲秋還是和以前一樣,每過上一段時間都會因為不安而稍稍“騷然”一下係統。

但是這一次係統的回答竟然和之前不一樣了。

江遲秋的話音落下後,係統停頓了一下說道:【請宿主耐心等待。】

耐心等待?等待什麼東西?

江遲秋聽到這不一樣的回答後趕緊追問,然而這一次係統竟然又和前幾次一樣不再說話了。

就在這半路的沉默中,江遲秋總算是回到了位於舟清城的老家。

這裡是江家的發跡之地,儘管江家族人大部分都在寶繁城內做官。可是在年老後,他們還是會選擇回到家中。

原主的爺爺就是這樣一個。

按照原主的記憶,他的爺爺早在原主兩歲的時候就回到了舟清城之中。因此江遲秋的腦海之中並沒有多少關於爺爺的記憶,他想了半天也不曉得對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舟清城的麵積隻比京城寶繁城小一點點,而作為舟清城第一大世家的江家,宅院氣派的已如同京城王府。

下了馬車之後,看到這高大的院門,江遲秋還以為自己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京城之中。

畢竟是從京城回來專程為老爺子賀壽的,下了馬車之後江遲秋又被帶著完成了一堆複雜的禮儀,接著在大宅花園之中繞了半天,最終才走到了原主爺爺奶奶那裡去拜見他們。

江尚書同輩的江家人有不少都在朝為官,但他卻是目前官位最大的一個。

因此現在大宅主屋裡麵除了原主的爺爺奶奶外,還有很多江遲秋叫不上名字的親戚。

古代世家真是麻煩——在跟著母親一個個認人的時候,江遲秋不由自主的想到。

而按照本朝慣例,和這一圈人全部打過招呼,江遲秋總算是上前給他的爺爺奶奶行了一個大禮。

江遲秋看到,眼前的一男一女雖然已經滿頭華發,可是精神頭卻很好。他們身上所著布料,更是一眼就能看出並非凡品。

雖然沒有多少關於這兩人的記憶,但是按照來時母親的交代,江遲秋已經差不多對這兩人的個性有了一點的了解。

他們應當是不苟言笑的,就算對江尚書這個同輩中最優秀的孩子,態度也全都是不冷不熱的樣子。

然而……叫江遲秋沒有想到的事情出現了。

在拜過這兩位老人之後,他忽然被爺爺抱了起來,放到了一邊的軟塌上。

要知道江遲秋雖然隻有六歲,可是他可一點也不算輕。

江遲秋被對方抱起之後,還真的是出了一身冷汗。

“遲秋啊……聽說你前陣子一直呆在諸鳳觀中,不知道你和國師還有晝知相處的怎麼樣?”江遲秋的爺爺抱著他問道。

這個語氣很是親切,一點也不像是母親描述之中的冷漠的老人。

江遲秋:……

江遲秋覺得除了因為自己是身體不好的老幺外,爺爺對他的態度這麼好,絕對和自己之前在國師那裡呆了一陣子有關係。

“嗯,我的確一直呆在諸鳳觀裡。國師他……人很好,平常雖然忙碌,但是卻會空出時間教授我們功課,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江遲秋努力裝著小孩的語氣說話。

聽到江遲秋的描述後,這滿屋子的人都在瞬間露出了羨慕的神色。

……好了,看到這滿屋子人的眼神,江遲秋算是明白:他們聚在這裡等待的或許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帶來的在諸鳳觀生活的故事。

