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將軍(4)(1 / 2)

看到出現在這裡的明晝知, 江遲秋無比震驚,甚至本身已經有一些困倦的他,立刻就清醒了過來。

若是江遲秋沒有記錯的話, 穆朝的國師沒事的時候, 是不能隨隨便便離開諸鳳觀的。

之前明晝知幾乎隻有沐秋典禮舉辦的時候的才會來到寶繁城中。

接下來還沒等明晝知說話, 江遲秋就發現了一件更加叫自己震驚的事情——眼前這個男人,居然穿著一身黑衣。

諸鳳觀的道袍是白色的, 從江遲秋認識明晝知的那天起, 他就沒有看過明晝知穿彆的顏色的衣服。

可如今的明晝知不但穿著一身黑衣,甚至就連長發也披散在了腦後, 隻隨便用一根緞帶束起一縷,他現在的打扮一點也不像是個諸鳳觀中人, 反倒像是寶繁城之中的公子哥。

於是在看到明晝知的那一刻, 江遲秋說出方才那句話後下意識的回頭像身後看了一眼, 接著本能的將明晝知帶到了自己的軍帳之中。

“先進來。”江遲秋有點著急的說道。

——因為每年例行舉辦的沐秋典禮,寶繁城中幾乎沒有人不認得明晝知。

今天寶繁城裡麵並沒有什麼事情,要是叫人發現明晝知忽然出現在軍營裡麵,甚至還換下了道袍的話, 一定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江遲秋的軍帳很大,說是“軍帳”, 實際上這裡並非什麼外出行軍時候的帳篷,而是一間結構完整的房屋。

進門之後江遲秋立刻轉身將門合上,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臟正在狂跳——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亦或是其它。

進到房間裡麵後, 江遲秋總算是看清楚了明晝知現在的打扮。

明晝知的五官深刻,但常常穿著一身白衣的他,氣質卻是柔和的。

今天的明晝知換上黑衣,他身上的攻擊性一下顯露無餘。江遲秋想, 這樣的明晝知隻要稍稍將臉遮掩一下,走到寶繁城的大街上,都絕對不會有一個人認出他就是諸鳳觀的國師。

現在的他和人們一貫印象中的國師著實有很大的區彆。

明晝知注意到了江遲秋略有些震驚的的神情,他忽然笑了一下問道:“怎麼了?”

江遲秋問道:“你怎麼穿了黑衣服?我記得諸鳳觀裡麵的人不都是穿白色道袍的嗎?”

就像江遲秋想的一樣,聽到自己的問題之後,明晝知果然一臉理所應當的說道:“我是私下來寶繁城找你的,當心被人發現便換了一身衣服。”

在穆朝,國師向來都是權威的象征,人們不需要知道他們是誰,隻用知道他們是“國師”就夠了。

而在人前的時候,明晝知也和穆朝曆史上所有國師一樣,永遠不苟言笑高冷非常。

可誰又能想到,就是這樣的一個明晝知,他居然會做出偷偷從諸鳳觀裡麵跑出來這種事情?

明晝知的突然出現既叫江遲秋震驚,又忽然讓他的一直緊繃的情緒放鬆了一點。

江遲秋和明晝知一起走到了桌邊,他看了一眼明晝知,突然笑了一下說道:“你穿這樣的衣服很好看。”

一邊說著話,江遲秋一邊將茶壺中已經冷掉的茶倒進了杯子中。

“彆嫌棄,軍中最近一陣子還在調整,我一直都是自己照管這裡的。”說完後,江遲秋將其中一杯茶遞給了明晝知。

順便江遲秋也端起另外一杯茶,想要直接將它喝掉。

“遲秋。”明晝知忽然叫了一下江遲秋的名字,並在他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將他手中的茶杯接了過來。

江遲秋沒有明白明晝知為什麼要這樣做,“怎麼了?”江遲秋略有些驚訝的問道。

隻見坐在自己對麵的男人輕輕地搖了搖頭問道:“你有多久沒有睡覺了?”

說完這句話,明晝知甚至還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江遲秋的眼底。

此時他是沉默著的,可江遲秋竟然從對方的神情中看出了幾分名為“心疼”的情緒來。

雖然他的手很快就落了下來,但是手指輕輕擦過江遲秋眼底的感覺,卻好像刻在了江遲秋的腦海之中,怎麼散也散不去。

“我……”江遲秋當場愣在了原地,他停頓了一下後說道,“好像有……有一天了吧?”

“那現在就不要喝茶,先睡一覺。”明晝知的語氣很是堅決,完全一副不容反駁的樣子。

說完之後,他就將江遲秋從桌子邊上輕輕地拉了起來。

“萬一有要事——”江遲秋還想再說點什麼,但他的話還沒有講完,就被明晝知開口打斷了。

“我這次離開諸鳳觀來寶繁城就是專門陪你的,你先睡吧我在這裡等著,若是有什麼事情的話,一定第一時間把你叫起來。”明晝知帶著江遲秋走到了床邊。

“再說了”明晝知停了一下繼續道,“你現在的身份特殊,萬一寶繁城真的有什麼事情的話,作為守城將領的你一幅疲態能做什麼?”

