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有想到念完這句話後,江遲秋反倒是輕輕地抿了一下嘴唇,看上去很是嚴肅。
“遲秋,怎麼了?”見狀,本身還想再和江遲秋開兩局玩笑的明晝知就順勢坐在了江遲秋的身邊。
少年慢慢地搖了一下頭,他沉默一會之後,總算是開口了。
——江遲秋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且對現在這個時代的發展有著悲觀的預測。
因此江遲秋常常會有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冒出。
這要是放在往常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敢和周圍人說的。
但是現在在麵對明晝知的時候,江遲秋稍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開口道:“我隻是有一點點擔心哥哥。”
明晝知沒有想到,江遲秋的答案竟然會是這個。
“為什麼要這樣想?學郡那一戰已經獲勝了,江憲聞他們正在回寶繁城的路上。”
今日的雨下的雖然沒有明晝知突發奇想給江遲秋教彈琴的那天大,可窗外依舊淅淅瀝瀝的不斷下個不停。
江遲秋覺得有些煩躁,他緩步上前站在了窗邊。
吹了一下冷風之後,江遲秋這才的對明晝知說:“這隻是學郡的一役而已,哥哥在這一戰中取得了不錯的成績。那麼未來是不是會被派到彆的地方,繼續領兵打仗……若那個時候,時局比學郡一役複雜應該怎麼辦?”
說完這一句話後,江遲秋忽然轉過身子向著明晝知的眼睛看去。
明晝知沒有想到,江遲秋要說的居然會是這樣一句話。
聽到江遲秋所說的話,明晝知的第一反應便是——幸虧江遲秋是將這句話說給自己的。若是叫彆的人聽到的話,江遲秋的話絕對會害了他自己,甚至於害了整個江家。
儘管此時已經有很多人對未來的時局感到不樂觀了,但是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著沉默,且將自己大逆不道的猜測深埋於腦海之中。
可是江遲秋竟然就這樣對明晝知說了出來。
江遲秋的話不是明白著告訴彆人,他認為未來會迎來一個混戰時代嗎?
但是明晝知並沒有多想此事,他更多的是在震驚江遲秋作為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居然會想到這麼遠的事情。
這是一個之前明晝知都不曾想過的角度。
——江遲秋的哥哥江憲聞贏了這場戰役,甚至於表現很是突出。
按照穆朝的習慣以及皇帝的性子,未來自然是要重用他了。之後江憲聞要麵對什麼樣的場麵,這一點誰都說不清楚。
明晝知本能的上前走了一步,他拍了拍江遲秋的肩膀說:“不要擔心,江憲聞既然選擇了這樣一條路,那麼他自然是早就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你作為他的弟弟,更應該為他感到驕傲才對。”
男人這句話說完之後,江遲秋忽然問了一下他很久都沒有聯係過的係統。
【穆朝是不是氣數將儘?】江遲秋問。
這一次係統難得沒有敷衍江遲秋,它正麵回答道:【對。】
所以明晝知看到,聽完自己說的話後,江遲秋並沒有變的輕鬆起來。
見狀明晝知忽然向江遲秋問:“遲秋不喜歡打仗?”
“不喜歡。”江遲秋回答的很是乾脆。
在明晝知看來,江遲秋有的時候一點也不像是這個時代的貴族少年。他雖偶爾看著嬌氣了一點,但並非那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少爺。
而這樣的江遲秋,又叫明晝知想起了自己之前掐算時候看到的場景。
若是自己看到的和想到的事情是真,江遲秋又是因為什麼走上那條路的呢?
