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早,打掃的人還沒來。
四個手下今天沒彆的任務,就是跟著陳霧。
將東西一並搬進大廳後,便迅速在院字裡集合,聽候他的差遣。
陳霧仍然不願意進屋。
儘管幾度站到大門口,卻又迅速退回了院子。
手下們清一色都是肌肉兄貴,隻是體型略有些差異。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四個人在噴泉池前站成一排,動作整齊劃一,像是站了排wifi信號。
他們就這麼看著他來來回回走。
眼神同樣整齊劃一,像是四隻盯著逗貓棒的貓。
終於,在陳霧第九次失敗後。
瘦子忍不住開口:“顧夫人,有什麼我們能幫忙的嗎?”
聽到“顧夫人”這個稱呼,陳霧終於停住腳步。
表情微妙。
半晌,他歎出口氣,環顧四周。
“要不你們先把院裡的雜草拔了吧?”
手下們去拔雜草了。
矮子是個暴脾氣,剛拔了一把,就朝瘦子吹胡子瞪眼。
“就你話多。”
瘦子不甘示弱:“你話也不少。”
他倆在一番“你瞅啥”、“我就瞅你咋的”的眼神交流中,終於爆發出剛才搶奪草莓刨冰的恩怨,繼而從精神交鋒轉為一場肉搏戰。
瘦子率先一個飛撲,將矮子撲倒在地,來了個泰山壓頂。
矮子也不甘示弱,當即揮拳,將一套王八拳舞得風生水起。
兩人扭打成一團。
高個有點慌,當即上前去攔。
聲音怯怯。
“住手!快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了!這樣是打不死人的!”
話音剛落,就被一拳誤傷,捂著臉“哎喲喲”地退到一邊去了。
“嗝。”
胖子看著他們,委屈巴巴地打了個飽嗝。
還是草莓味的。
他們在這邊撲騰得雞飛狗跳,陳霧卻仍然沉浸在要不要進屋的糾結中。
漂亮話是說出去了,可當真站在這裡,他的腳卻完全不聽使喚,根本無法向屋內邁出半步。
這麼來來回回幾次,他終於也認清了現狀。
乾脆放棄掙紮,繞過屋子,往後院走去。
陳家舊宅占地麵積不小,門口的庭院隻是很小一部分。
更大的空間,是屋後的花園。
自打陳霧記事起,這座花園就一直是熱鬨的。
花園裡的空地是平時宴請賓客時的場所。
數不清的名流都曾光顧過這裡,政商掮客,富豪大腕,當紅藝人……
不論是特意邀請,還是不請自來。
但凡能叫得上名字的人物,都曾是這裡的常客。
而後麵花叢掩映間的小花園,則是母親平時宴請下午茶的地方。
他甚至能記起從前,他從在窗口望到母親在那讀書的模樣。
日光會將她發梢染成好看的淺金,沿著纖長的睫毛,路過修長的脖頸。
婉約婀娜,連纖細柔軟的指節也一同勾勒。
她與父親,都是相當溫柔的人。
父親陳風儘管是個生意人,卻為人正派,剛正不阿。
相比其他老板,他並不看重學曆與出身,提拔過不少有才能卻沒後台的小年輕,將他們培養成如今各行各業的大佬,是出了名的天使投資人。
這樣一個人,陳霧根本不相信他會暗中研發致癌藥物。
“陳先生。”
陳霧尚且還處在回憶中,就聽有人喊了他一聲。
他回頭。
發現不知何時,身後已經站了個西裝男。
西裝男年紀看著不大,也不過二十六七,卻梳著個大背頭,戴著副細框眼鏡。
神情嚴肅,一絲不苟。
“我是顧先生的秘書,蘇讓。”
他簡單自我介紹了一下,側身做了個“請”的動作。
“打掃的人到了,都在院子裡,還請您分配一下工作。”
陳霧這才反應過來,忙收斂起情緒,朝他走了兩步。
剛走到近處,蘇秘書就仿佛準備好似的,從公文包裡摸出一疊紙遞給他。
“還有這個,是顧先生讓我轉交給您的。”
陳霧皺眉:“是什麼?”
“一周後來訪賓客的名單。”
想起顧執是有提過這回事。
陳霧伸手接過。
剛掃過去第一眼,他就笑了。
“你管這叫名單?”
那哪是什麼名單?
分明就是一疊個人檔案嘛!
“你們這是要招聘呢,還是要審犯人?”
陳霧暗暗嗤笑一聲,又往後翻了兩頁。
“哪有把這種東西叫作賓客名……”
他的嘲笑戛然而止。
蘇秘書安靜地看著他,見他沉默,這才開口。
“是有您認識的人嗎?”
認識?
何止是認識。
檔案第三頁,這個叫卜涼的。
是他曾經的朋友。
卜涼是個非常豪邁的人。
打遊戲他從來都是衝上去正麵剛,打架他總是第一個揮拳。
就連當年剛出院的陳霧站到叔父家門口時。
也是他第一個衝出來趕他走。
簡單來說,就是個莽夫。
卜涼比他大五歲,家裡不算有錢,真要算起來,差不多就是富二那種程度,不過是遊走在他們圈子邊緣的人。
這種家底算不上殷實的小老板兒子,總是會很快被新貴們替代,隨時消失都毫不奇怪。
所以大家並不樂於與他們結交。
但卜涼不一樣。
他雖然莽,卻並不高傲,甘願溜須拍馬當個醜角,加上關鍵時刻毫不退縮,總是幫人出頭,頗有幾分義氣,一來二去,圈子裡這些高傲的少爺們也慢慢接納了他,時常帶著他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