在江遲秋站在這裡猶豫的時候,對方就將手搭在了江遲秋的肩膀上,並微微使力叫他坐了下來。

“聽我的話。”明晝知不容拒絕的說。

換上黑衣的明晝知氣質更加冷峻,此時的他一點也不像是一個神職人員,倒是像個久居上位的帝王。

江遲秋本身就很困,在加上明晝知說的話他也實在不知道如何拒絕。所以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江遲秋就已經脫掉外套,躺在了床上。

“好了,你睡吧,我就坐在這裡幫你看著外麵。”明晝知的語氣終於溫和了下來,他輕輕地在江遲秋的耳邊說道。

毫不誇張的說,江遲秋的腦袋剛剛沾到枕頭,困意就向他襲了過來。

江遲秋的眼皮好像有千斤重,他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在睡著之前江遲秋又提起精神向明晝知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確定對方真的像他剛才說的那樣不會離開後,江遲秋這才安心睡了過去。

這一覺江遲秋睡的格外香甜。

最近一陣子他雖然不像之前兩次殺敵過後一樣,不斷地做噩夢或是失眠。可是江遲秋的睡眠質量還是不高。

隻要外麵稍有響動,江遲秋就會立刻清醒過來,並且下意識的抓住自己放在一邊護身的匕首。

而軍營附近又總是會有一點噪音的,這麼下來江遲秋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睡過覺了。

可是今天不同,潛意識裡麵知道明晝知在這裡陪著自己,江遲秋終於放心的睡了過去。

直到兩個時辰之後,江遲秋這才慢慢的醒來。

此時房間裡麵的光已經有些暗了,江遲秋睜開眼睛之後看到,坐在不遠處的明晝知點了一支蠟燭,正在燭下靜靜地看著書。

在江遲秋看來,男人的五官輪廓極其標準,而現在被這燈光一照,更是精致如同畫中人。

江遲秋現在已經清醒了過來,可是看到明晝知的側影,他卻仍舊鑽在被窩中一動不動的看著對方。

等明晝知翻完手中這一冊書後,他這才注意到原來江遲秋已經醒了。

“遲秋你想吃點什麼嗎?”

江遲秋萬萬沒有想到,看到自己醒來之後,明晝知問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他不由微微笑了一下說:“不用了,我還不餓。”

這一世的江遲秋從小體質就一般,一到換季的時候就會生病。因此從小江夫人還有將尚書對他的要求就不是很嚴,而江遲秋也就隨之生出了一點點愛賴床的小毛病。

但是從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江遲秋就不再賴床了,他感受到了這世界的危險,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和以前一樣偷懶。

直到今日飽睡一覺,並看到明晝知就坐在自己身前,江遲秋忽然又找回了一點兒時賴床的感覺來。

他躺在床上沒有動彈,沉默一會之後江遲秋忽然向明晝知問道:“你知道我家發生的事情嗎?”

明晝知點了一下頭。

借著燭光,他看到江遲秋的表情忽然變得異常落寞。

江遲秋對明晝知說:“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舟清城的事情,我其實……早先是有一點點預感的。那個時候我和爹說,讓他派人將舟清城裡麵的江家人接到寶繁城來。但是一切都晚了。”

說道這裡,江遲秋終於慢慢地坐了起來。

他的目光落到了遠處,停頓一會後江遲秋說:“就在舟清城的江家人準備來諸鳳觀的前一夜,有人闖入了城中,一把大火燒了江家,燒了整個舟清城。”

聽到江遲秋的話,明晝知抿了抿唇。

他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當年卜算時看到的場景……

明晝知走來坐到了江遲秋的身邊,並慢慢地摟住了江遲秋的肩膀。

江遲秋一直覺得自己應該不算是一個脆弱的人,但是在明晝知攬住自己的那一刻,江遲秋還是忍不住向對方的肩膀處靠去。

“你知道的,我沒有在舟清城中生活過,但是他們好歹是我的親人,再退一步好歹是一條條的人命。我要是早一點想起這一茬,或是叫人去早一點,這些事情是不是都不會發生了?”江遲秋忽然向明晝知問道。

沒想到聽了他剛才說的話後,明晝知竟然搖了搖頭。

“遲秋你記得嗎,諸鳳觀中人是懂得卜算天機的。”明晝知忽然提到了這一點。

江遲秋不由愣了一下。

隻聽明晝知繼續說:“其實我一直都分不清楚,未知與提前知曉卻無力改變,到底哪一個比較痛苦。”

要是明晝知不說這番話,江遲秋差一點就要忘記,身為國師的他是有推演天數的能力的。那麼這樣的明晝知,是不是已經見過無數次類似的場景了呢

“你記得不記得,兒時你同江憲聞還有二皇子來諸鳳觀的那一次嗎?”

