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鎖了?”寧星洲懵了一瞬,走到門前試了一下,果然打不開。他抵著窗欄向外探了探腦袋,勉強能看到門外的把手,上麵掛著一串鑰匙。
隱約間還看到一道一閃而過的人影,他連忙叫了幾聲同學,沒人應,可能是看錯了。
器材室的門鎖用的是反人類的自動落鎖款,一旦鎖上,無論室內室外,沒有鑰匙都打不開。
“怎麼辦,鑰匙在外麵。”寧星洲有些慌,卻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道:“那個體育老師待會應該會回來檢查一下吧?我們耐心等等,應該沒事。”
他往外探時太過用力,白嫩的臉頰被欄杆印出了兩道灰痕,如今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話,滑稽又可愛。
陸淵笑了聲,抽了張紙巾替他擦乾淨,才悠悠說道:“高老師已經回家了,臨走前還囑咐我打掃完了把門鎖好。”
“啊?”寧星洲麵上的淡定有些繃不住,他透過窗戶看了眼外麵漸漸昏沉的天色,心中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我們今天不會回不去了吧?”
他來的時候嫌重,就隻帶了陸淵的書包,手機放在他自己的書包夾層,沒有隨身帶著。
“有可能。”陸淵去一旁洗了手,扶著冰塊的手背換做手心,視線在寧星洲臉上溜了一圈,調笑似的開口:“害怕嗎?”
“怕倒是不怕,不是有你在嘛。”寧星洲小聲嘀咕著,伸手揉了揉肚子,“就是沒吃晚飯有點餓,零食也沒帶來。”
他捏著空空如也的口袋,有些委屈地望著陸淵,說話時他的尾音不自覺地拖長,像是在撒嬌。
陸淵呼吸一窒,心跳因為對方那句無心的話漏跳了半拍,偏偏對方毫無所覺。對上那雙無辜又充滿信賴的眸子,陸淵心中驀地升起一絲微妙的罪惡感。
他掩飾性地輕咳一聲,單手把自己書包裡裡外外翻了個遍,最終也隻搜刮出了兩顆奶糖——還是寧星洲之前給他的。
“誒?這個你還沒吃嗎?”寧星洲盯著那兩顆大白兔奶糖,吞了口口水,有點饞。
他前兩天買了一大袋奶糖,給周圍同學們都分了一顆,為了顯出陸淵同學的特彆,他特意給了兩顆。
“嗯,放在包裡忘記了。沒彆的東西,先吃點這個墊墊。”陸淵將奶糖放到寧星洲手中,眼眸低垂,掩去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不是忘了,是沒舍得吃。同桌送給他的東西,總是忍不住想要珍藏起來。
“嘿嘿,那我就不客氣啦~”寧星洲開心地揭開糖紙,奶香味入口,從嘴裡甜到心裡。他幸福地眯起眼睛,臉頰嚼得鼓鼓的。
陸淵的視線無法從對方臉上離開,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不想錯過。
直到他看見對方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下唇,他驀地一僵,似是觸電一般,逃避似的轉過身,裝模作樣地拿起抹布,失神地擦拭著之前已經清理過的地方。
陸淵的記憶力太好,剛剛的畫麵就像是印刻在腦海中一般,怎麼也揮之不去,讓人口乾舌燥,體溫也不由自主地升高。
天知道,他有多想親一口。
“怎麼突然開始打掃了?休息好了嗎?”寧星洲不知道陸淵的心思,美滋滋地咽下奶糖,很是納悶,“現在一時半會又出不去,不用著急呀。”
“閒著也是閒著,儘快完成吧。”陸淵心不在焉地打掃著,給自己找了個理由。要是寧星洲知道他在想什麼,會覺得他變態吧……
“那我也來幫忙。”寧星洲活動了一下手腕腳腕,也去找了塊抹布和陸淵一起打掃。
“不用,本來就是我犯的錯,你歇著就好,我自己來。”陸淵心思很亂,沒敢回頭看他,兀自把架板來來回回擦了幾遍,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沒關係啦,我們是朋友嘛。”寧星洲笑彎了眼睛,挪到陸淵身邊,伸手戳了下對方臉頰上還在敷著的冰塊,“再說了,你現在可是傷患!不準跟我客氣。”
“知道了,謝謝。”陸淵失笑,拿著抹布的手卻悄然收緊。
隻能是……朋友嗎?