不過這倒是叫江遲秋稍稍鬆了一口氣,儘管大家從血緣關係上說是一家人,但是這裡的人他大多之前從未見過。

相比起被大家圍在一起關心,江遲秋好像更願意和他們分享諸鳳觀裡麵的故事。

不過仔細想來江遲秋在諸鳳觀的時候,大多數時間都是與明晝知呆在一起的。所以在被家人追著問諸鳳觀相關問題的時候,“明晝知”這個名字也就不斷地出現在了江遲秋的嘴裡。

與此同時正在諸鳳觀內修剪花枝的明晝知,則忽然打起了噴嚏來。

距離江遲秋的爺爺過壽還有幾天,他就先和母親還有江荷夏住在了舟清城這裡。

當時江遲秋在離開諸鳳觀的時候,明晝知曾對他說,到了之後給自己寫信過來。

那個時候江遲秋還以為對方是在開玩笑,或是隨便客氣一下,畢竟自己隻是去舟清城一陣子,又不是真的搬家了。

因此來到了舟清城之後,江遲秋就將之前明晝知說的寫信一事跑拋到了九霄雲外。

然而江遲秋沒有想到,就在自己來到舟清城的第二天,他便收到了明晝知寫來的信。

在本朝人的心目中,諸鳳觀應當是神秘而高高在上的。所以哪怕那天聽江遲秋講了一下諸鳳觀的事情,江家人腦補出來的國師弟子明晝知形象依舊異常出塵。

而現在拆開明晝知寄來的信,看到明晝知寫的有關於舟清城的瑣事後,江遲秋不由想起了當日家人聽到“明晝知”這三個字後無比敬畏的目光。

——或許正是這一刻,江遲秋終於將明晝知看做了自己的朋友,更準確的說是自己在這個世界裡最好的朋友。

……

說來江遲秋在諸鳳觀的這段日子裡,著實給明晝知增加了不少的工作量。

但是少年並沒有因此而厭煩江遲秋,相反在江遲秋離開這裡後,每天不必去叫他起床以及幫他煎藥的明晝知,竟然還覺得生活中少了一點什麼。

明晝知雖然是不久之前才正式成為國師弟子的,但他自出生之後就被送到了諸鳳觀內。

這個世界的人對諸鳳觀總是格外敬畏,就連小孩也是這樣。

說出來或許有些俗氣,可事實就是:江遲秋明晝知遇到的,第一個將他當做普通人看待的人。同時江遲秋也是這個世界少有,或者說絕無僅有的不曾特殊看待諸鳳觀的人。

這樣的江遲秋,叫明晝知感到難得的放鬆。

所以就在江遲秋離開諸鳳觀後不久,明晝知就給江遲秋寫去了信。而收到信之後,江遲秋也同樣工工整整的給明晝知回了一封,並且還模仿和小孩的語氣,給他介紹了一下舟清城城中特色——按照江夫人所說,明晝知從出生以來,應當是從未離開過寶繁城的。

這邊明晝知將江遲秋看做小孩,而另一邊自認是一個成年人的江遲秋,也將明晝知看做小孩。

因此在自己離開寶繁城,回到了舟清城老家之後,江遲秋想到“可憐的”未曾出過寶繁城的明晝知,便更是仔仔細細給他講了一下京城之外的故事。

同時……江遲秋還沒有忍住,隱隱約約的提了一下城外饑民的事情。

直到目前江遲秋都不認為自己會在這個世界呆太長的時間,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改變這個世界。

但是江遲秋卻知道,若是自己這一輩中有人能夠改變現狀的話,那個人不會是某位皇子,而絕對會是諸鳳觀中的明晝知。

舟清城中的日子過的很快,在江家祖宅呆的這段日子裡,不斷有各種江遲秋叫得上名字以及叫不上名字的人來問他諸鳳觀的事情。一開始的時候江遲秋還有耐心回答一下,後麵就索性裝作沒有聽懂了。

江老爺子的大壽規模很大,不過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江遲秋隻是跟著吃了幾頓飯,並為老爺子送了禮物而已。江遲秋對壽宴並沒有興趣,就在江老爺子的壽宴結束的時候,舟清城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坐鎮寶繁城的聖上,又派人來舟清城選派秀女了。

若是江遲秋的記憶沒有錯的話,現在皇宮內已經有了無數妃嬪,而當今聖上也一點都不缺繼承人。

江遲秋知道這個道理,其他人也都知道。儘管如此,這場選選派秀女的活動,還是這樣在舟清城內轟轟烈烈的展開了。

舟清城城內的熱鬨景象,和城外的饑民遍地的畫麵實在是充滿了反差感。

尚書府的馬車再一次穿過舟清城向著城門口而去,江夫人看了一眼城內熱鬨繁榮的景象,又看了一眼城外荒廢的田地。稍稍停頓一會後,女人對江遲秋說:“遲秋,這一次回到寶繁城後,你便繼續去皇宮中讀書吧。”

皇宮和諸鳳觀裡的日子相比,江遲秋肯定是更喜歡後者的。

但是聽到女人的話,江遲秋並沒有討價還價,他隻靜靜地點了一下頭。

江遲秋輕輕地將馬車簾子掀開了一個小縫,他一邊看著窗外的景象,一邊於心中暗暗想到——在自己回到寶繁城之前,一定要提前寫信提前告訴明晝知這件事情。

而就在這個時候,江遲秋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係統的聲音。

【任務劇情準備加載,請宿主做好準備。】

江遲秋:【什麼?】

馬車裡麵本身極其安靜,係統忽然出聲著實將江遲秋嚇了一跳。不過相比於係統提示之中的內容,顯然這陣忽然出現的聲音都算不了什麼了。

“任務劇情準備加載”這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嗎?

聽到這句話後,江遲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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