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秋起床的時候, 已經是第二天的正午了。
最近一陣子氣候很是異常,甚至就連一向風調雨順的寶繁城都不間斷的下起了暴雨。
而今天則是近日以來難得的大晴天。
此時陽光繞過樹梢,從窗縫中投了進來, 正好落在江遲秋的身上。江遲秋緩緩揉了揉眼睛,終於從床上坐了起來。
這一覺睡得時間實在是太長了,甚至睡醒之後江遲秋還有一點懵。他將四周看了一圈, 這才想起來昨天晚上的事情。
等等……昨天晚上的事情!
想到這裡,江遲秋立刻清醒了過來。
他迅速轉身去看,隻見明晝知已經起床,江遲秋的身邊早就沒有人了。儘管床榻空著, 可是這莫名空出來的地方,還有被取出來的另一個枕頭, 卻名明明白白的告訴江遲秋——昨天晚上他並不是做夢。
江遲秋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領地意識很強的人, 例如說江遲秋自來到這個世界起,就不再叫丫鬟們守在自己的房間裡了。
但是昨天晚上他雖然和明晝知分享了同一張床,江遲秋早起竟然沒有一點彆扭的心理感覺。
相反這一覺江遲秋睡的格外安穩。
想到這裡之後, 少年伸出手去輕輕地從一旁的被子上滑過。
就在江遲秋坐在床上發呆的時候, 他房間的門忽然被推了開來。
是明晝知。
明明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他們隻是普普通通的睡了一覺而已,可是看到站在門口的男人後,江遲秋還是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臉燒了起來。
見狀江遲秋趕緊低下頭來, 並將手從一邊的被子上收回,重新搭在了自己的腿上。
江遲秋的這個行為, 頗有幾分“做賊心虛”的意思。
他聽到站在門口處的男人笑了一下, 然後輕聲說道:“遲秋,已經中午了,快點洗漱吃飯吧。”
——明晝知現在已經成了穆朝的國師, 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情。可每每江遲秋來到諸鳳觀的時候,他竟然還像兒時一樣親自照顧著這人的飲食起居。
被對方說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江遲秋趕緊點頭,他趕緊從床上起來說:“好的,我這就來。”
江遲秋的動作非常麻利,可是卻全程心虛不敢看明晝知的眼睛。
而見江遲秋起床準備換衣服,明晝知也方才從房間裡麵退了出來,他輕輕地為少年將門掩上。
等明晝知出去之後,江遲秋這才鬆一口氣。他用手背冰了冰自己的臉頰,並輕聲嘟囔道:“江遲秋,你怎麼這麼丟人呢!”
……
饒穀郡那天晚上的事情發生後,江遲秋的精神狀態就有些不佳。
這一次他來諸鳳觀本身隻是想要呆上一兩天,稍稍散散心就回去的。
但是沒有想到,江遲秋這一次居然又長住在了諸鳳觀這裡。
這一切還多虧了皇宮裡麵那位不靠譜的皇帝——江遲秋去押送賑災糧,自然不能以清安院編修的身份出發。
故而在離開寶繁城的時候,皇帝就隨便給江遲秋搞了一個彆部的虛職。
現在江遲秋從饒穀郡回來,皇帝居然將他給忘記了。
因此遲遲等不到上班通知的江遲秋,也就這樣理所應當的在諸鳳觀裡麵呆了下來。
時間距沐秋大典舉辦的日子越來越近,諸鳳觀裡麵也逐漸忙碌了起來。
而在這裡當了幾天鹹魚之後,江遲秋也有一點點的不好意思。
說來江遲秋這十來年時間裡,在諸鳳觀之中呆的時間著實很長。所以儘管他不是諸鳳觀的人,可卻早就已經熟悉了諸鳳觀裡麵日常的那些工作。
於是從前的編修江遲秋,現如今就搖身一變,成了諸鳳觀裡麵的國師助理。
從好久之前江遲秋就注意到,明晝知隻要一有空的時候,就會在紙上寫寫畫畫。而前陣子他看到明晝知的書稿才發現,對方最近這幾年竟然一直都在默默地編寫著有關天文曆法的書籍。
現在明晝知的工作還在繼續。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江遲秋就有發現這個世界的科技發展水平遠遠落後於社會發展水平。
現在明晝知手上的工作,無疑能夠改變這個局麵。
說來最近幾年的時間,江遲秋一直都在清安院裡麵工作,他的本職便是看書和編書。因此江遲秋雖然不太懂具體的天文曆法,可是在編書方麵的經驗,卻已經是無比豐富了。
最近一段時間,諸鳳觀中人常常看到這樣的場景——
他們的國師明晝知坐在亭中不知在寫些什麼,而江遲秋則坐在明晝知的身邊,仔細著他寫成的東西。
儘管大家不明白這兩個人到底在做什麼,可這畫麵遠遠看去可是無比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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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朝的災慌已經雖然持續了很多年,寶繁城附近卻幾乎沒有受到過影響。
但是今年,一切都變了。
從夏末開始,寶繁城的大雨就再也沒有停下來過。一開始的時候人們還不以為然,可到了後來這雨不但影響到了秋收,甚至還叫寶繁城附近的河水全部漲了起來。
此時江遲秋獨自一人站在諸鳳觀的高台上,他將手伸了出去,不過瞬間整個衣袖便被大雨打濕。
同時又有刺骨的秋風裹著黃豆大小的雨滴,一起向江遲秋襲來。
“嘶……”江遲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迅速將手收了回來。
