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在少年憤怒的質問聲中。

四年前的一切, 猛然浮現在萬枯腦海。

假如說,滅門案是陳霧人生悲劇的開始。

那他的構陷。

就是陳霧深陷泥淖的開端。

四年前聽到陳家出事時, 他尚且還在宿醉之中。

明明還是半夜,母親卻將他從床上強行拽起,炮轟般向他擲來無數關於陳霧的問題。

時至今日, 萬枯早已不記得母親問了些什麼。

隻記得是一句“小陳爺被人砍成重傷了”,令他瞬間清醒過來。

砍成重傷?

開什麼玩笑!

他們昨夜嗨到淩晨才回家。

陳霧因為是背著父母偷偷出來,沒有乘自家的車,還是由他親自送到他家門口的。

如今距離分開也不見得有兩個小時,怎麼就忽然被人砍了?

還能有人衝進他家砍人不成?

可事實證明,確實如此。

等到早上他下樓喝醒酒湯時,客廳裡正播著關於滅門案的新聞。

各種社交軟件、新聞媒體、車內廣播, 全都在反複報道著這件事,幾乎短短一夜過去,一切就忽然都變了。

陳霧被搶救了很久。

他頭一次去往醫院時,甚至都無法見到他。

一直要到後來脫離生命危險了, 才允許轉入普通病房。

可自那之後, 他就一直處於昏迷之中, 遲遲未醒。

萬枯對陳霧,是有那麼一絲不甘的。

彆人形容他時,從不會說是萬家少爺, 而是將他形容為“小陳爺的朋友”。

小陳爺的朋友?

他又不是沒有名字, 為什麼所有人介紹他時, 都一定要在他名字前加上這個前綴呢?

這不就和“這是誰誰誰家的狗”一個邏輯嗎?

他們對他的尊敬諂媚, 無非也是秉持著“打狗看主人”的道理。

這不應該的。

他明明家裡也很富有,為什麼要被陳霧死死踩在腳下?

確實,他不否認自己當初找上陳霧,是因為他家大勢大,可後來他家也慢慢變得強大,早已不再需要依附他們陳氏集團。

他會繼續和陳霧玩在一起,無非是覺得陳霧這人灑脫又仗義。

無情起來極端無情,平時卻又是發自真心地真誠善良。

再者,他對朋友們是真的很好很好。

不論是什麼東西,隻要身邊有人表露出一點點喜歡。

他都會當場送給對方。

那句“喜歡?那送你了”他不知聽他說過多少遍。

陳霧對很多東西都不上心,總是漫不經心地隨手送人。

可但凡是他喜歡的東西,他就死都不會撒手。

比起彆人虛假的大方,偽裝的大度。

陳霧顯然要乾淨剔透得多。

看著病床上毫無血色,隻能依靠儀器維持生命的少年。

他第一次感覺到心口空蕩的疼痛。

但其後更多的,卻是被流言蜚語糾纏的恐懼。

外界無數人猜測著陳家被滅門的原因,各式各樣匪夷所思的理由被安插進來。

仿佛被殺是多麼大的一件錯誤一樣。

然後,那個醜聞爆發了。

有不知名人士爆料,陳氏集團所開發的藥品中含有不良成分,而陳風先生更是暗中組織研發團隊,研發著一款副作用強烈的致癌藥品。

這個新聞一出,本就引起社會嘩然的滅門案再次被關注起來。

一連好幾天,每天都有無數人怒噴陳風,笑罵他死得不冤,死無全屍都不足以平民憤,並咒他永世不得超生。

身為“小陳爺的朋友”,他自然也受到了彆人諸多白眼。

自家公司因當初由陳家一手扶持大,也跟著被其他人排擠,正在做的單子幾乎全都黃了。

正是那時,他在病房遇到了陳雨。

陳雨是陳霧的叔父。

陳風死後,財產按照遺囑應該儘數歸於陳霧,可陳霧如今昏迷不醒,偌大家產不過空置著,陳雨起了奪取的念頭,卻又苦於沒有理由,無法強取豪奪。

於是,他向他提出了那個建議。

將那樁醜聞坐實,借此巧立名目,慫恿其他親戚與公司股東。

以挽救公司的名義,聚眾將這筆財產搶奪過來,然後再各自瓜分。

而他家不但能分到一筆巨款,就連公司都會受到扶持。

他自己,更是能就此與陳霧撇清關係。

反正陳霧昏迷不醒,醫生也說了,他很有可能一輩子都醒不來,就這樣一直依靠著儀器勉強活著。

既然如此,那不如讓他最後再利用一次吧。

這樣想著的萬枯,欣然接受了陳雨的提議。

木屋昏暗,隻有門口透進些許光亮。

將少年的身影模糊勾勒。

牆上那張畫正對著萬枯。

在昏暗之中顯得愈發可怖真實,像是當真在死死盯著他一樣。

“是你叔父,是你叔父陳雨!這不關我的事!我隻是照著他的話做而已,不然我沒活路的!”

他抖著身子,竭儘可能地將自己縮進角落。

驚慌大喊。

“陳霧,我也要生活的,我不能陪著你一塊去死啊!”

“這信息對我來說沒有多大用處,你如果說不出什麼有價值的話,不如就先在這裡住著吧。”

少年的聲音冷冷淡淡,沒有絲毫波瀾。

“畢竟畏罪潛逃的刑罰才更重。”

“陳霧!陳霧你等等!”

眼看少年就要轉身出門,萬枯急了。

根本顧不上自己還被捆綁著手腳,掙紮著向他跪行幾步。

“彆把錄像交給警察,我家現在已經不行了,所有親戚朋友都在嘲笑我們,我要是再坐牢,我媽會承受不住的,求你了!”

