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個女人離鄉背井,跋山涉水的逃難,帶孩子走這麼遠的地方,真是不容易。”
兩個指路的隨從邊走邊感慨,顯然絲毫沒有對孟箹母子的身份起疑。
宗赫可不願把注意力放在一對村婦母子身上,他是來找火靈參的,可眼看著風雪越來越大,再往山上走估計也是徒勞。
轉身往宗孑看去,想問問他這麼說,宗赫找了一圈,最後在下山的石階上找到了宗孑,隻見他就那麼站在風雪裡,沒有打傘,雪落在他的頭上,肩上,眉毛上,落寞的像一尊風雪中的石雕,目光悠遠的看著下山的石階,不知道在想什麼。
宗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腦中混沌一片,孟箹的樣子不斷在他眼前閃現,她為什麼看起來那樣不好?比上一世,她被玄甲精騎追殺時遇見的還要不好。
當時她被追殺,渾身是傷,狼狽不堪,但殺性猶在,眼中星火從未熄滅,絕不是像剛才看見的那般憔悴陰沉。
她愛穿絲緞的衣裳,總說粗布磨人,可她剛才穿的那什麼破衣裳?
她愛潔,每回洗臉後都要擦好些種類的膏子,出門還總戴冪籬,不是羞於見人,是怕曬黑,可她剛才嘴唇都開裂了……
那個孩子是她兒子?
上一世宗孑派人調查過她,知道她嫁過人,嫁的是尚醫侯閔燕青,後來閔家一百多口一夜之間死絕,驚動衡武帝,派出玄甲精騎追殺她。當時坊間傳聞說的很難聽,有的說尚醫侯夫人喪心病狂,殺人成性;有的說尚醫侯夫人不守婦道,水性楊花,背夫偷漢被發現,這才將尚醫侯府上下滅門;有的說她修煉邪功……種種流言,甚囂塵上,難辨真假。
但事情真相如何,除了孟箹自己和死去的閔家人,估計誰也說不清。
宗孑當年之所以收留孟箹,不是因為信得過孟箹的為人,而是因為他知道閔燕青是什麼貨色。
至於孟箹的孩子,孟箹沒有和宗孑提過,但後來宗孑還是知道了,因為那個時候,那孩子已經被人煉成了太陰魁屍,為禍作亂。
如今她的孩子沒死,那是不是說明,孟箹……也回來了。
“咦,這是什麼?”
隨從在宗赫的狐裘衣領上發現個閃光的東西,正要去拿就聽宗孑喝道:“彆碰!”
話音剛落,宗孑一個閃身來到宗赫身旁,盯著那狐裘衣領上的銀針看了一會兒,用一方帕子隔著手,將那根銀針從狐裘衣領上取下。
是那孩子……
若非宗孑當時把孩子搶走,使得這根銀針紮偏了,估計現在宗赫已經是個死人了。
宗孑手中忽現紅光,捏著銀針的帕子突然起火,銀針被宗孑的氣震碎隨著帕子的火一同化作灰燼。
眾人隻覺眼前一閃,剛還在麵前的宗孑一瞬間就到了石階上,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向下掠去,宗赫追到石階上大喊:
“二哥,你去哪裡啊?”
問題問完,石階上已經沒了宗孑的身影,隻空中傳來一句:
“我有事先走,你自己回去。”
“哎哎!那我火靈參怎麼辦啊——”
孟箹背著孩子從山上下來,走的極快,像是後麵有什麼在追趕似的,隻片刻就到了山下,忽然像是感應到什麼,孟箹慌忙閃身躲到了山腳下一株雪頂覆蓋的大雪鬆後,果然她剛藏好,就見一道迅疾而過的身影自麵前閃過。
待那道身影掠過,孟箹才從大雪鬆後出來。
“你認識他?”
孟箹的反應太明顯,以至於連孟星河都沒瞞得過。
孟箹呼出一口霧氣,將背椅調整了下,回道:“以前見過。”
不用躲藏,孟箹就不用走的太急。這時候風雪小了些,天色也略微明亮。
雪道上,母子二人靜默不語,隔了好一會兒後,才聽身後孟星河問:“他是我爹嗎?”
一個問題差點讓孟箹腳下打滑,莫名其妙的否認:“當然不是!你怎會這麼想。”
背椅中的孟星河沒有說話,低頭看著咬了一半的火靈參:
“原來他也不是……”
遺憾的語氣聽在孟箹耳中頗不是滋味,這孩子早慧,好像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是閔家的孩子,所以從沒叫過閔燕青一聲‘爹’。
孟箹是在孩子生出來之後才漸漸發覺不對的,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她低估人性的惡。
“火靈參吃完了嗎?”孟箹暗歎後問。
孟星河把沒什麼水分和味道的火靈參放到嘴邊咬了一口算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