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上輩子作為享受集體主義紅利的中國人,蕭雲理所當然地是集體主義的推崇者和捍衛者。
當然,所謂人的思想也是有階段性的,在精神成熟前,處在叛逆期的蕭雲也曾經有過那麼一段“狹隘個人自由主義”的時光……痛恨僵化麻木的社會、痛恨束縛人形的班集體校集體社會集體,認為集體主義是壓迫個人自由主義的極端邪|教、是多數人暴|政等等……人嘛,誰沒個放縱傻逼的時候呢,咳咳。
等到蕭雲過了二十五歲,發現自己其實不是人群中的“極少數”,而是人群中的“大多數”時,他才終於從漫長而傻逼的青春期醒悟過來,發現自己其實是個端著集體主義紅利的碗罵著集體主義的娘的超級大混蛋……
這並不是蕭雲一個人的毛病,而是絕大多數人的通病。站在曆史的下遊往回看,人多多少少會有種沒逼數的傲慢,覺得看著史書的自個兒就是有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資格,毫無理由地把自己往人群中金字塔頂端的精英裡麵劃分……這真的是想太多了,大多數的人都是普通人而已,去了民國成不了大師隻有可能成為拉黃包車的力夫或破產的小地主,甚至是三毛流浪記中的一員……
那些提起集體主義就反感,就覺得自己的自由被壓迫了的人,其實痛恨的不是集體主義,而是在人群中不夠光彩奪目的自己。不能接受自己隻是集體中庸庸碌碌的一員,對自己的才能沒有逼數、不曉得自己有幾斤幾兩,於是便半懂不懂地將自由主義掛在嘴上,以此來發泄“懷才不遇”的鬱悶——這確確實實是想得太多,絕大多數人其實想被集體主義壓迫都沒那個資格,為啥呢,因為集體主義主張的是個人從屬於社會、個人利益應當服從集團、民族和國家利益的一種思想理論,是強調每個人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相互依存的社會觀點,誰覺得他的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衝突到不可調和的地步,那麼他至少要有馬雲那種個人財富體量和社會高度,最次,也得是被捕前的國美老總那個程度……
你是人群中最頂尖的、騷氣掩都掩不住的那類頂級精英,你的能力超出了大多數人構成的平均線,你覺得你有資格要求群體中的特權化、特殊化,你不願意你的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相互依存,這種想法雖然自私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但非常殘酷的現實是,很多跟風呐喊“多數人暴|政”的人吧,其實都跟蕭雲一樣都端著集體主義紅利的碗……咳咳。
古今中外的曆史都毫無例外地證明社會生產力的任何曆史性進步,都來源於思想解放、來源於思想認識上的提高,於國家民族而言如是,於個人而言也如是,揮彆了自己傻逼的青春,蕭雲再繼續走上人生路便要比之前順利得多,至少他知道了自己不必再把精力放在無必要的地方“無能狂怒”,曉得自己吃得下幾碗飯。
看到仍舊沉浸在傻逼青春期中的年輕人時,他會發出自有過來人才意會得到的慈祥微笑,就像現在他看著卡萊爾王子一樣。
這位王子殿下倒可以算得上是人群中的精英,智商在線,當他從蕭雲口中聽到集體主義這個概念,他能夠快速地領會到集體主義原則上與個人利益之間的衝突性,他發現集體主義擁有的破壞力,也發現到了相對於他這類頂尖精英而言,集體主義的威脅性。
卡萊爾沉默的時間過長,蕭雲微微挑了下眉,手上開始緩緩旋轉瓶蓋,這一劑藥貌似有點兒猛過頭了?
站在封建權力製度下獲利的統治者立場上,卡萊爾必然是天然反感集體主義的,蕭雲遞到他手上的這把利刃,卡萊爾一時之間……不敢接!
搭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地握成拳,卡萊爾幾番掙紮,苦笑著開口:“老師……我……”
蕭雲理解地一笑,如果說統治者想要把集體主義意誌當成統治工具,那麼這把刀砍向的第一個人必然是統治者自身,這把殺人的刀就是這麼闊怕:“不要太緊張,集體的意誌要強大到這個地步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現在都還沒有取得那麼多人認同、讓你的意誌被集體接受呢,現在要怕這怕那,還太早。”
卡萊爾隻能苦笑:“老師……在你之前,可沒有人跟我說過領導國家是這麼艱難的事。”
蕭雲嗬嗬一笑:“就算是當個普通人,隨波逐流也比掌握自己的命運輕鬆得多,多活一天就多念一天的感謝天父,哪天死了就當是命運捉弄,反正不是自己的鍋,都是世界的錯。”
卡萊爾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連忙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
蕭雲換了個語氣:“你是個很有乾勁的年輕人,兩年前的你對前路一無所知,便勇敢地踏進草原深處,為國家,為你自己尋找生路,我一直很讚賞你的勇氣。”
卡萊爾不好意思地:“那個時候的我可沒有想過拯救國家是這麼艱難的事。”
“是的,你隻想當個被小姑娘追捧的英雄嘛,我可以理解。”蕭雲笑道,“人總是對自己不了解的領域過分樂觀盲目自信,當時我這麼說的時候你不以為然,現在你信了嗎?”
