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命!饒命!我全都說......”
領頭的蒙麵人冷冷一眼掃過去,幾個半道子落草的強盜的嘴裡便被塞上了布條,隻能“嗚嗚嗷嗷”地哼叫著。
夜色如墨,大雨滂沱。
院子裡雨聲陣陣,不斷衝刷著地麵上還溫熱的鮮血。
不知何時,院子裡雨幕之中,一單薄少年負手而立於,冷眼看完了打鬥全程,方衝那數位黑衣短打的蒙麵人深深一拱手,“今日諸位英雄救命之恩,曹忍銘感五內,小生不才,若有出頭之日,定銜環結草,血淚以報!”
數位黑衣短打的蒙麵人並不應聲,隻拱手深深回了一禮,便紛紛踮腳輕輕掠起,不過片刻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見黑衣人都退去了,身後瑟瑟發抖的莊子管事這才撐著一把油紙傘,上前為少年遮住了豆大的雨滴,“少爺,你看這接下來......可如何是好?”
莊子管事幾乎是看著眼前的單薄少年長大的。
少年和母親在這處偏僻的莊子裡呆了整整十四年,少年開蒙那年,老爺給少年請了幾位西席,從此之後,少年的聰慧天分便開始展露出來,老爺來莊子也愈發來的勤。
莊子管事看著眼前的少年,抹了把腦門兒上的冷汗。
十幾年前,孤兒寡母被藏身這處莊子裡,無名無分。莊子裡的管事、媽媽沒少克扣他們的吃穿用度。如今,當年繈褓中的嬰兒已經長大,老爺更是分外看重這個兒子。瞧著這一路水漲船高下去,未來能入祠堂也說不一定。故而這兩年,莊子上的人皆是好吃好喝供著母子二人,一點也不敢敷衍。
那單薄少年眸子裡神色不明,說出的話卻鏗鏘有力,條理清晰:“先去請郎中醫治母親的傷,再請人快馬加鞭,給父親報信。將這些歹人腳骨打斷,關入地窖,派人看守著。”
莊子管事聞言,使勁兒咽了口唾沫,瑟縮的應了聲,“是。”
紛亂雨夜裡,少年負手而立,身後的雙手緊攥著,青筋碧露。
如今,最後的那張底牌,就是他自己這副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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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侯府,凝園。
顧熙言正歪在錦榻上,手裡捏著一封信看得出神兒。
今兒個一早,李媽媽從青州來信,快馬加鞭送到了顧熙言手裡頭。
信中的內容和顧熙言料想的所差無幾,顧熙言重新把信折好,衝下手跪著的玄衣短打的護院兒道,“告訴李媽媽,以後曹氏莊子的事兒,與咱們再無乾係了,教李媽媽安心巡莊子罷。”
顧熙言出嫁的時候,從顧府帶來了一隊心腹的練家子當做護院兒。李媽媽出發巡莊之前,顧熙言從中撥了三分之一的人手跟著她去了青州,順便在雨夜救下了一對母子的性命。
那護院兒一拱手,轉身便退下了。
屋門開合間,顧熙言一轉頭,正好看見王媽媽寒著一張臉從內室裡打簾子出來。
顧熙言當即一驚——方才她說的話,都被王媽媽聽到了。
隻見王媽媽雙目微紅,“姑娘大了,什麼事兒都不和老奴商量了了!”
“老奴鬥膽問一句,這曹氏如何惹了姑娘,姑娘要苦心謀劃出這等死局來困住曹氏?”
王媽媽看著顧熙言,莫名覺得有些陌生——自己手裡長出來的姑娘,打小便天真爛漫,性子耿直,是個實心眼兒的。如今嫁了人,出了閣,不過學了些治家的本領,怎麼就能想出這等一環扣一環的計謀!
曹婉寧肖想侯府的事兒,顧熙一直瞞著王媽媽。沒有彆的原因,隻是怕王媽媽擔心,轉頭告訴顧熙言的母親顧林氏、祖母顧江氏,平白叫一圈兒人為她瞎擔心。
如今王媽媽知道了,這事兒是瞞不下去了,可顧熙言也不能說實話。
“曹氏之事,我勝券在握。媽媽恕我不能說出其中詳情。”
顧熙言低頭哽咽著,眼前走馬燈一般的閃現上一世紅翡、靛玉、王媽媽死前的慘狀,再抬眼已是滿臉清淚,咬牙切齒道,“媽媽隻需知道,若是不除曹氏,後半輩子我顧熙言日夜難寐,寢食難安!”
王媽媽聞言大吃一驚,含淚道:“可憐見的!姑娘、姑娘這心裡頭到底是糟了些什麼罪!”
顧熙言搖頭不答,哽咽道,“還請媽媽不要告訴祖母、母親,祖母年邁,萬萬不能再為我憂心!”
王媽媽聞言,心疼不已。
顧熙言和蕭讓原是聖上賜婚,顧熙言之前試圖抗旨,諸多反抗,終究還是嫁到了這諾大的平陽侯府。以往顧熙言是個沒心沒肺的,三天兩頭往詩社雅集裡頭跑著尋樂子。自打她成了婚,臉上的笑容便比以前少了許多。
說句大不敬的話,王媽媽把顧熙言當做自己親生的女兒一般。故而她的種種轉變,王媽媽都看在眼裡。如今此情此景,更是下意識以為顧熙言嫁入侯府,心中一直隱忍。
思及此處,王媽媽也是老淚縱橫,點了點頭,攬著顧熙言一頓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