……
“耶!好了,搞定!”看著麵前煥然一新的器材室,寧星洲心中升起了強烈的成就感。以前每次來器材室拿球都覺得灰蒙蒙的,如今這裡就像是新裝修一般,靚得不行。
“嗯,辛苦你了。”陸淵洗完手,看到寧星洲那副眼睛放光的興奮模樣,忍不住揉了下他的腦袋。
打掃器材室,明明是懲罰,但和寧星洲一起,倒像是個獎勵。
“沒事沒事。”寧星洲擺擺手,走到窗戶旁看著外麵完全黑下去的天色,歎了聲,“不過,今晚我們好像確實回不去了。”
打掃期間,他們隔一陣子就會大喊幾聲,可惜器材室在操場比較偏的位置,今天又沒晚自習,學生早早溜回家,半晌也沒等來個人。
寧星洲伸伸懶腰,挑了個還算舒適的位置坐下,從口袋裡掏出最後一顆糖,依依不舍地吃掉。
“嗯,可能要在這裡待一晚上。抱歉,是我太粗心,沒把鑰匙帶進來。”陸淵挨著寧星洲坐下,嘴上說著道歉的話,心裡卻為自己的一時疏忽暗自慶幸。
隻是這樣安靜地看著他,就很滿足了。陸淵嘴角帶著淺笑,很享受和對方的獨處時光。
“唔……要真盤算起來,我進來的時候也看到鑰匙了呀,不也沒想起來嘛。”
寧星洲吞下奶糖,意猶未儘地舔舔唇,聽到陸淵疑似自責的話,偏頭戳了戳對方的肩頭,一本正經地說道:“不準怪自己。”
其實他覺得門會自動關上真的很奇怪,今天沒風,他進來之後把門虛掩著,也沒聽到有吱呀的搖晃,竟然就突然關上了。
再加上先前隱隱約約中看到的人影,稍微陰謀論些,寧星洲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把門帶上的。
陸淵呼吸一緊,視線在寧星洲嘴角停留片刻,而後心虛地移開目光。
“好。”他張張口,試圖說點什麼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你跟陸思謹……認識嗎?”
話說出口時,他有些後悔,擔心這個問題會讓寧星洲覺得尷尬。
“嗯嗯,上周期中考試我們在一個考場,就認識了。”寧星洲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如實回答。他很清楚陸淵和陸思謹的微妙關係,可是此情此景,似乎裝不知道更合適些。
而且,關於陸淵心裡的疙瘩,他希望有朝一日,陸淵願意親口跟他說。
陸淵側靠在長椅上,垂眸望著對方,食指有一陣沒一陣地敲打著椅背,“學校裡關於我的那些傳聞……你都知道吧?”
這是要談心的節奏嗎?
寧星洲心念一動,瞬間坐直了身體,一臉嚴肅地點點頭,嚴陣以待。
“其實,陸思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班裡的那些人說的沒錯,我媽她……確實是個不知廉恥的小三,我呢,就是該被千刀萬剮的小三之子。”
頭一次在寧星洲麵前自揭傷疤,陸淵的視線飄向半空中,虛望著天花板的LED燈,喉間發出幾聲自嘲的笑。
他的聲線很飄,很脆弱的感覺。寧星洲望著他的側臉,手指不由自主地絞在一起,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側過身,抬手輕輕撫摸著陸淵的腦袋,軟聲安慰:“陸淵同學是很棒的人,這一點不會因為你的身世而變化。有人放不下偏見很正常,陸淵同學這麼聰明,不準被她們誤導。”
他們會成為什麼樣的人,完全取決於自己,而不是取決於他們是誰的孩子。
頭頂上的溫暖觸感讓陸淵驀地一僵,一瞬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他虛眯著眼睛,望著認認真真安慰他的寧星洲,輕笑了一聲。
明明不擅長說這種話,卻仍努力安慰他,就像是故作成熟的小大人,很可愛。
能坦然自諷,內心早已足夠強大,卻會因對方的一個細微的動作心顫不已。
他長歎一聲,長臂攬過寧星洲纖細的腰身,將對方緊緊箍在懷裡,慢條斯理地發問:“我跟陸思謹,誰比較重要?”