……
學郡一役的大獲全勝,無疑振奮了整個帝國。
在江憲聞一行人快馬加鞭的趕回寶繁城的同時,皇帝也迫不及待地在宮中設宴慶祝起了此事。
這一次江遲秋和明晝知都是受邀者,隻是不同的身份地位,還是叫他們坐在了兩個距離極遠的位置上。
落座之後,明晝知下意識的向江遲秋所在的位置看去。
此時詳細的戰報已經傳回了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江家的大公子在這一役中的優秀表現。
因此本身就遍享尊榮的江家,今天更是比之前還要風光了一點。
幾乎所有前來參加宴會的人,都要先和江尚書打個招呼。同時坐在江尚書身側的夫人,精神頭好像也因為這件事好了起來,就更彆說將“激動”兩個字寫在臉上的江荷夏了。
總之現在的江遲秋雖然在儘力融入進這歡樂的氣氛中,可是他的身上依舊有一種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感覺。
在場的雖然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這一點,可是卻沒有幾個人真正在意的。
在這些發現江遲秋異常的人眼裡,他或許隻是有些嫉妒自己的哥哥罷了。
又過了一會,宴會即將開始。
江遲秋的耳邊忽然有一陣樂曲奏響,同時皇帝也終於在幾名妃嬪的陪伴下走了出來。
平心而論皇室這些人經過了一代又一代的美貌後妃的外貌基因改良,單單看外表的話,是絕對和“醜”這個字一點也不沾邊的。
但是眼前這個男人,卻顯然是一副被酒肉掏空了身體的樣子。
男人看上去四十多歲,身材精瘦精神則有些萎靡。
江遲秋前幾年來宮中的時候,還時常會看到對方。但是近些年對皇子們學業關心程度逐漸減少的皇帝,卻幾乎不再來看他們,和向他們提問功課。
因此仔細算一下,江遲秋也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過本朝的這位皇帝了。
除了明顯能夠感受到對方變得蒼老以外,江遲秋還看到皇帝的眼神很是渾濁,看上去似乎是剛才喝了不少的酒。
江遲秋隻瞄了對方一下,接著便不由低頭冷冷的笑了一下。
此時整個宴會廳之中,隻有不遠處正看著江遲秋的明晝知,以及站在江遲秋身邊的江荷夏注意到了他的表情。
和早已經有了預料的明晝知不同,江遲秋的冷笑將江荷夏嚇了一跳。
女孩趕緊趁著沒有人注意到這裡的時候稍稍上前,她將江遲秋擋住了一點說:“遲秋,你在做什麼?”
意識到自己應該隱藏情緒的江遲秋趕緊抬頭切換表情說道:“……沒什麼。”
看到江遲秋不想說,江荷夏也不再同他說話,隻是留下了“注意一點”這幾個字。
而經過江荷夏的提醒,江遲秋總算是將自己的情緒隱藏了起來。
這一場宴會簡直窮極奢侈,按理來說作為江家小公子的江遲秋,應該已經見過了各種大場麵才對。
但是在宴會開始之後他就發現,這場宴會上的不少食材,都是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若是江遲秋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穆朝最近幾年的饑荒並沒有好轉。甚至於今年年初的時候……已經有大批大批的饑民逃到了寶繁城中來。
江遲秋好歹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多年,在潛意識裡他已經成為了這個世界中人。
江遲秋沒有辦法將這個世界裡麵的人都當做紙片人來看待,因而看到自己桌上的飯菜,再想起幾個月前看到的饑民,江遲秋的心情變得愈發沉重。
這場宴會舉辦的時候,前去學郡的人還沒有回來。
因此宴會的主角便是江家,以及這一次同去學郡的二皇子的母妃。
宴會開了沒有多長時間,皇帝就開始了封賞環節。
江遲秋對這種活動並沒有什麼興趣,而就在他發呆的時候,忽然聽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尚書府,江丹雪。”
聞言江遲秋不由愣了一下接著趕緊抬頭,他的耳邊便傳來了父親故意壓低了的聲音。
“上前領賞。”江尚書小聲在江遲秋的耳邊說道。
聽到父親的話後,雖然還沒有搞清楚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江遲秋還是趕緊離開了自己的座位。
少年按照父親說的那樣,迅速站到了宴會場地的正中間,並對著高台上的男人行了一個大禮。
江遲秋的動作雖然是慢了一點沒有錯,不過幸虧此時男人正在喝酒,他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江遲秋的身上。