江遲秋稍稍回憶了一下,然後點頭說道:“記得。”

“我那次說‘我看你以後,不會彈琴。’,實際上那一次我就隱隱約約的看到了你的今天……但等我想要詳細去看的時候便什麼也看不到了。”明晝知如此說道。

作為穿越者,並且讀過《盛月闌珊》這本書的江遲秋,按理來說或許是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外掛的人。

但是聽到明晝知剛才說的這番話後,他的背後還是不由得起了冷汗。

“遲秋,你知這意味著什麼嗎?”明晝知問。

“意味著什麼?”江遲秋下意識的問道。

“意味著你的未來,並不隻是你自己的未來,甚至與這世間未來的發展息息相關。”

換句話說,江遲秋是一個能夠影響曆史的存在。

江遲秋知道明晝知說的並沒有錯,未來自己的命運,的確與這個時代緊緊的綁定在了一起……

房間內又重新沉默了起來。

“好了”明晝知拍了一下江遲秋的肩膀說,“起來吃點東西吧,一會我就要回諸鳳觀去了。這一次離開諸鳳觀沒有人知道,若是明日有人發現我不在諸鳳觀,恐怕會有麻煩和誤會產生。”

“嗯。”江遲秋也坐了起來。

儘管現在全世界都在鬨饑荒,但是此時當權的丞相也不是一個傻子。

目光還算長遠的他,在架空了皇帝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補足了軍糧。江遲秋現在在軍中又是將軍,他的飯菜自然是還算比較豐盛的。

剛才送飯的士兵看到江遲秋的房門緊閉後,就知道他這是睡著了,接著按照江遲秋之前吩咐的那樣將飯菜放在了門口處的食盒裡麵退了退下去。

在江遲秋醒來之前,明晝知剛才將食盒提了進來。

江遲秋起來穿上較厚的外套後,明晝知就已經將飯菜擺好了。

說來丞相讓軍中整體夥食變好,將領自然也不會被虧待。

江遲秋在來到這裡之後,卻沒有像彆的的守軍將領一樣把自己的夥食水平提高到最高一檔,而是堅持和士兵一樣。

雖然送來的餐食比普通士兵的還是精致、豐富了一點,食物的量也更大些,兩個人吃絕對夠了。可是想起諸鳳觀之中的東西,江遲秋還是覺得桌上的飯菜有點寒酸。

“這附近有酒樓,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可以暫時離開一下這裡同你出去吃。”江遲秋說。

他們駐軍休息的地方就在諸鳳觀城中,因此江遲秋並沒有瞎說,軍營外百米遠處就是一間酒樓。

“不必了,這些就好。”明晝知倒是一點也不嫌棄。

見狀江遲秋笑了一下說:“我還以為國師在這方麵會很講究。”

江遲秋說話的時候忽然用了“國師”這兩個字,了解他的明晝知知道,這是江遲秋在和自己開玩笑。

男人也笑了一下說:“其實我對吃的沒有要求,填飽肚子就好。甚至在我看來,諸鳳觀裡麵的飯菜,還不如現在桌上的這些。”

聽到明晝知的話江遲秋笑了一下,他本想對對方說叫他不要開玩笑了。但江遲秋一抬頭就看到,明晝知看向自己的目光格外真誠。

這目光真誠到江遲秋也說不準對方究竟是在開玩笑,亦或是真情實感的說出的這番話。

“你……”江遲秋猶豫了一下,準備換一個話題和明晝知聊。

可沒想到坐在自己對麵的男人居然將手中的筷子放了下來,他看著江遲秋的眼睛問道:“遲秋你說要是我還俗離開諸鳳觀,怎麼樣?”

明晝知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格外平淡,但是這平平淡淡的話,落到江遲秋的耳朵裡卻無疑是炸開了一枚驚雷。

國師,還俗?

這在穆朝的曆史上,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明晝知剛才那句話背後的意義實在是太重了,重到江遲秋沒有辦法去深思他為什麼要說出這樣一番話。

於是明晝知看到,江遲秋臉上的笑容稍稍僵了一下,接著他對自己說:“好了,不要開玩笑了。”

聽到江遲秋的話後,明晝知忽然看著他很是嚴肅的說:“要是我沒開玩笑呢?”

要是明晝知沒有開玩笑的話……

穆朝的曆史上還沒有出現過一個還俗的國師,江遲秋想若是明晝知真的那麼做了,對於現今百姓以及整個時局來說,必定都是一場沉重的打擊。

在穆朝國師的影響力和受崇拜程度,甚至是遠遠超過與皇帝和整個皇室的。

現在正逢亂世,諸鳳觀以及明晝知的存在,是無數人的心理安慰甚至可以說是精神支柱。

江遲秋難以想象,要是明晝知真的離開了諸鳳觀,對於整個穆朝的人的打擊會有多麼的大。

任性。

此時江遲秋的心中就隻有這兩個詞。

要知道在過去的時候,江遲秋曾以為這兩個字是和明晝知完全無關的。

仔細回憶一下——江遲秋認識明晝知的時候,他也不過是十四歲左右,應該處於一個少年最最叛逆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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