正在此時,他的背後傳來了明晝知的聲音。
“遲秋你站在這裡做什麼?當心著涼。”正說著,一條披風就被明晝知輕輕搭在了江遲秋的肩膀上。
明晝知的動作忽然叫江遲秋想起了當年寶繁城外雪原上的場景,他不由愣了一下。
“謝謝。”江遲秋輕輕地拽了一下披風,轉身向明晝知道謝。
“不用和我道謝。”明晝知笑了一下說。
江遲秋從窗邊退了回來,他輕輕地搖了一下頭,接著對明晝知說:“我剛才來這裡,是專門看雨的。”
“看雨?”明晝知問。
“嗯……”江遲秋點頭說道,“今年寶繁城的雨太大了,就好像是將天捅破了一個大窟窿。”
江遲秋有些不安,畢竟他剛剛來這個世界不久的時候,就已經和係統確認了這個世界的未來發展……
儘管現在那個所謂的死遁係統一點動靜也沒有,且江遲秋也還沒有收到原著劇情。可是最近一陣子發生的事情,卻叫江遲秋萬分不安。
他已經習慣和適應了這個世界,江遲秋並不想要這個世界的平靜與安寧被打破。
其實江遲秋從饒穀郡回來後,明晝知就已經發現,眼前這個少年正處於一種非常不安的狀態。但是今天,江遲秋終於將他的不安表現了出來。
“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江遲秋忽然笑了一下準備走下高台。
他知道作為國師的明晝知的確有卜算未來的能力,但同時有的東西也是他們不能觸碰的。
正說到這,江遲秋不小心打了一個噴嚏。
“著涼了嗎?”明晝知終於開口了,他走到江遲秋的身邊,為他將從高台上吹來的風擋在了另外一邊。
江遲秋從出生以來身體就不好,這些年的習武也沒有增強體質。
聽到江遲秋打噴嚏,明晝知不由皺了一下眉,並將他帶到了房間裡麵去。
這兩天正好是換季的時候,儘管江遲秋沒有在高台上呆多長時間,但是當晚他還是發起了低燒來。這對這一世的他來說,簡直就是每年一定會經曆的事情。
而見江遲秋生病,明晝知則像兒時一樣耐心至極的為他煎起了藥來。江遲秋迷迷糊糊間睜眼看到守在自己病床邊的明晝知,竟然有些一點點的鼻酸。
“明晝知……”江遲秋腦袋暈暈乎乎的,此時正處於半夢半醒之間的狀態。
聽到他叫自己後,在一旁看讀書的明晝知則抬頭向江遲秋看去。
“怎麼了遲秋?”明晝知問道,他的聲音極其溫柔。
燒的有些迷糊的江遲秋撒嬌似的抿了抿唇,他看著明晝知小聲嘟囔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
明晝知被江遲秋的話逗笑了:“我為何不能對你好?”說完之後他又走來,並像小時候一樣輕輕地摸了一下江遲秋的額頭。
江遲秋慢慢地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儘管係統已經很久沒有出現,甚至江遲秋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的具體任務是什麼。但是他始終記得,自己是一個任務執行者。
——他是遲早是要離開這個世界的,並且是帶著記憶離開這個世界。
……
江遲秋在諸鳳觀這裡待到了沐秋大典舉辦之時。
現在他雖然隻掛著一個虛職,但好歹也是一名官員了。於是和小時候不同,這一次江遲秋並沒有和家人呆在一起,且觀禮的位置也更加靠前。
今日的江遲秋穿著一件墨藍色的長袍,長發被束進了墨玉冠中,整個人看上去竟然有一種遙不可及的疏離感。
江遲秋來到沐秋典禮現場後,不少人都明裡暗裡的將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去。
這裡的人之前也大多見過江遲秋,但是他們卻覺得這一次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江遲秋和之前不一樣了。
少年的氣質更加成熟,這樣的江遲秋比起從前多了幾分神秘感,叫人忍不住去觀察他去好奇他。
說來江遲秋的病總算是在沐秋大典開始之前好了。
儘管如此,可他怎麼說都是病了一場,此時站在這裡的他狀態不是很好。江遲秋的皮膚蒼白、身材清瘦,比起寶繁城中的公子哥,倒是更像諸鳳觀中人。
就在大家觀察江遲秋的時候,皇帝終於出現了。
和江遲秋兒時的記憶一樣,男人出現之時,現場的高樓內便有一陣陣的樂曲奏響。接著一身明黃的中年男人,就在眾多大臣還有妃嬪的擁簇下進入了高樓之中。
江遲秋沒有注意到,自己看向那人的目光竟然帶著幾分厭煩和不屑的意思。
幸好周圍人也全在皇帝到來的時候低頭行禮,故而這裡並沒有人看到江遲秋現在的模樣。
“平身吧……”一會後,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沙啞的男聲。
此時皇帝已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而江遲秋和眾多大臣聽到他的話後,方才慢慢地退回位置上去。
直到現在,沐秋大典一切正常。
但是意外忽然在這個時間發生了。
就在大臣們落座的時候,江遲秋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道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
接著沒等人們反應過來,便有一根箭狠狠地戳到了高樓的木質廊柱上去。
皇帝身邊的那個太監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忽然扯著嗓子大聲喊道:“護駕!護駕啊!”