見到江遲秋給自己行禮之後,坐在高台上的金袍男人隻是淡淡將江遲秋看了一眼,接著隨口對他說道:“起來吧。”
“是,陛下。”在熟悉江遲秋的人的眼中,江遲秋的個性稍有一些自由散漫。可是他畢竟在宮中混了這麼多年,行一個禮還是沒有問題的。
江遲秋的長相本就極其好看,他小的時候是一個可愛的小團子,現在則是一個精致優雅的貴族少年。
看到江遲秋的動作,不少人都向他投來了驚豔和欣賞的目光。
穆朝的皇帝最喜歡華麗好看的事物,雖然江遲秋什麼也沒有做,但顯然少年的相貌還有優雅的禮節討到了皇帝的歡心。再一想到江遲秋是江家的小少爺,剛才為自己分憂了的江憲聞就是他的親哥哥,皇帝的心情更是瞬間大好。
見狀本是想要賞給江遲秋玉佩的皇帝,忽然大手一揮對太監說道:“去將前陣子……貢上來的那一柄寶劍給江小公子送上來。”
穆朝有不少的附屬國,它們過段時間就要進貢一次。
按理來說作為一個什麼也不管的甩手掌櫃,工作已經不能再輕鬆的穆朝皇帝最起碼應該記得這件事。
但是從對方剛才說話時候那忽然的停頓,以及句子裡麵莫名出現的空缺中能夠感受出——這個男人是真的忘記了,或者說不壓根知道那個進貢的國家究竟是哪一個。
江遲秋:沒救了,趕緊毀滅吧。
儘管皇帝說的模模糊糊,可是聽了他的話後,太監還是很快就將男人說的那一柄劍送了上來。
江遲秋沒有習過武,但是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這柄寶劍並非凡物。
不隻是江遲秋,席上所有看到這柄劍的人,都不由投來了驚豔的眼神,其中也不乏對江遲秋的嫉妒。
隻見坐在最高位上的皇帝又喝了一口酒,他笑了一下接著說道:“江憲聞為我大穆保家衛國,是為少年才俊!江丹雪你作為他的親弟弟,也萬萬不能給哥哥還有江家丟人啊。”
聞言江遲秋一邊在心裡吐槽他,一邊再次行禮說道:“是的,陛下。”
“今日賜劍給你,你且來拿吧。”皇帝說。
聽到這裡,剛才站在宴會場地最中央的江遲秋這才向前走了幾步,他從太監的手中將那一柄銀白色的長劍接了回來。
拿到這柄劍的時候,江遲秋的第一反應就是:沉。
這可不是什麼擺件,而是開刃之後真的能夠帶到戰場上去殺敵的利刃。這樣的劍向來都很沉,江遲秋這個還沒有習過武,又毫無心裡準備的少年接到劍後,差一點就將它給扔到了地上。
幸虧江遲秋的反應速度快,這才沒有在慶功宴上給江家惹出禍來。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江遲秋的身上,其中有兩人的視線最為複雜。
其中一個是明晝知。
——江遲秋從太監手中接過這一柄銀色長劍的畫麵,無可避免的叫明晝知又一次想起了自己之前“看”到的畫麵。
而另外一個人則是江遲秋的父親江尚書。
男人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江遲秋走回自己的位置,接著便將視線收了回來。
在宴會舉辦的同時,江尚書什麼也沒有說。而等到宴會結束,他們乘坐上離開皇宮的馬車後,他忽然對自己的夫人說道:“佩杉,遲秋今年也已經十二歲了。”
“嗯。”聽到江尚書忽然開口,坐在他身邊的於佩杉立刻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繼而向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看去。
此時馬車內的簾子並沒有完全拉上,寶繁城內夜間的各色燈光,全部從窗縫裡麵溜了進來。
在這樣的燈光照耀下,更顯得江尚書的目光和神情複雜至極。
男人說完了上半句之後依舊沉默著,等待一會也不見他繼續,於佩杉終於還是再次嘗試著問道:“遲秋怎麼了?”
江尚書緩緩搖頭說道:“江家的男孩,自幼都是文武齊修的,江憲聞正是這樣。但是遲秋出生之後,我們見他身體不好,便暫時沒有叫他習武。現在他已經十二,且身體也比小的時候好了很多,所以我想……應該叫遲秋去習武了。”
“但是——”於佩杉猶豫了一下說,“遲秋這個年紀習武是不是已經晚了?”
“是有一點晚,但也並非完全來不及。再者說我們也不是要他和憲聞一樣上戰場立功,稍有些自保的能力,且能夠強身健體便好了。”江尚書繼續說道。
“也是……”在於佩杉看來,江尚書說的話不無道理。
就在於佩杉猶豫的時候,江尚書最後說道:“今日陛下正好給遲秋賜了一把劍,所以我想不如就從此開始吧。”
沉默一會後,於佩杉緩緩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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