“誒?”寧星洲懵了瞬,身體繃緊,為對方突如其來的問題和擁抱而不知所措。但他的答案,其實很明確。
“完全沒有可比性誒……”他努力放鬆身體,任憑對方抱著,聲音軟軟的,“當然是你比較重要啦。”
畢竟,這麼多天與他朝夕相處的是陸淵,又不是陸思謹。人的心天生就是偏的,他當然也不例外。
陸淵聞言,不由悶笑出聲,擁著對方的手力道不自覺收緊,勒得寧星洲險些喘不上氣。
“說實話,我以前很嫉妒陸思謹,明明是一個爹,我跟她的生活卻天差地彆。”
想起獨自一個人的灰暗日子,陸淵忍不住在寧星洲肩頸蹭了蹭,“但現在我覺得……還是我更幸福些。”
懷裡的觸感很美妙,鼻腔中充斥著甜甜的奶香味,很幸福的感覺。過去所遭遇的一切苦難,在寧星洲麵前,似乎都變得不值一提。
他親愛的同桌,大約就是這個世界送給他的最大善意。寧星洲的出現讓他頭一次覺得,世界於他,是溫柔的。
寧星洲眨眨眼,有點心疼,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最終,他隻是抬手輕撫著陸淵的脊背,無聲地順著毛。
【感化值+6,當前感化值75。】
係統提示音突兀響起,寧星洲愣了瞬,默默地將快到嘴邊的那句“沒關係,以後有我陪著你”咽了回去。
陸淵的感化值越來越高,也就意味著,他可以離開這個世界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完不成的承諾,還是少給為好。
陸淵擁著寧星洲,嘴角掀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他很享受現在平淡又溫馨的時刻,或許,他應該感謝那個故意落鎖的壞家夥,讓他能和自己的心上人有這樣的獨處時刻。
倏地,幾聲短促的咕嚕聲響起,將溫馨的氛圍打破得乾乾淨淨。寧星洲尷尬得渾身僵硬,單手捂住腹部,臉蛋漲得通紅。
陸淵鬆開了他,視線下移,落在對方腰腹處,挑眉問道:“很餓嗎?”
“嗯……”寧星洲輕輕應了聲,又羞又窘,整個人往座椅邊緣挪動,避開陸淵探究的目光,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你彆這麼看著我,太尷尬了……”
他屈起胳膊,擋住火辣辣的臉頰,聲音因此顯得甕聲甕氣,一副鴕鳥作態。
陸淵舔舔唇,被對方幼稚的行為可愛到心尖發顫。他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繞著器材室轉了一圈,最終在窗戶旁站定。
窗戶外圍是一豎排的防盜欄杆,年久失修,連接處已經生了鏽。陸淵握住其中一根,用力地晃了晃,心裡有了底——底座不是很牢固,稍微借助點工具,應該就可以弄開。
雖然他很希望能和寧星洲這樣獨處一晚,但他不想看到寧星洲不舒服的樣子。
他在器材室翻翻找找,成功找到一個消防扳手,在手裡掂了掂,還挺趁手。他單手旋著扳手,眼底掠過一抹狠色,一步步朝著窗邊走去。
“誒誒誒,你要乾嘛?”寧星洲默默尷尬了會,一抬頭就看到陸淵麵色陰狠地拿著扳手,嚇了一跳。
他望了望陸淵手裡的扳手,又望了望不遠處的防盜窗,頓時明白了什麼,趕忙起身拉住對方,“你不會想把窗戶砸了吧?”
陸淵身形驟頓,視線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身上的狠勁瞬間被卸得乾乾淨淨。他垂下眸,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瘋狂,嗓音溫和地應道:“嗯,想帶你出去。”
寧星洲急出一身冷汗,沒怎麼費勁地奪過陸淵手中的扳手放回原地,難得板著臉,凶巴巴地說:“那也不可以用這麼暴力的方法!破壞公物會被罰不說,嚴重的還會被拘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