卡萊爾窘迫得不行,被這麼調侃就算是他也遭不住,漲紅著臉說不出話來。
“好了,放鬆點,卡萊爾,真理擺在那兒,不是我們不去認識它就不存在,你現在還不敢拿太鋒利的刀,我可以理解,聖布裡奇國內的矛盾還沒有尖銳到這一步,你還有時間再當幾年的學生。”蕭雲並沒打算把卡萊爾逼到立即做選擇表態,他隻是借這個機會讓卡萊爾知道還有集體主義意誌這把武器可以利用而已,“現在這個階段你要對付的不過是外部的敵人拉彌亞,而外敵總是比披著自己人偽裝的內患好對付的,淺顯的保家衛國一致對外就可以把集體團結起來……”
卡萊爾一邊點頭認真聽講,一邊內心感歎……也就隻有阿雲老師才可以將外部的強敵描述得這麼輕描淡寫了,這樣的氣魄和器量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學來。
蕭雲是很忙的,解決了安東尼的事情他隻歇一晚就趕回去了,到了第二天,一早起床便匆匆趕來的提姆都沒來得及見上他一麵。
“阿雲老師已經走了嗎?”提姆說不出的失落,待他發現不過一夜的時間卡萊爾便精神煥發鬥誌充沛、完全沒有因謀殺安東尼而陷入驚惶,更是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卡萊爾,你……”
“怎麼?”
“呃……沒事。”提姆咽了下唾沫,“阿雲老師有給出回國後如何應對的建議了嗎?”
“哦,這個啊。”卡萊爾像是剛想起來他昨天謀殺了自己的大哥,“父親會很傷心吧,安東尼死得不明不白。我會負起責任的,回國我會接管兩位公主的教育,讓她們也參與到海貿事業中來,身為費迪南德家的公主是應該學習著怎麼為國家出力,隻讓她們在王宮中備嫁太浪費了。”
“哈?!”
“這是阿雲老師的建議,為了讓父親早日走出安東尼被害的陰影,我應當對妹妹們更加關懷,讓父親知道費迪南德家的親情所在。”卡萊爾王子很以為然地點頭。
提姆:“……”
“好了提姆,該忙起來了,這次仍然由你和達倫送香料進精靈之森,有問題嗎?”
“沒有……”
“那就去看看貨物裝載得怎麼樣了吧,對了,達倫呢?”
“呃……應該還在睡……”
“噢,對,昨天達倫負責調查侍衛,確實是累壞了……”
卡萊爾王子意氣風發地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與森林精靈的交易和與草原部落的交易每一個環節他都得盯著,可沒有那麼多時間耽擱在安東尼身上——比起他未來要麵對的一係列挑戰,謀殺親大哥的嫌疑算個球!
聖布裡奇的船隊來了又走,精靈港口在半個月的熱鬨後再度恢複平靜。
冒險者協會的船隊在進入秋季後來往頻繁,他們的船直接從內海對麵的南大陸北麵不凍港出發,隻需十天的航行就能抵達精靈港口,在幾批冒險者往返、將北大陸精靈之森及詛咒之地西海岸的收獲帶回去後,報名登船的冒險者日益增加,光是運輸費用就讓協會小小地賺了一筆。
冒險新地的開拓走上正軌,駐紮在精靈港口的分部與森林精靈的稅率文件自然也提上了案頭。有調研部官員打下的友好基礎,再加上森林精靈吃相講究,簡單磋商後雙方便定下了參照草原部落繳納的稅率:三十稅一。
當分部長普利莫在文件上簽字時,這位冒險者協會中有數的強者手指控製不住地發抖……
與地主商議稅率、納稅這種事情冒險者協會經常乾,畢竟各處的冒險勝地大部分是有主的,人家不闊能白白讓冒險者協會的人跑到自家的地盤上來撈錢,有些窮地方甚至就指望著冒險者們繳的稅錢維持用度。
但這麼多地主裡麵就沒有哪一家的稅率像森林精靈這麼矜持——暗精靈的地下世界十稅三,獸人帝國那塊兒十稅一,森林精靈三十稅一就完事了,簡直不要太大氣!
至於森林精靈這邊……第一批交易稅、一箱子金幣擺到精靈將軍的桌麵上時,克萊斯特那張俊美的臉都有些羞澀……
冒險者們住他們的旅館要付錢,在精靈之森冒險要消費,阿納納斯城幾個接待冒險者的村莊今年都小小發了一筆,更彆提這些冒險者本身的冒險行為就是在給精靈們降低森林中的魔獸數量、清除安全隱患、降低巡邏戰士的工作強度,現在這些冒險者掙命賺三十個金幣還要分他們一個,下限很高的克萊斯特覺得他實在是有點兒臉紅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