前來參加沐秋大典的人本身就多,此時正是擁擠忙亂的時候,外麵的人根本不知道高樓之內發生了什麼事情。
因此守在高樓外麵的護衛,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趕來。
穆朝已是氣數將儘,據江遲秋這些年所知,當今聖上有個任人唯親,以及常受枕邊風影響的毛病。因此穆朝的許多重要官職,現在都是被無才無能之人霸占著。
現場雖然有幾名武將,但叫人倍感嘲諷的是,那些武將竟然都不怎麼會武功。
這根箭隻是一個開始,十幾秒後有許多道黑色的身影自窗進入了高樓之中。他們的目標非常明確——穆朝的皇帝。
黑衣人出現之後,高樓內隨之響起了一陣陣的尖叫。
這些本身應該護駕的大臣在發現黑衣人是衝皇帝來後,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無論是文臣還是武將,居然全部向後退去,將皇帝所在的位置給暴露了出來。
看到眼前這混亂無比的場景,江遲秋忽然冷笑了一下。
江遲秋和這裡的大部分人不一樣,他是會武功的。
但是看到眼前的場景,江遲秋卻並沒有上前去救駕的意思。
少年冷笑了一下,隨著眾人一道向後緩緩地退了半步。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江遲秋卻看到不遠處自己的父親竟然從一旁驚慌無比的護衛手中抽出長劍,看樣子是打算和黑衣人拚到底了。
江尚書平常總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但是就像他之前送江遲秋去習武時候說的一樣,每個江家人都要懂得一點武藝。
毋庸置疑的是,江尚書年輕的時候武藝的確不錯,但是他現在年紀已經大了,並且多年都沒有練習過,手底下很是生疏。
看到江尚書忽然衝出來,龍椅上無比驚慌的皇帝趕緊躲在了他的背後。那些黑衣人則對視一眼,分出一半人向江尚書襲去。
“爹!”江遲秋不顧現在正是沐秋大典舉行的時刻,他大聲叫了一下,企圖叫江尚書回來。
在江遲秋看來,眼前這位身著明黃色衣袍的男人,顯然是不值得父親去拚死保護的。
江尚書聽到了江遲秋的話,但是並沒有一點反應。
看到男人真的打算和他們死扛到底,江遲秋也咬了咬牙,接著逆著驚慌四散的人人群向前而去。
所有來這棟高樓上的人,都是不能佩劍的。
不過到了這裡之後,江遲秋就學著父親的樣子,從一旁帶站著不動的護衛手中將劍搶了過來。
“您到後麵去!”江遲秋給父親說了一聲,接著便提劍朝著眼前黑衣人而去。
這一次江遲秋被近二十名黑衣人包圍了起來。
他的武功雖然不錯,但畢竟雙拳不敵四手。
江遲秋不但要保護自己,還要保護自己身後的人,因此幾招下來他雖然也處理了不少的黑衣人,可是自己的狀態卻也不怎麼好了。
正在這個時候,很久都沒有出現的係統竟然突然發聲。
【提示:請宿主完成任務——保護穆朝皇帝。】
【提示:係統輔助功能開啟,宿主武力數值暫時提高百分之五十】
隨著係統提示音的響起,江遲秋的內力甚至他對劍法的熟悉程度都再一次上升了一個台階。
在此時江遲秋的眼中,這些黑衣人的動作都好似是慢動作一般。狀態的忽然提升,叫江遲秋鬆了一口氣,他再一次將劍提起,並機械式的一劍劍向前刺去。
江遲秋的攻擊完全是出於本能的,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和精神似乎都已經一分為二了。
江遲秋的眼前不斷有人倒下,不斷有熱血噴濺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