“求人要拿出誠意。”

少年看著他,略略搖頭。

“我不認為你有誠意。”

少年轉身走了出去,木屋的門隨即被人關上。

就在最後一絲光都要從門縫消失的刹那。

萬枯終於大喊。

“你知道當年,他們是怎麼搶走你家財產的嗎?”

似乎是對這話題有興趣。

即將合上的門縫忽然停住,隨即向內又打開了些。

“你說說看?”

卻聽跪在外麵的卜涼激動怒吼:“萬枯!你敢!!!”

“陳霧,陳霧你聽我說!”

被卜涼這一嗓子嚇到,萬枯扭動著身軀朝門口靠近了一些。

“當年陳雨他們雖然買通了辦手續的人,但因為你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沒辦法轉移財產,隻能……”

屋外的卜涼急得額頭上青筋暴露。

“萬枯!你再敢說一個字我就殺了你!!!”

“是卜涼!他們讓卜涼往你的點滴裡加了藥!”

萬枯仿佛被催命般加快了語速。

“他們想讓你死啊!”

陳霧還是頭一回聽到這事,頓時皺起了眉。

“那我為什麼沒死?”

“那個時候……那時候有個人發現了這件事,當場給你換了吊瓶和輸液軟管,所以你才沒死,當時卜涼回來還找我們商量對策,陳雨隻能又買通醫生,給你提前開了死亡證明,這才偷天換日把你財產移走……”

陳霧問:“那人是誰?”

萬枯隻是隨口一提,也沒想到那麼多。

突然被問,他愣了愣。

“不清楚……我隻聽說……聽說後來財產被轉移走了,你半死不活地被丟在那裡,是他給你付的醫藥費,再後麵我就不知道了,那時候大家都已經分完錢了……”

少年嗤笑:“分完錢了,所以我是死是活你們也不想了解了?”

聽他說這話,萬枯急了。

“我那時隻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那我也不能守著你一起等死,我得自救啊!可我根本沒想過害你,比起卜涼,我真的什麼都沒做,我隻是為了活下去啊陳霧!”

陳霧還是第一次見萬枯這樣狼狽。

他沉沉歎下一口氣,招呼身邊的胖子:“給他解開,讓他走。”

“陳霧?”一聽到要放他走,萬枯臉上頓時浮現出驚喜之色:“我就知道,你對我不會像對那些人一樣趕儘殺絕的!”

“我不會嗎?”

莫名被戴上頂高帽子,陳霧冷冷笑了笑。

“也許吧。”

胖子給萬枯鬆了綁,萬枯忍痛自己拔出那根鉛筆,也不敢哼半聲。

千恩萬謝地走出木屋,卻與卜涼撞了個對麵。

卜涼已經不喊了,被瘦子和高個摁著腦袋跪在地上,目光異常毒辣凶狠地看了過來。

萬枯被他這眼神嚇慌了,縮著脖子一瘸一拐地溜過去,卻被蘇秘書攔住。

“萬少爺,我們顧先生也想見見您,請您跟我來。”

陳霧也聽到了這話,但反正問都問完了,也沒必要繼續留著他。

便任由他被蘇秘書鉗製著強行帶走。

“現在輪到你了。”

少年走到卜涼麵前,淺淺勾出個笑。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

“當年我醒來後被你們趕走,也曾花了一大筆錢去上訴,去和你們打官司,最後卻石沉大海了無音訊,隻怕是你們又買通了誰吧?”

少年垂眸,眼中滿是憐憫。

“行了,你走吧。”

“陳霧?”

沒想到他居然並不對自己做什麼,卜涼反而慌了。

“那些錄像和照片……”

少年一臉理所當然:“放心吧,我從前怎麼做,如今也還是怎麼做。”

!!!

他果然還是要把這些事抖落出去!

卜涼可沒有萬枯那麼天真,也知道自己如今再怎麼掙紮都不頂用了,隻能放軟了語氣。

“我們兄弟一場,你為什麼要做得那麼絕?”

“那你當年怎麼就不這麼想呢?”

少年反問他:“假如不是有人給我換了點滴,給我付了醫藥費,隻怕我早就死了吧?”

看來打自己的感情牌是沒用了。

卜涼想起了那兩個女人。

“你和呂家那位關係不是很好嗎?你們還經常一起出去玩的,你難道要親手破壞她的家庭?”

“破壞她家庭的是你,是她自己,不是我。”

不料少年眼也不抬。

“更何況,我最討厭不忠誠的人。她結了婚,就應該對他丈夫有最起碼的忠誠,可她卻居然背地裡和你勾勾搭搭,這樣一個女人,你真當我是和她關係好嗎?”

“那、那你姐姐陳霜呢!你就忍心看著她成為一個殺人犯的老婆?”

提及陳霜,陳霧的表情終於僵了一下。

但很快,就又恢複了冷漠。

“隻要離婚,她就和你沒關係了。”

陳霧將手下們招呼過來,給他們一一布置好任務。

卜涼腳上的繩子已被解開,手腕上的卻沒有。

眼看他就要轉身離開,他咬一咬牙,飛快衝到他麵前跪下。

“求你!”

他將頭深深垂下。

“算我求你了,看在我當初為你賣命的份上,你就不能饒我一命嗎?”

見少年不回話,他又哀求。

“或者……或者……我可以當你的小弟!你的狗腿子!我從前當得很好的不是嗎?你都知道的!”

“記得我怎麼跟你說過嗎?”

陳霧後退一步,與他拉開了些距離。

“不論什麼生物,被逼到絕境時都會顯得格外可憐,哪怕是一條毒蛇。”

卜涼不由驚慌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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